“这就是你给老子交上来的宣传方案?”
一声咆哮在社畜杨辰耳边炸响。
还不待面色苍白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杨辰开口解释,就看那身材臃肿怒气冲冲的老板,将厚厚一沓文件甩在自己脸上。
“如今2020年,整个经济大环境不景气,这是公司复工以来,接到最大的一笔订单!”
满脸横肉的老板,拃开那比胡萝卜还要粗的手指,像雨点一样狂戳杨辰鼻尖。
“你他妈要是搞砸了,我先拿你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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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的杨辰,来到公司楼梯间,靠墙缓缓坐下。
脑袋埋在膝间,细长的手指插进乱糟糟的头发当中,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低吼:“啊!”
已经半年时间没有发工资了,翻遍底裤也凑不出一百块钱的杨辰,不光要面对像是催命一样索要租金的房东,更要面对失恋后带来的迷惘与痛苦。
而今天,老板无情的呵斥与咒骂,成了最后一根压倒杨辰的稻草。
打开过道窗户,北方冬季凄厉的寒风迎面扑来,就像当年孤儿院院长,那一记记耳光传递出来的“亲切”问候。
时至今日,仍不能忘怀。
骑坐在窗户上的杨辰,从皱巴巴的烟盒当中掏出最后半支香烟,这是自己最后的精神口粮。
摘掉手腕上的红绳,去他妈地久天长的爱情。
吐出胸腔中的青烟,去他妈生不如死的压抑。
“人间虽好。”杨辰竖起中指:“我再也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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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帝辛子受执政6年,初夏。
“嘶,啊!”感觉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小腹位置如是针扎一般疼痛难忍的杨辰从昏迷当中苏醒过来。
映入眼帘却是张中年美妇的面容,久居高位浸染气度雍容华贵,保养得当仿佛时光车轮并未留下丝毫印记。
见到杨辰苏醒,中年美妇一扫眉宇愁容,忙端过药汤:“乖,快喝了它。”
我这是到了地府,要喝孟婆汤了?
“妈的,时代在改变,社会在进步。”杨辰苦中作乐:“连地府服务都如此人性化了。”
“算了,喝就喝吧,反正人间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已经心如死灰的杨辰闭上眼睛张大嘴巴,静待那碗能够忘却前尘往事的孟婆汤。
只感觉自己万般解脱,心情格外舒畅的杨辰,忍不住打趣一句:“问个事,按照你们的规矩来讲,我这犯的可是重罪,下辈子应该不会再投胎做人了吧?”
“什么是时代?什么是社会?这地府又是怎么一回事?”
手捧海碗的中年美妇霎时间眼眶通红,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微弱面色惨白的杨辰,只感觉自己内心愧疚无比。
“不要多想,能醒来就好!”勉强挤出些许笑容,将杨辰脑袋揽进怀中安慰道:“乖听话,该喝药了!”
“这句台词怎么这么熟悉?难道地府也看《水浒传》不成!”杨辰心中嘟囔一声。
想起去年清明,老板忙着和刚大学毕业不久的秘书去新西兰度蜜月,就让杨辰去顶替他上坟烧纸。
临行前仍不忘再三叮嘱:“到时候多烧几栋复式别墅和大奔下去,要是能再来几个金发碧眼欧美超模出身的小三儿,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老人家生前就这么点爱好,我这个当儿子的一定要满足不是!”
想到这里杨辰噗嗤一乐:“也对,每年清明都烧这么多东西下去,孟婆现在就是掏出来一把冒蓝火的加特林,我也不意外。”
而这一切落入中年美妇眼中,昏迷了这么多天,一醒来却说些乱七八糟,自己听都听不懂的话。
而他刚才还突兀的笑了?
心中越发不是滋味的中年美妇,将海碗凑到杨辰嘴边:“难道是受不了打击,神智错乱成了疯子?”
已心无挂碍的杨辰,毅然决然喝起那碗送到嘴边的孟婆汤,只是心中难免有些苦涩:“怕只怕,我活着的时候形如草芥,死之后,也无人烧纸吧。”
碗沿的冰凉,药汤的苦涩,身体的疼痛,都无一不在刺激杨辰疲惫的灵魂。
等等!
这事儿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是说地府当中没有嗅觉,味觉,触觉的吗?
可这些又是什么?
喝到半截的杨辰猛然睁开眼睛,心中隐约生出一个荒谬猜测:莫非我还没死!
此念刚起,又被自己立马否决,不可能那可是十三层楼的窗户!
强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瞪大眼睛仔仔细细审视眼前这位,被自己突兀举动,吓到惊慌失措的中年美妇。
只见她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发绾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一道赤金盘螭璎珞圈,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袄,外罩五彩刻丝银鼠褂,膝坠翡翠撒花洋绉裙。
再看看堂下几名身材高挑面容俊秀的丫鬟,皆是身着银红大袄,青缎背心,下摆白绫细折裙。
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的杨辰揉了揉眼睛,赫然发现就连方才盛药的海碗,也是用那玉石做底琉璃为边,胎体圆润线条流畅,生有朵朵青色淡晕,如是蝉翼似透未透。八壹中文網
作为一名瑟缩在甲方爸爸阴影下的卑微社畜,一位只能在借花两呗来回倒的资深穷鬼,杨辰感觉自己脆弱而渺小的世界观崩塌了。
乖乖,这个碗要是放到苏富比,这得多少软妹币才能买的回来?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我看花了眼!
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的杨辰,在自己胳膊上边猛掐几下,疼的是龇牙咧嘴,可眼前富丽堂皇的景象却是越来越清晰。
从迷茫震惊当中清醒过来的杨辰,选择接受自己穿越到王侯将相钟鸣鼎食之家,这样一个残酷的结果。
只是方才举动落入中年美妇眼里,却是越发坐实先前猜测。
这孩子多半是废了。
一时间心如刀绞,眼泪如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滴滴答答落在那穿插金丝缝合的青蚨绸缎被面上。
“旦儿,娘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也不能这样去折磨伤害自己啊。”
中年美妇死死按住杨辰双手:“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活啊!”
因为患上唇腭被丢在垃圾堆中的杨辰,幸得好心人搭救送往孤儿院这才得以保全性命。
至于亲情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性格内向的他一向是敬而远之,可又在暗地艳羡不已。
受尽二十多载白眼与冷漠的杨辰,看着眼前声泪俱下的妇人,一时间心中难以接受。
那颗早就麻木不仁百毒不侵,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内心,在此刻却不争气的涌出一股酸楚。
张了张嘴吧却只挤出两个字来:“你是······”
而“娘”这个字,离自己太遥远太陌生,任凭杨辰如何拼尽全力,却都说不出口来。
而会错意的妇人,心中那酸楚与愧疚,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
可怜我儿在修行的紧要关头出了差错,导致现在丹田尽毁,在这样的打击之下,神智错乱记忆全失,现在就连自己的亲娘都认不出来!
“不行,我这个当娘的人,怎能在自己儿子眼前如此哭哭啼啼?现在的我一定要坚强起来,为他坚定的后盾!”
下定决心的夫人深吸一口长气,擦掉腮边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儿子,既然你丹田受损无法修行,做不了那搬山蹈海驱星赶月的炼炁士,那为娘就让你分疆裂土圈地称王,做那实权诸侯!”
等你爹回来,我就向他讨一处封地。
我就不信他堂堂的西伯侯姬昌,连一块地皮都舍不得给自己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