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昊不敢问了，他知道，秦闵如今有些不正常了。

秦闵说的不是银灯对秦闵怎么，而是回答说，银灯这个人对秦闵来说，怎样都是好的，都是讨秦闵欢喜的，不管银灯做什么，他秦闵都是愿意的。

彭昊听懂了。

银灯打着手电蹲在秦闵身边看他换启动器，“你刚才跟你兄弟说什么呢，那么久。”

秦闵嘴里叼着螺丝钉，顶着舌头开口，“没什么，就是跟他说我们是不可拆分的亲密关系。”

见银灯不回话，他把螺丝钉吐出来捏在手里，直直看过去，“怎么了？不高兴？”

秦闵在笑，但是银灯却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害怕，他怕银灯否定，怕自己依旧是一厢情愿。他把破破烂烂的衣服穿起来，自以为可以遮住所有的地方，却不知他的一切早已暴露在银灯面前。他就像是戏台上唱得卖力的老将军，浑然不觉自己的妆早已花得不成样子，依旧耍着枪棒想要取悦台下唯一的观众。

银灯有些心疼，他捧起秦闵的脸，撞进秦闵的恐惧里，“是，你说的都对，我们是不可拆分的亲密关系。我怎么会不高兴，我很高兴。”

银灯磨搓一下秦闵的脸，笑着起身，“饿坏了吧？我给你做面好不好？”

秦闵愣愣地点头，直到银灯进了厨房，他才抹抹脸，傻气地扯开嘴角，浑身都是粉红色的泡泡。又突然僵住笑意，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啧，真是的，气氛这么好，干嘛不多干点什么？傻！

天道跳到灶台上，“哎，你干嘛呢？”

银灯倒出一碗面放在水晶盆里，“做饭。”

天道惊了，看一眼蹲在冰箱门前的秦闵又翻了个白眼，这么不优雅的动作，自从遇见了这个秦闵，他就成了常态，“给谁？给他？”

银灯把水倒进去，下手搅拌，“嗯。”

天道甩甩尾巴，看着银灯的手，来了一句，“我不吃香菜，葱姜蒜也不吃！”说着跳下了灶台，走到秦闵身后高傲的甩过头，踏着步子跳上了沙发。

银灯笑了，又加了一勺面进去，扭头看着蹲在地上的秦闵和趴在沙发上的天道，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家里的东西很全，特别是餐具。银灯有一个特性，他看见那些勺子啊，叉子啊，压根就走不动路。所以银灯家里的餐具从小到大，由圆到扁，所有类型集了一个遍。尤其是盘盘碗碗这些东西，还有玻璃制品，就像是集邮一样，各种类型都要有一个。

他收在书房里的本子画笔也是一个样子，几乎都是没动过的，搬出去都可以开个文具店。这也是为何，银灯放在玄关处的拖鞋那么多，围巾也是一拉一大堆的原因。

银灯的工资除了买小鱼干零食交水电费，剩下的几乎都花在了这些东西上，用天道的话来说，就是明目张胆地乱花钱。

银灯的手很巧，他想做的都学得很快，他喜欢一个人摸索。在某个世界里他曾跟过一个变态厨子，虽然心理变态杀了很多珍稀动物做食材，但是他的手艺是真的好。

银灯会做，却很少做。开始因为自己做自己吃实在是太麻烦，后来更多的是心累，他也很少吃饭。所谓钢铁做的胃，说的就是银灯。

只有在他心情来了想要吃什么的时候，或者是天道要吃什么的时候，银灯才会亲自动手。时间长了，习惯了买着吃，他会的东西也忘了很多，如今也就只记得一点常识的东西。

但身体的本能还在，做一碗面并不是什么难事。

秦闵换得很快，把后壳安上之后，插上电源，冰箱就重新工作起来。他拍拍手，把冰箱靠着墙放，推回原来的位置。

他走到厨房里，银灯正在切面，细细的，每一条都是一样的宽度。

一双手从后面环过来，秦闵的脑袋就放在银灯的肩膀上，“做什么呢？”

银灯提着刀的手顿了一下，又很快接着切，“我很快就好。”

秦闵看着银灯娴熟的手法，心中没有一点欣慰和开心，他的神色黯淡下来。

他只会做一碗粥，还是最简单的。秦闵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银灯的差距。银灯是教授，学识渊博，工资很高，他会开车，会打架，会做饭，他的身边还有天道陪伴。这样看来，秦闵好像是多出来的东西，对于银灯来说可有可无，并没有那么重要。

秦闵害怕起来，银灯什么都会，什么都可以自己做好，他好像对银灯来说没有什么用处，派不上用场。

银灯感受到秦闵的不安，沾着面的手握上秦闵，疑惑地歪头，靠上秦闵，“怎么了？”

彭昊上午问的那几个字始终都在心里不敢触碰，他对你呢？

秦闵不敢问，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想着那个所谓的心上人，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你孤独寂寞的时候随意拉来的？在你的眼里，我重不重要？

他怕银灯会用着那张精致的脸带着毫不在意的表情，说出诛心的话，如此，他宁愿不闻不问，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在乎。

秦闵吻上银灯的脖子，很轻很轻，像是捏着蝴蝶翅膀的力道。

银灯抬手摸到秦闵的头，安抚地拍了拍，“乖，不要闹了。”

秦闵吃到了银灯做的面，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好吃不好吃，合不合口，都要拍手叫好，却没想到银灯的手艺虽赶不上大厨，但也是正常水平的，甚至还偏上。

秦闵自卑了，从小到大，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一个人，还自私丑陋地不愿放手，想要把这个人禁锢在身边，一刻不离。

银灯撑着头看着秦闵吃，嘴边是满足的笑意。

秦闵吃得很干净，银灯接了碗筷要去洗，被秦闵押下手，银灯疑惑地看过去，秦闵捏捏银灯的手，说道，“你别碰，以后这种事情让我来。”

银灯微微睁大了双目，随即带着幸福的笑意顺从地点头，“好。”

秦闵抚上银灯的脸，“你笑起来真好看。”

银灯歪头蹭了蹭秦闵的手，又笑，“是吗？你喜欢，我就多笑。”

秦闵从胸膛处发出沉闷的笑意，环住银灯的腰，抵上银灯的额头，“这么乖？”

银灯嗯了一声，“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闵心头一跳，满满的甜味从心中炸裂开来，溢到了心头，“你说的？我可都记在小本本上了，要是食了言，可是要教训你的。”

银灯松开秦闵催着他去洗碗，然后脱了鞋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心弦放松下来，身体就疲惫起来，秦闵洗碗洗手收拾厨房的时间里，银灯就睡过去了。

秦闵洗着手出来的时候就见天道窝在银灯的怀里，给银灯暖着身体。电视上放着豹子的纪录片，银灯靠着沙发低着头，微长的头发散下来，在鼻尖上打出阴影，尖尖的下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分外消瘦。

秦闵小心地抱起银灯，天道睁了个眼又闭上，银灯不安地皱了皱眉，转过头在秦闵怀里蹭了蹭才安分下来，嘴角勾起，像在做什么美梦。

把银灯放下来，盖上被子，拨拨银灯的头发，弯腰吻了吻银灯的额头。正要离开，就被人拉住了手，秦闵转过来，就见银灯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他，里面都是害怕。像是挽留父母的小兽一般可怜无助，秦闵心间一痛，皱了眉头趴在床边，拉着银灯的手放在唇边，“好了，我不走，我一直都在。”

银灯松开秦闵的手往里面挪挪，掀开被子拍拍一侧的枕头，看着秦闵。

秦闵难得地愣怔了好一会儿，蓦地笑起来，带着无奈和宠溺摇摇头，“你怎么这么黏人？”

银灯放在枕头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在他心里，黏人两个字是麻烦的意思。

没有人会喜欢麻烦，对于银灯来说，麻烦他最讨厌的东西，他甚至可以为了避免麻烦而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秦闵说他黏人，是不是在告诉他，他是真的太过火了？

银灯不是厚脸皮的人，单从他独自居于高位驻守千万年，从不向他人开口寻求帮助的性子就能看得出来，他很排斥依赖别人，甚至排斥所有人的好意。

秦闵看着又低落下来的银灯很是不解，自从昨天晚上之后就有些不正常。莫名其妙地对他好，莫名其妙地黏着他，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秦闵受不了这样的银灯，这样子像个缺乏安全感的雏鸟寻求着温暖，这样子像离了他秦闵就无法活下去，让秦闵的心里生出一种阴暗，想把他捏在手心里，只剩下一个供他一人窥探的小孔。

秦闵一惊，连忙把这种念头从脑海里挖出去。

皱皱眉呼出一口气，爬上床躺在银灯旁边，把银灯往怀里带了带，“这样行吗？”

银灯靠着秦闵的胸口，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想起自己胸口处的那块石心。他环着秦闵的腰，“你的心在我这儿。”

秦闵吻了吻银灯的头发，嗯了一声，“对，我的整颗心都在你身上挂着呢……”

床尾的天道眼睛睁开一条缝，露出金色的光芒，在心中叹道，脑回路不同也能怼到一块，你们也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