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街柳巷，灯火璀璨，夜市今夜也是一样欢腾热闹。衣着暴露的姑娘们扭着腰肢，尽情展示自己的优点，看着那些男人瞪直了眼睛，就咯咯咯地笑起来，眼光流转，攀上看对了眼的公子。

江湖纷争，朝廷风云，烟花之地也成了情报传递之所。

山雨欲来风满楼，风满楼是江湖之所，也是烟花之地，还跟朝廷挂了点边儿，矗立在最为繁华的京都盛平街，甚至修建了高耸的楼层，只比皇宫低一层。

风满楼最早由大晟王朝开山先祖为了防止昏君存在特意创立的，实际上是依附于皇室生存的。跟皇室身后的暗杀军队差不多，每一任楼主都会择明主而栖，为皇室传递情报，但只忠于大晟。

上一任楼主花深白对庶子明王一见钟情，带着整个风满楼投靠依靠了明王，也就是当今圣上陈暨阳。明王对花深白一度宠爱非常，也因此，风满楼盛极一时，摆到了明面上，在京都里长盛不衰。

狡兔死，走狗烹，花深白帮助圣上坐上王位不久，就因为风满楼的江湖势力而被皇帝猜忌，中计死于深宫。风满楼势力削弱，大量虎视眈眈者派卧底潜入，防不胜防。纵然杀了一波又一波，还是会有人趁乱潜入，也因此，风满楼的规矩更为严苛，和朝廷之事渐渐远行，开始休养生息，明白了皇权不可靠，更为广泛地结识江湖帮派，不仅仅只为皇室所服务，可谓是叛出了皇室，立足于江湖，稳固自身地位。

如今银灯成了这风满楼的楼主花云月，他的任务就是揪出风满楼中所剩不多的卧底，可谓是接了一个烂摊子。

灯火缱绻，风满楼里人来人往，各地各派的人都有，官员侠客，只要有钱，来者不拒。

最高的九层之数里，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嘴角还有青青紫紫，旁边有两个女子凑近了安慰，骂着女子的丈夫不是东西。

天道躺在窗台上抖抖耳朵，想把噪音都排除出去，耷拉在外边的尾巴一甩一甩的，眯着眼假寐。

银灯斜坐在椅子上砸核桃，充耳不闻。他旁边的小丫头听着女子的阐述也红了眼睛，见银灯漫不经心的样子跺跺脚，愤愤地开口，“楼主，铃兰姐姐受那人的欺负了！”

银灯瞄小丫头一眼，把手里的核桃仁丢进盘子里，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然后呢？我能做什么？来求我干什么？没用啊。”

铃兰跪在地上，依旧哭得一颤一颤地，银灯皱皱眉，聒噪地耳朵疼。

“楼主，您就帮帮她吧，风满楼势力强大，只要您为铃兰姐姐撑腰，他就肯定不敢了！”

“就是就是！再不行，咱们姐妹就找人揍他一顿！也跟他动动手！”

“对！当我们风满楼是好欺负的吗？！”

银灯把核桃钳子往桌子上一丢，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清净下来。

铃兰的哭声也放轻下来，只听见抽泣的声音。

银灯心中烦躁，听不得这种东西，皱着眉开口，带着些微训斥和不耐烦，“哭什么哭？动什么手动手，能过就过，不过就学学人家北街王寡妇，哪儿那么多麻烦？”

天道甩着的尾巴一顿：……这是人说的话吗？

谁不知道北街王寡妇因为看不起自己的丈夫，与一个郎中私通，把她丈夫给灌了砒霜，直接毒死了！只是要人家能过就过，不过就毒死啊！啧啧啧……

小丫头低着头错愕地张大了嘴巴，“楼，楼主，这，杀人可是犯法的呀，要坐牢的！”

一个身穿纱衣的女孩儿突然推门进来，看着众人包围着的银灯，眼中流光一闪，“你们干什么呢！下面人那么多，都挤在楼主这里干什么？不要看着楼主好脾气就随心所欲，认清楚你们的身份！芒堇，你忘了你的职责了？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

芒堇小丫头往银灯身后躲了躲，撅了噘嘴。两个女子中的青衣女子挑着眉开了口，“芒秀，楼主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嚷嚷什么？”

芒秀低头快步走到银灯面前，并不搭理那青衣女子，“楼主，铃兰已经不是我风满楼的人了，如今再回来求您实在不合情理。”

青衣女子不顾身后丫头的拉扯正要反驳，就见银灯拍拍落在衣服上的碎屑，“芒秀说得对，出了我风满楼的门，就不要说是我风满楼的人。铃兰，你既已被赎身，又是自愿跟着那穷书生走的，卖身契已经还给了你，那你就跟我风满楼没什么关系，要是来花钱消费，我们自是欢迎，可若是要我们断你的家务事……哼，出门左转，昌北街有座衙门，你可以去鸣冤鼓，请一个清官来断，我们风尘之人，上不了台面，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铃兰咬着唇不敢说话，青衣女子柔声开口，“楼主，这铃兰虽说出了风满楼，但是我们风满楼也算得上是她的娘家啊，为她出口气，也是该的呀。若是就此不管，岂不是寒了姐妹们的心？”

芒秀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青衣女子，这人也不知是从哪里知道的风满楼不是普通的花楼，就以为自己身价高了不少，如今竟然敢跟楼主讨价还价！

银灯嘴角勾起弧度，眼神冰冷，“是啊，可还有一句话，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泼出去的水我连盆儿都不想要！”银灯站起来一步一步踱近铃兰，居高临下，“这还从未听说过，从了良的妓女要老鸨来撑腰的。你不想在我这里呆，跟着自己的情郎跑了，赎金给了，人走了，如今受了委屈让我这人牙子来主持公道，这是什么道理？我这是花楼，做皮肉生意的，铃兰姑娘若是不嫌弃，想寻一处避难所，我这风满楼还是很欢迎的，把你自己卖给我，一切好说。”

铃兰瞬间白了脸，摇着头拒绝。

银灯冷嗤一声，“芒秀，送客。”

芒秀躬身，低眉顺眼，“是，楼主。”伸手向外，“铃兰姑娘，请吧。”

铃兰起身慢慢往外走，眼睛有遮掩不住的愤恨，芒秀把她的神情收入眼底，面无表情。

青衣女子还想说什么，银灯却又坐在了椅子上，慵懒地开口，“芒堇？”

小丫头双髻上的红丝带摇摇晃晃，哦了一声，学着她姐姐的样子伸手，“芒青姑娘，请吧。”

芒青咬咬唇，跺跺脚出了门。

第二天，城外乱葬岗上，多了几具新尸体，女人容貌昳丽，衣不蔽体，一看就是青楼里丢出来的姑娘。那男人衣装破烂，不是什么有钱人。

若是芒堇在这里就会认出来，那几个人正是前一晚站在银灯房里争辩的几个女子，还有跪在地上的铃兰和她的穷书生丈夫。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风满楼夜晚就是不折不扣的花楼，白天才是青楼，多得是苦命的女子男孩儿，朝阳初生，风满楼就安静下来，时不时有人从这里出去。这是风满楼的规矩，也是花楼的规矩，夜晚宣淫，白日入睡。

而青楼，在白昼里才渐渐开始营业。

南开朱门，北望青楼。阳春白雪，非凡脱俗。

夜晚是卖身的妓儿，白天是才艺的清倌，人来人往，不比夜晚萧条，相当于大一点的酒楼。

一楼相当于交易场所，住店的会留在风满楼本楼，要寻欢作乐的就要再深入走一段，才能窥见极乐之所。

虽说才子士人看不起娼人，但是却有很多折服于风满楼的艺伎。风满楼也是唯一一个青楼花楼两不误的地方，可谓是圈了不少钱。

风满楼排场大得很，精装四合院，小洋楼，要什么有什么，娼人妓子并不在风满楼接客，而是会把人带回自己的房间里。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待遇，端看你的钱多钱少，财主土豪很多会在夜晚前来，部分清倌也会有常客供养，身价颇高。才子士人很多会选择在白日，坦荡出入，也能昂首挺胸。

风满楼规矩很严，说了不允许白日宣淫，那就是不允许。过了三更天就不再接客，确保那些人在夜市散去之时可以出了风满楼。

银灯逗着天道，把天道挠得舒舒服服，眼睛眯起来打着呼噜。

芒秀推门进来，“楼主，雪满楼空出来几个房间，您看……”

银灯看着阴沉下来的天色，答非所问，“要下雨了。”

芒秀顺着银灯的目光看过去，眼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是啊，要下雨了，上看初二三，下看十五六，估计要下好一阵子了。”

银灯愣愣怔怔看了好一会儿，“那房间你看着办，春夏时节病痨多，叮嘱着都注意着点，三天五天找找华雀，他一个神医，不能在这儿白吃白喝了。钱不都白花了？死了的就烧掉，万一有个疾病什么的，传染了就不好了，到黑市转转，看看人牙子手上有没有什么好苗子，这风满楼，该添添新人了。”

芒秀低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