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没弄清楚,给你添麻烦了!”
金源宝朝靳辞深深地鞠了个躬。
几年没见,金源宝身量拔高不少,气质也成熟很多,一眼看去就是个阳光开朗的学长。
但也仅限于单独看的时候。
他站在靳辞的面前,腰杆挺得笔直,像个军训的学生遇到教官似的,道歉的时候神色紧张,好像恨不得把心剖开证明他的真诚。
周昼悄悄往后看,不出意外在他背后看到了一对僵硬紧张的白色小翅膀。
虽然金源宝很大只,可没想到他的翅膀倒是小小的,毛茸茸的,是那种看了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的类型。
周昼盯着看了一会儿,嘴角无意识勾了下。他收回视线,冷不防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咳咳,”周昼差点被自己唾沫呛着,连忙跟着道歉,“对不起靳学长,是我没弄清楚出口,我以为b2出口就一个,没想到二楼也有个b2出口。”
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他初来乍到确实不知道出口居然有两层,还都用同一个编号,也不知道机场设计人员是怎么想的。
靳辞似乎没有生气,语气很温和:“没事,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没把人确认清楚就接走,让你们着急了。”
“没有没有,也没有那么着急哈哈哈……”金源宝的小翅膀蓦地放松下来,还扑闪扑闪地扇了两下。
周昼注意力被这对小翅膀勾走,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那小翅膀毛茸茸的羽毛抖动着,像一簇绽放的大白花,在风中微微颤动,也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昼昼。”金源宝叫道。
“啊?”周昼猛地回神。
“你在找什么?”金源宝转过身看了看身后,什么奇怪的也没看见,狐疑地问他。
周昼眼皮一跳,心虚地移开视线:“没有没有,我没找什么……哦对了,靳学长要不要赶快去机场看看,你要接的人说不定还在那儿等着的。”
靳辞摇头:“不用了。我本来是帮朋友接他小侄子,现在航班晚点,他可以亲自去接了。”
周昼闻言松了口气,心里的罪恶感减轻不少。
幸好没耽误接人,要是因为这个差错让别人白白在机场等半天,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那他真的太过意不去了。
误会解释清楚,两人跟靳辞道谢后便往学校走。
金源宝拉着他走了好远才停下,然后将他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好像在确认他是不是完好无损。
周昼被这眼神弄得很不自在:“怎么了?”
金源宝关切地看着他:“小昼昼你没事吧,刚刚跟靳辞待一起肯定吓坏了,都是我不好,应该亲自来接你的,没想到居然是靳辞把你接走了。”
周昼有些奇怪:“靳辞怎么了?”
金源宝神色复杂:“这个嘛……小昼昼你不知道,学校里叫得上名号的人我都认识,但是这个靳辞比较特殊,好像没什么人跟他有接触。最主要的是……”
金源宝语气忽然恐怖起来:“有一次[喵星人在哪我在哪儿]协会举行活动,结果靳辞从现场路过,社团里十几只猫当场全都疯了一样往外跑,抓都抓不回来!”
周昼:“……”
“还有,上次学院庆典搞来两百只白鸽,等到靳辞一上台,两百只白鸽也全都疯了一样开始撞笼子,直接把笼子撞开哗啦啦飞走了!”
周昼:“……”
“还有还有……”
“等等,”周昼忍不住打断他,“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说明靳辞很可怕啊,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吗?”
“?”
周昼仔细回想了下与靳辞相处的时候,半晌才小声反驳:“我觉得靳学长好像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啊,他一路对我挺照顾的,还带我吃饭……”
金源宝倒吸一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最后语重心长地拍拍周昼:“小昼昼你刚来还不懂,不要小看这些事情,有时候动物的感觉是很敏锐的。”
动物的感觉很敏锐……
周昼盯着金源宝背后扇来扇去的小白翅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大概就是他们身为妖怪与人不同的地方,通常展露出某种动物特征的人,在某些方面也会展露出那种动物的特点。
比如毛毛虫怕鸟,这是天性使然,即便是已经变成人的妖怪也会受到这个的影响。
可奇怪的是,靳辞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妖怪的特征,仿佛情绪波动在他身上不存在一样。
周昼不由想起了以前的那个历史老师。
平时情绪能这么稳定的,好像只有历史老师那种慢吞吞的龟类妖怪。
可如果靳辞也是龟类妖怪,那为什么猫会怕龟?鸽子也会怕龟?这说不通啊……
难道……
周昼心跳急促起来,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在心中渐渐形成。
即便情绪波动也不会露出妖怪特征,而且某些动物会害怕的……那不就是人类吗?
“小昼昼,昼昼?你在听我说话吗?”金源宝叫他,“以后如果在学校遇见靳辞,还是绕道比较好。”
周昼看着金源宝背上的小白翅膀激动地扇来扇去,像一团毛茸茸的大白花似的。他知道对方这是真的很担心他,便点点头:“嗯嗯,知道了。”
两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办理入学手续和整理寝室。
让周昼没想到的是,四人间的寝室竟然配有专人负责日常卫生清洁,以及衣物清洗,要洗衣服的话只需要将衣服放在指定的衣篓里,洗好后衣服会被送回寝室。
想想他高中的时候也住过校,不说其他,每天赶在生活阿姨检查之前搞卫生,都是一阵鸡飞狗跳。现在这些都不用他操心,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周昼忍不住感叹一下,被金源宝哈哈哈笑了:“这还不算什么的,你知道我们学院最牛逼的建筑系吧?”
周昼点点头:“知道啊,每年收分最高的就是建筑吧。”
t大的建筑系全国都相当有名,每年的大学建筑类奖项基本都是t大承包的。无数人想考进来,可惜t大建筑不仅收分高,收的人也特别少。
金源宝:“建筑系那边住的全是豪华复式公寓,一人一套,羡慕死我了。”
“哇,”周昼眼睛亮了一下,“确实挺好。”
金源宝:“可惜这么好的条件,据说晚上没什么人睡里边。”
周昼奇怪道:“为什么?”
金源宝:“不清楚。好像建筑系的人都不喜欢睡觉,他们晚上不是在教室画图,就是在图书馆画图,连平时也不怎么见得到人。”
周昼:“……”
学建筑太可怕了。
周昼叹了口气,赶紧将手上的东西收拾好了。
入学第一天还是挺累的,晚上的时候一宿舍人都到齐了,都是一个班的,相互认识聊了会儿天便早早准备睡觉。而直到这个时候,周昼才意识到一件事。
他手机充电器不见了。
周昼在翻遍了包之后,终于想起来,充电器八成落在中午吃饭的地方了。当时情形太尴尬,靳辞说接他的人来了,他就慌忙跑出去,哪里还记得充电器还在座位上。
周昼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决定明天重新去买一个,他实在是不想回去那么尴尬的地方了。
新生入学后,距离正式上课还有两天,中间还隔了个周末,足够许多人完成一些感兴趣的事。
比如加入协会或是学生会。
第二天早上,周昼先去教室领了新书,一路回寝室的路上,已经收到不少热情塞给他的招新宣传单。
他将一摞新书分门别类地放在寝室桌上后,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才拿起那些单子一张一张看起来。
【我们在浩瀚宇宙中追逐星星的脚步,[宇宙捕星者]协会诚邀你的加入!】
【哪里有喵星人哪里就有我们![喵星人在哪我在哪]协会,55名铲屎官诚邀你的加入!】
【世界之大,尽在你我手中![电竞协会]诚邀你的加入!】
……
这些协会为了招新,宣传单做得也是别出心裁,各有各的亮点,翻完了一圈下来,周昼对好几个都感兴趣,也不知道去哪个好。
他把这些宣传单都收起来,决定去招新现场看看再决定,反正时间还长,慢慢选也可以的。
到了中央广场,一眼望去全是各种协会搭起的小棚子,现场人热情很高,招新拉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几个小棚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看来人气很旺。
周昼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挤,挑了一个看起来人少的走过去。
摊位上趴着一个卷发妹子,看起来快睡着了。
“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协会?”周昼迟疑了一下,轻声问。
卷发妹子蹭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大约是不相信有人会对他们协会感兴趣。
她激动地把旁边一个大筐上的布扯开,露出里面满当当的一筐胡萝卜,形状饱满,色泽生脆,一看就知道汁水丰厚。
“我、我们!”她将一根胡萝卜塞进周昼手里,语无伦次地说,“胡萝卜爱好者协会!呜呜呜终于有人来问了,一上午都没人理我们,你尝尝真的特别好吃,我们致力于研究发掘胡萝卜的各种吃法,胡萝卜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周昼笑容僵硬地拿着胡萝卜,谨慎地退了一步。
卷发妹子头上已经冒出了两只长长的兔耳朵,毛茸茸的,精神抖擞地晃来晃去,有越发癫狂的趋势。
“胡萝卜可以生吃,可以炒可以煮可以炖可以……”
“好的,好的,谢谢我会考虑的。”周昼眼见卷发妹子双眼越来越红,连忙找机会溜出了摊位。
他看着手中的那根胡萝卜,松了口气。
虽然这胡萝卜看起来确实是上等品质的胡萝卜,味道肯定不会差,但是……
他不是兔子啊!
所以并不会对胡萝卜产生这么狂热的情绪。
“小哥哥你好。”一道甜甜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周昼转过身,一碗甜豆花端到了他面前。
“要尝尝我们协会的镇宅之宝吗?”
周昼还没从胡萝卜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碗甜豆花有些发愣。
“呵呵,算了吧,邪.教就是邪.教,谁要吃甜豆花啊。小哥哥还是来尝尝我们协会的镇宅之宝吧!”
甜豆花被推开,一碗咸豆花递到了他面前。
周昼看着突然出现的咸豆花有些懵。
“呸,谁是邪.教?别人又没说不吃,你着什么急?!”
“还用得着说吗,谁会吃甜豆花?”
“你说什么?!”
……
眼前两个招新的人,一人手拿【甜豆花协会】的单子,一人手拿【咸豆花协会】的单子,几乎扭打在了一起。没几下两人的背后都扑腾出一对金灿灿的鸡翅膀,一时间空中鸡毛飞舞。
周昼不想卷入这场战争,抿了抿唇,趁人不注意悄悄跑了。
他跑进了旁边的花园里。
这一片种的全是桂花树,一眼望去满目金黄,走过的时候连风都带着甜腻腻的桂花香。偶尔有扑闪着蝴蝶翅膀的学生路过这里,都会停下来深呼吸几口,脸上荡漾着幸福的满足感。
周昼在这里逛了一会儿,忽然看见对面的商店里,一个眼熟的人影正从里面出来。
那人一双腿修长笔直,动作间带着几分不自觉的疏离感,与周遭喧闹的人群隔绝开来。
是靳辞。
没想到在这儿居然又撞见了。
周昼脑子里忽然响起金源宝严肃的声音:
【以后如果在学校遇见靳辞,还是绕道比较好。】
要绕道吗?
周昼脚下一顿,一种隐秘而未察觉到的期盼从心底冒了出来。
靳辞会是人吗?
他抬眼看去,想确认某些东西,但靳辞就跟从没出现过在那里一样,半个人影不见。
周昼眉心簇了下,朝商店小跑了几步,左右看了看,依旧没看见那个人影。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周昼呆呆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嘴唇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半晌,他转身准备往回走,却像被定住了一般挪不开步子。
靳辞就站在他身后,黑漆漆的眸子静静看着他,声音像是某种微冷的玉石。
“你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