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南城典狱当中。
哭丧着脸的费仲,看着眼前怀中抱着一只外焦里嫩酥脆流油的烤乳猪,正大快朵颐的姬旦,真恨不得给自己来上几记响亮的耳光!
在这阴森可怖的监牢当中,这姬旦可是吃得香睡得好,对自己、对尤浑、对狱卒,那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整个人就仿佛是来度假一般!
天天拿好酒好菜招待生怕怠慢半分不说,这姬旦还执意要把这间牢房整个落地窗出来增加采光。
这落地窗好歹还能通过字面意思去勉强揣摩一番,可是这刮腻子刷大白简直是闻所未闻呐!
可怜我费仲,这一把山羊胡都揪断了不少,还是没能想明白,这到底是个啥意思。
姬旦身后那堵要修落地窗的墙壁,是整个监牢用于承重分担压力的枢纽。
要是按照他的话去做,小锤先扣缝,大锤后砸墙,恐怕这落地窗还没修好,整座监牢却要牵一发而动全身,大片墙体倾斜,最后轰然倒塌。
届时上边追究下来,我费仲和二哥尤浑,那不就是他姬旦最好的替罪羊嘛?
我费仲可没有那么傻!
于是,在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这嘴皮子都快磨破,才打消了姬旦的念头。
好不容易这落地窗告一段落,可这姬旦又嫌弃在这监牢当中的日子太过单调乏味,说整天看到我和二哥这两个老东西,还有狱卒这群歪瓜裂枣,一个劲儿在眼前打转,不利于他身心健康发展。
让我们哥俩找几个乐师舞姬过来,唱歌跳舞给他助助兴,增加一些茶余饭后的消遣娱乐活动!
“你他妈的!”自认为文化水平素质涵养极高的费仲,也忍不住在心里边暴起粗口:“要不要我再给你找几个,晚上暖被窝的俏姐儿?”
在心里早已经问候过姬旦祖宗十八代的费仲和尤浑,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挤出一张笑脸出来,去给姬旦找乐师舞姬。
可就凭他俩在坊间臭不可闻的风评,这大大小小的团体,哪个不是一口回绝?
最后勉强寻了些见钱眼开的乐师舞姬,可一听这演出地点,竟然还在这监牢当中,当下全部跑得没影。
开玩笑,让我去你的地盘,挣你的钱?
我只怕是有命挣,没命花!
哥俩无功而返,又是被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二哥尤浑,被姬旦这小子拿酒杯在额角上砸出一个大包,实在顶不住了,又换自己顶上挡灾,兄弟二人轮番受气。
你说,这哪里是抓来一头出气的肥羊,这简直就是请来了一个小祖宗!
叫苦不迭的费仲又在心底暗骂自己一声:“该!谁让你在那风满楼中煽风点火?”
可话又说回来,谁能想到,他就是当今西伯侯姬昌的儿子,更是代表西秦雍州出使朝歌参加盛会的主事之人?
在这朝歌,一棒子下去就能撂翻七八个,像我费仲这样人微言轻的下大夫。
可纵观九州,能够雄踞一方拱卫大商王族的诸侯,可就只有四个。
而在这四大诸侯当中,首屈一指的便是那拔根汗毛,都比自己腰粗的西伯侯姬昌!
就在这费仲正想入非非之际,连啃几大口烤乳猪的姬旦不乐意了,舌头翻转几下卷出根脆骨,呸的一声吐在前者脸上:“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
被吓了一跳的费仲回过神来,就看那满嘴流油的姬旦,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还不快给我倒酒?”
费仲捡起被扔在地上,曾给二哥尤浑额角上砸出一个大包的酒杯,猫着腰快步上前,还不忘用自己丝绸制式的袖子,擦了擦杯壁上边残留的酒水。
来到餐桌之前,接过正在给姬旦捏肩捶腿的狱卒手中的酒壶,倒上满满一杯酒水端到姬旦面前,一张老脸上边挤出些许勉为其难的笑容出来:“四公子,今天这饭菜,还和不合您的口味?”
“自打一进门就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怀中吃了没几口的烤乳猪被姬旦不耐烦的丢在一旁:“一看到你这个老东西,我就没了胃口!”
“让你们找几个乐师舞姬过来。”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面对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费仲,喏喏附和道:“对对对,您教训的对!”
似是仍不解心中怒气的姬旦,又将酒杯重重磕在桌上,这次长了眼力见儿的费仲,忙不迭添上酒水。
一副逆来顺受模样的费仲,现在只盼望着姬旦这个小祖宗能够尽快离去,自己还想再多活几年。
于是借着给添酒的空当,试探性的问到:“四公子来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我们哥俩有什么做不到位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姬旦佯装不知费仲此话真意,脸上怒色不减:“怎么,这么快就想赶我走了?”
“这哪儿敢啊。”费仲诚惶诚恐的回答道。
可嘴上说着不敢,可接下来便是话锋一转:“就在您来的那个晚上,三公子也是随后赶来,当时您不走,小人可以理解。”
这费仲倒也说的是实话,就在自己被抓进这监牢的当天夜里三更时分,自比干府邸拜谒而来的姬鲜与武吉便匆匆赶赴南城典狱,前来搭救自己。
可当时,早就得知自己身份的费仲尤浑,正百般阿谀奉承,一再表示这就是个误会,并且愿意在这风满楼做东三天以表诚意,希望双方解除误会。
可请神容易送神难,进了这牢房的姬旦,无论如何劝说,就是不肯离去。
面对这打不得也哄不走,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的姬旦,费仲尤浑二人也只能一日三餐备足好酒好菜,生怕怠慢半分。
可姬旦又怎会让他们二人如此轻易遂愿?
每天吃饱喝足,挺着一个滚圆的肚皮,就开始绞尽脑汁想出各种借口由头,去消遣折磨这费仲尤浑。
稍有不如愿的地方,不是摔锅砸盆,就是绝食抗议。
像是修落地窗增加采光、寻乐师舞姬有助身心健康这种小事,那都只是这段惨痛经历当中,最微不足道的地方。
“这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了。”姬旦慢慢悠悠啜饮一口美酒,看着眼前低眉顺眼一副人畜无害样子的费仲:“我早就吩咐下去,在我坐牢这段时间,使团大小事宜皆由三哥姬鲜与将军武吉代理。”
一听这话,费仲心中不由得焦急几分:“咋地,你还在这住上瘾了是不是?”
忙继续劝慰姬旦道:“可明天就是这娲皇圣诞的日子,届时朝中文武百官,以及四大诸侯的代表方都会随当今王上一同入庙进香。”
“到时候四公子您再不露面这与理不合啊!”心底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的费仲说道:“我倒是想再多留您住些日子,可若是因此耽误了您的正事,那我肩膀上就是多长几个脑袋,也是担不起这等罪责啊!”
“这老东西,终于块绷不住了!”姬旦这心中一动:“跟我说了这么多废话,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尽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可姬旦脸上却是寒意更甚几分。
摆出一副不知事情轻重缓急,毫无敬畏之心的纨绔子弟模样:“我当时说的什么?”
姬旦一声怒喝指着费仲的鼻尖:“你说,我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
费仲嘴角苦涩不已,缓缓说道:“让王叔比干亲自来见您。”
“比干都没来,就想让我这么轻而易举的出去?”姬旦脖子一梗活脱脱就是块滚刀肉:“不可能!”
看着身边算盘落空失魂落魄的费仲。
姬旦端起酒杯起身来到牢房门口,一扫先前纨绔子弟混世魔王的样子。
这费仲快绷不住了,我又何尝不是?
眼眸当中精光闪逝。
明天就是娲皇圣诞。
你比干何时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