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根本不敢下船,一来是岛上搜查的人实在太多了,二来,海雷丁看见自己跑了下意识也会以为自己会往岛上跑去,再三思考下。
杰克蹲在医务室小窗下。
借着暗光,杰克露出半只眼睛,就看见贝尔躺在小床上,胸前包着厚厚的绷带。修斯就靠在旁边打盹,贝尔似乎是感应到什么,眼角往窗户边瞟了一眼,然后愣愣地瞧着杰克,半张脸隐在黑暗中,杰克看得很是不真切。
还好,插得不深。
看样子死不了,杰克心想,人真要是死了,自己还真的会愧疚一辈子的。
“殿下!”贝尔无声张口,杰克摇了摇头,透过窗户,指了指打盹的修斯,贝尔立马敛去眼中的光泽,蹑手蹑脚的走下床,慢慢挪到门边。
杰克侧目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从后面绕了过来。
当真的看到贝尔胸前厚厚的绷带时,杰克敛去眼中的担忧,拉着人往角落里走去。
贝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杰克抿了抿嘴,压低声音:“对不起。”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你的。
贝尔伸手拉住杰克的手,脸色惨白,轻轻在杰克手上亲吻,然后微微垂下头颅。
“殿下,该道歉的人是我。”
杰克不自在地侧开脸。
“你没有错,是我不该太一意孤行。”杰克低低出声,夜里海风带走了大部分的声音,但贝尔还是听的一清二楚,杰克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微微染着红色的伤口处:“接应的人我杀了,现在谁也回不去了,我还伤了你。”
贝尔背着光,正好看见杰克因为愧疚下意识紧蹙的眉心,明明不是自己的错,还一个劲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贝尔无声地笑了笑,轻轻捏了捏杰克的手心:“殿下,真的没事的。”
杰克刚要说话,下一秒,贝尔直接一把将人推下去,杰克一把勾住缆绳,半挂在空中。
“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跑出来了?”修斯打着哈欠,语气很是不满。
贝尔侧着身子,靠在栏杆上,声音很是冷厉:“要你多管闲事,我闷了,不能出来透透气。”
修斯翻了个大大白眼,不由歪着嘴,啧啧啧几声,“还透透气,要是船长还找不到杰克,非拿你剐了挂在船帆上。”
“找不到最好!他那个野蛮人,简直就是玷污了殿下!”贝尔说话很是大声,扯到伤口,嘶了一声,立马捂着伤口。
修斯几步走过来,刚靠近他,贝尔就踉跄地倒在他怀中,带着人往后退了几步,修斯很自然的把他揽在怀里,美人入怀,转了个身,把贝尔抵在木墙上,将人困在他的身体和木墙之间。
为了杰克不被暴露,贝尔不得已出此下策。
“怎么?伤口又疼了,都说了,你要好好静养。”修斯咧着嘴,手上动作很是暧昧地抵着贝尔的锁骨,“难得你对我投怀送抱。”
贝尔强颜欢笑,声音很是冰冷:“我要回去了,别挡着我。”
死人妖,简直是不要脸!上来就动手动脚的,要不是为了殿下,我不卸了你的脏手!
修斯撅着嘴,挤眉弄眼的啧了一声,故意圈上贝尔的劲腰,贴在他耳边低语:“夜黑,我扶着你走。”那手臂以骇人的力量勾着贝尔一步一步走出角落。
就在两人身影快要消失在拐角时,修斯稍稍侧头,瞥向角落凌乱的栏杆,轻笑一声,“你可真带劲啊。”
贝尔没注意到修斯的动作,只当他是在羞辱自己,冷冷地撇开脸,但腰上的力道却是无法忽视的。
此刻,杰克如同被吊着的猎物,一动不敢动,手臂止不住的打颤。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才松开手。
下一秒,杰克脚下一空,直接落在了船底杂物堆中。
他不敢逗留顺着暗道,爬到厨房的下水道,迅速的换上厨师的脏衣服,还好厨房里空无一人。
看着天际微微透着亮,杰克暗道不好。
没做任何犹豫,杰克便原路返回,蹲在船尾的螺旋桨的空隙中,只要桨一动,他就跳下海,再回到岛上,百分之百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无论如何,都要回家.......
因为杰克的出现,海雷丁集结了岛上的水手,逐一盘查五艘船,一个角落,一个缝隙都没放过。
此时,海雷丁半张脸都是血的出现在甲板上时,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杰克这么牛掰,居然能伤了船长。
海雷丁的目光锐利如刀刃,闪着寒光,整个人看起来狰狞恐怖,这样的表情无疑是在昭示着所有人,他随时可能杀人。
充满寒意的视线扫过众人,冰冷的声音不透丁点温度,“给我把杰克找出来!”
修斯翻着白眼给他清洗伤口包扎。
“杰克很是不简单啊,先是隐瞒船长在船上潜伏三个月,又是假意怕水不会游泳,现在是直接净身跑路啊。”修斯喋喋不休的念叨。
海雷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最好看好那小子,不然我真要把他剐了。”
“别老是那小子那小子的叫,人家叫贝尔,可是有名字的。”说完,修斯把沾血的纱布朝船尾丢去,“等会阿尔及尔了,把栏杆修修,昨夜我看见船尾那都断了好几根了。”
海雷丁阴鸷的目光落在涂着黑漆的栏杆上,久久没有说话。
在海雷丁和修斯瞎掰扯时,罗恩带众人开始从米迦勒号搜起,马斯特和其他大副则把船只围得严严实实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保罗端着白面包坐在海雷丁的旁边,看着海雷丁的眼角上包着的纱布终于忍不住问道:“船长,昨天是不是送蛋糕.......”
“就是他。”海雷丁的声音异常的平静,“他就在船上,竟然自投罗网,看来我还是太仁慈了。”他的声音很是低迷,听着人心悸
保罗见海雷丁犀利锋锐的双眸目不转睛的盯着空无一人的甲板,暗暗的的叹了口气,实在没有勇气告诉他,厨师的衣服又丢了一件。
现在的海雷丁和疯子别无他二,没有谁愿意把怒火牵扯到自己的身上,还是等纵火者自己回来承受吧。
躲在螺旋桨处的杰克一直心惊胆战,看着天色越来越亮,船只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面上虽然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但被摩挲出一小片干净的木板,表示他心里很是焦急,却又不敢挪到。
只能希望海雷丁快点走。
就在杰克迷迷糊糊靠着潮湿的木板打盹时,一阵轻碎的脚步声传来,杰克抽出长刀,慢慢挪到暗道出口。
他不动声色的听着暗道里的动静,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查螺旋桨?罗恩?马斯特?还是其他的人?
“杰克,躲在这里很没意思。”修斯一下子窜到出口处,嫌弃的擦擦手,他冷着脸说道。
狭小的螺旋桨空隙挤了两个大男人的身躯,很是拥挤,尤其一个是站着的,一个是蹲着的。
杰克垂下眼眸,收起长刀,面无表情的看着修斯。
修斯没有动作,只是丢掉手里的手帕,看着此时浑身湿哒哒脏兮兮的杰克,很是无语地翻一个白眼。
“你觉得他没找到你,会走?”
杰克抬眼看着他,一言不发,却很不确定的点点头。
“天......天亮了.......他就必须走。”杰克动了动蹲得发麻的双腿。
修斯哧一了声,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毫不掩饰的放声大笑。
“杰克,你真是第一天认识船长啊?他是怎样一个人,你不清楚?他是海盗,是没有人性的海盗.......”
要是杰克再不回去,保不准海雷丁真会剐了贝尔泄愤的。
后领突然被提起,杰克一惊,来不及挣扎,整个人一下子趴在地上。
注意到修斯脚边的缆绳,杰克脸上闪过一抹狠厉,沉着嗓音道:“修斯,你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但不代表我不会动手!”
修斯懒得搭理他,直接反手扣住他手臂,套着缆绳就把杰克绑住,拴在螺旋桨上。
杰克暗中把袖子里的叉子往咯吱窝推去,冷着脸任由修斯把自己拴住,声音很是冰冷:“你把我栓在这里,再去找他来?”
“当然.......不是。”修斯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眼皮也没抬一下,“真要是把你交给船长,我的小情人不得给我甩脸子看。”
“小情人!贝尔?”杰克立马挣扎起来,结果缆绳很短,根本挣扎不起来,狠狠摔在潮湿的木板上。
修斯盯着不停扭动的杰克,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即想到暴怒的海雷丁,又很快狠下心来。
因为愤怒,杰克面趴着木板,脸上都是黏腻的海水,整个人狼狈至极。
“好不容易瞧上的人,真要是惹得不开心了,我可心疼了。”修斯笑吟吟的,蹲在杰克面前,摸摸找找。
“居然是叉子,我还以为你会藏短刀。”眼看身上唯一的武器都被修斯收了去,杰克咬着牙瞪着他。
“我也不想这样的。”修斯将他扶起来,蹭干净他脸上的海水,“可是船长现在就像疯子一样,你走不了的。”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一片死寂。
杰克呼吸重了几分,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杰克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角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修斯的话确实没错,海雷丁现在就像一个疯狗,非要逮着自己咬,可这场无硝烟的战争是自己挑起的,除了自己根本没有人能阻止战争。
“我会私下好好给他说清楚,你也知道天要亮了,大家的命都捏在你手里了。”修斯又一遍确定缆绳绑紧没有,“他的怒火是你挑起的,自然也由你去熄灭。”
“我......我只想回家。”杰克忽然失了力道,无力地蜷缩成一团,一双碧绿的眸子里逐渐蕴出一层水雾。
如果今天回不了,以后就真的回不了。
“上了他的船,你觉得你还能回得去吗?”修斯长长叹了一口气,“可能你不知道,你就是他的命,就是他的家,没有你,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来,结果我们都无法承受。”
杰克冷笑一声,讽刺道:“我和他不过才睡了两次,你这个高帽子我戴不起。”
修斯看着他,想了想,还是模棱两可的说:“你可能认识他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但他心心念你很多年的。”说完,转身爬上暗道离开。
————
休息室里,气息冰冷。
“人就在螺旋桨那里。”修斯把玩着扭曲的叉子,看着就要起身的海雷丁,“先等等,别急!”
海雷丁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找到人,你要如何?他可不是什么软骨头,当然也不是你驯养的狮子。”
“那就打碎他的硬骨头,把他训得比狮子还乖!”
“说不通,反正人是你的,随便你。”修斯指了指桌上的药瓶,“好东西,正要伤了他,这东西正好派上用场。”
海雷丁听了,笑了笑,把药瓶丢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