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圣诞晚会回来后,两人间的氛围变得更加奇怪了。
周昼还没理清自己混乱的情绪,就发现原本是他有意无意躲着靳辞,变成了不用他躲着,也真的不太见得到靳辞了。
这种变相的如愿以偿,微妙的想见却又见不到的状况,让人并不开心。
好像心脏某个地方空了一块,莫名其妙有种失落感。
可仔细想想,又仿佛是错觉。
为什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毕竟靳辞怎么会躲着他呢,没理由啊。
所以一定是巧合吧。
周昼想着想着早上早起都没劲了,故意磨磨蹭蹭地从才卧室出来。
这个点比前几天要迟很多,以往他都赶在靳辞起床前出门,而现在果然正碰见靳辞刚从卫生间出来。
大约是刚冲过澡,靳辞漆黑的发尾尖还带着湿润的水汽,空中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须后水味道。
周昼突然紧张起来。
今天起这么晚,待会儿被问到了要怎么解释呢?
……就说今天不小心睡沉了一点吧。
咳,就是不小心的,绝对不是故意想迟一点出门。
周昼镇定地走过去,靳辞看见他了,朝他略一点头。
“早。”
“……早。”
擦肩而过的瞬间,靳辞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似乎想抬手碰下他眼睛下的皮肤:“你……”
周昼整个视线里全是那只修长分明的手。
心跳几乎停了一瞬。
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朝后避开了半步。
靳辞明显愣了一下,指节弯了弯,又神色如常地收了回去。
“没什么。”他顿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须后水味道逐渐远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周昼呆愣愣地关上卫生间的门,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想起一个问题。
……就这样?
靳辞没有什么想问问他的吗?
可是以前只要他有一点微小的变化,靳辞都会第一时间发现的,今天他明明起晚了,靳辞不会没察觉的。
但为什么没问他呢?
……
心底那股空落落的感觉,非但没因为见到了靳辞而填满,反而空缺得越发严重。
他盯着镜子里的人影,略显苍白的皮肤,眼睛下竟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昨晚辗转反侧,没想到早上起来果然面色不好了。
周昼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决定不去想了。
这种微妙的氛围持续了好几天,离期末考越来越近,时间也越来越紧,周昼根本无暇去顾忌其他,成功将这个烦恼暂时丢在了脑后。八壹中文網
期末考很快来临。
考到第三门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走道上嚎叫崩溃了。
“怎么办啊啊啊,昨晚看书到一半睡着了,根本没记住多少啊!”
“得了吧,昨晚你就是把整本书都预习一遍,今天也不见得能做对啊。”
“是啊是啊,陆老怪出题贼活了,你看书呆子之前那次复习那么猛,结果还不是才刚及格……”
“嘘!你别说了,书呆子就在你后面站着呢!”
“卧槽你怎么不早说……”
被谈论的男生戴着蚊香眼镜,一身整洁到看不出一丝褶皱的暗色制服,连每根头发都像被精准地修剪过。
他等那几个人走开后,面色沉郁地放下手中的复习资料,捏着资料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赵昂昂,你没事吧?”
身侧响起一道温和好听的声音。
赵昂昂转头,看见同班的周昼眼神关切地看着他。
“没事。”他扶了扶眼镜,神经质地向后精确地退了三十厘米,不等对方回应便急匆匆转身离开了,像是极其不愿意跟人对话。
“……”周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这个赵昂昂看起来好紧张啊。
别人可能看不见,刚刚他背后的鸡尾羽都根根张开直立起来了,浑身都处于一种异常紧绷的状态,显然跟他看似平和的表象截然相反。
赵昂昂上场考试并不跟他一个教室,听同考场的人说,他上场考试到一半的时候,竟然因为压力过大当场晕过去了。
希望今天他别这么紧张吧。
周昼担心地叹了口气。
进考场的时候,赵昂昂竟然就坐他前面。
周昼忍不住留意了下对方的背影,还好,直到发卷子下来,赵昂昂看起来都挺正常的,情绪很稳定。
周昼稍稍松了口气,很快埋头陷入了题海中。
人注意力专注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四周隐隐刮起了一股股细小的冷风,时不时钻进人的领口袖口,凉飕飕的。
大概是教室暖气出问题了吧。
周昼无暇分心,然而那冷风却越来越猛,周围温度逐渐下降。
等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小冷风已经骤然演变成暴烈的狂风,雪白的试卷和笔哗哗哗被尽数撕扯到空中,暴躁地碰撞在一起。
教室里有人发出了大叫。
“啊——呜呜呜我的卷子,怎么回事!?”
“天、天哪,有人狂躁了!”
“是谁啊……啊快按住他啊,风越来越大了!”
“快去叫人啊!!”
安静的考场顿时七嘴八舌吵作一团,场面十分混乱。
风卷席着杂物刮得人睁不开眼,只隐约看见狂风中心有个模糊的人影。
“赵昂昂!”周昼用手护着眼睛,用力喊,“赵昂昂,你冷静点!”
其他人看不见的景象里,狂风中心的赵昂昂背后的羽毛根根直立,两只黑亮亮的鸡翅膀冲天而起,不断扑扇着卷起狂风,连头上高耸的鸡冠都充了血似的红艳一片。
他躬背低着头,手背青筋暴起,死死地按着面前的试卷,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赵昂昂!”周昼的声音混杂在狂风里吹散,他努力靠近一点,想叫醒对方,忽然隐隐约约听见赵昂昂不断念叨着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想不起来,明明昨晚才背过的。
“我明明背过的,明明背过的,为什么想不起来……啊!”
赵昂昂的语速越来越快,身体微微发起抖来,身形陡然膨胀几倍,完全化为了一只狂躁的黑羽公鸡!
原本就剧烈的狂风猛地扩大,连排的桌椅齐齐发出不堪承受的断裂声。
——呯呯呯!
玻璃窗碎出蜘蛛网状的裂纹,下一瞬轰然破开!
黑羽大公鸡扑扇着翅膀高声啼叫,暴躁地原地转了两圈,对着窗户猛地冲了出去!
周昼裹挟在暴烈的狂风中,和无数试卷椅子一齐被带出了窗外。
几秒后,教室的勉强平息下来。
有人惊愕道:“咳咳咳……完了,刚刚是不是有人被卷出去了?”
“好像是,我看见了!”
“愣着干什么,救人要紧,快往上通报啊!”
……
远处,建筑系考场。
天际传来一声突兀的巨响。
许多人纷纷抬起头,隔着窗户望向外面,却只看见一片祥和安静的景象。
“什么声音?”
“不知道啊,听着像什么东西砸了。”
教室里窃窃私语,靳辞坐在第一排没受半点干扰,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他半垂着眸子画图,忽然锋利的笔尖在雪白的纸上一顿,一条线顿时画歪了。
靳辞眉心微微蹙了下。
“不关我们的事,继续考试,不要东张西望。”监考老师敲了敲讲台提醒。
许多人又窸窸窣窣埋头继续。
靳辞突然抬眼看向教室门口,时辉站在那里,正准备敲门出声,见状收回手给他递了个眼色。
靳辞放下笔。
“老师,交卷。”
走廊尽头,时辉把手机上的信息给靳辞看。
“哎哟考个试都不让人安生的。喏,刚接到的,学校里有人狂躁了,攻击性巨禽类,还挟持了一个人。”
靳辞心底从刚才起就莫名有点烦躁,却又找不到缘由。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冷声道:“位置。”
时辉翻了翻手机:“中央教学楼5层,现在已经破窗逃逸,往人工湖方向去了。”
靳辞脸色忽然微微变了。
时辉絮絮叨叨地说:“咱们俩先过去,若若他们已经回去拿东西了,随后就赶到……”
“中央教学楼5层?”
“……啊?是5层,”时辉被打断地一愣,随即想起什么,脸色也微微变了,“噢……那栋楼不是小朋友他们系的考场吗?”
靳辞沉着脸转身下楼。
“诶你等等啊,别跑那么快!”
时辉连忙追上去,结果根本赶不上。
想想刚刚一瞬间靳辞黑得没法看的脸色,他忽然回忆起上次海边肃清吃的那堆烤螃蟹,不禁额角青筋猛跳,声音都颤抖了。
“等等、靳大爷你冷静点!别打死了还有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