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桥栈虽然没有被封锁包围,但是陆允却好像完全没有做生意的心思,命人挂了歇业的牌子,正好也给伙计们放个假。
人们看着捕快进进出出,县令更是不断地擦汗,一脸愁相,都猜测着是不是又死了人。八壹中文網
衙门的人抬着担架出来,这刚出的事,没用多大时间就传遍了小镇。
果不其然又死了人,而且是又是商家的。
猜测商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才落得如此下场成了人们的新话题,一些陈年旧事也被提出来,一遍又一遍地讲。
一连死了三个人,在小镇上算得上是大新闻,更何况一个比一个死的离奇。
县令碍着景深的缘故,更是不敢敷衍了事。
可衙门加班加点查了几天,也没发现一点线索,好像就是商父自己动的手,把自己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杀死了,一些流言蜚语也渐渐传起来。
妖,怪,鬼,猜什么的都有,连山里的老虎都拉出来背了锅。
风渐渐大了,狂野起来,云被扯成薄纱,还是死乞白赖地追着风走。
干了的榆钱落下来,磕在地上哗啦啦啦,像是水流的声音。
白瓜跟着景深吃馄饨,加了几大勺辣椒,吃得满嘴油光,脑门上细细密密地冒着汗。
“大爷,再来一碗!”
景深捧着豁牙子的碗闷了一口茶,吐出茶沫子,“你还吃呢?”
白瓜打了一个嗝,“大人,我都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要马儿不吃草,还要马儿跑得快,大人,你可不能这样啊。”
嗝——
景深嫌弃地摆手,“你可拉倒吧,你连骡子都不算,赶紧的!”
白瓜嘻嘻嘻地笑,心满意足地端上了自己的第四碗。
梅香端着一碗雪梨放在桌子上,嘴角微微抿起来,“少爷。”
银灯手里拿着从小摊上淘来的书,讲的都是妖魔鬼怪。
府里的老一点的古籍被他翻了一个遍,但实际上翻到尾,没什么用处。
关于鬼的记载就好像被抹去了一般,少得可怜。
他放下书,盯着雪梨看了好一会儿,抬头对梅香说,“给我倒杯水吧,白水。”
“嗳。”梅香听话地回头倒水,稳稳地放在银灯手边。
银灯眼一垂,正好看到梅香手腕上的伤,是被什么抓伤的,碰了水,已经发白肿胀了。
“手怎么了?”
梅香拽拽衣袖,遮住手腕上的伤,“是做活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没什么大事。”
银灯微微叹气,“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口不能碰水的,很难好,还会留疤。碰水的活计让给别人做吧,小姑娘留疤,就不好看了。”
梅香攥紧了衣袖,低着头,“梅香一个奴婢,又不是什么大小姐,谁会在意奴婢身上有没有疤,留不留的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还是做活重要。”
银灯见劝不动,就起身拿了一盒子药递给梅香,梅香一惊,连忙慌乱摆手,“少爷,这,这使不得啊,这是庄子里特地给您做的,奴婢一个低贱之人,哪里用得着这些东西。”
银灯拉起梅香的手塞进去,“东西就是给人用的,作用在人身上疗效都一样,哪里分什么高低贵贱,再好的东西放着不用都是废品,这东西庄子里多得是,不差这一点儿,拿着吧。”
梅香捏着精致的药盒,咬着嘴唇嗡嗡道谢,低着的脸庞红红的。
银灯坐在桌子边喝一口水,挖下一勺梨子,梅香就一直站在旁边盯着看。
“对了,梅香,你知道商家的事情怎么样了吗?”银灯待在家里了好几天,陆家不允许嚼舌根,外面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讨论,可算是憋死他了。
梅香朝外面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少爷,我听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衙门的人绕着小镇跑了一个遍,都快要把小镇翻过来,也没找到凶手。”
银灯搅搅碗底的梨子,“景深呢?他也没查出什么来?”
梅香眨眨眼,“哦,少爷,你说景大人啊?他好像还在查花神庙的那个案子,昨天还跑到善学堂里绕了一圈,把小孩儿吓得不轻呢。”
“善学堂?”
“嗯,就是商家资助的小学堂,给孩子们上学用的,不用交学费,拿个笔墨纸费用就好。咱小镇上有不少这样的小学堂,咱们陆家还办了一个呢,就在咱们窑厂旁边。里面的师傅见多识广,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据说,是镇上年纪最大的人了呢。”
窑厂?啊,那个大汉!
银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那个说鬼的大汉,说不定他那里能有什么线索。
他转头,“梅香,你知道窑厂在哪里吗?”
梅香说,“知道啊,少爷你问这个干嘛?”
银灯笑笑,“探险。”
白瓜打了一个长嗝,拍拍肚子。
景深没好气别他一眼,“就你这样,怎么跑的动?”
白瓜幽怨地看着景深,“不是,大人,你让我消化一下嘛,连着几天吃馒头,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咱们就歇一下,查这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
景深啧一声,扭头朝着一边的院墙看,上面的蔷薇花探出头来,结了几个花苞,很娇艳。
白瓜见自家大人盯着院墙看,捂着肚子费力开口。
“大人,我听说这儿是陆家后院墙啊,前门在大街上,没想到绕一个大圈,后门在这边,要不是我看了陆家小姑娘都从这边走,我都想不到这是整一座宅院。”
“你看,咱都走了这么久了,还没走到头,陆家真是有钱,产业多,房子大,这样一想,陆少爷真是幸福,混吃等死就有一大堆财产等着他。”
“不像大人,一个爵位还有一大堆人跟你抢,一点油水都没有,惨哦——”
景深抬起刀轻戳他的肚皮,“就你话多。”
白瓜抱着景深的刀,瞪大了眼,“不行,不行,大人,要吐了,你赶紧拿开!我不行了!”
说着跑到一边儿,按着墙吐起来,心情复杂。
景深嘶了一声,嫌弃地后退两步,离得他老远,骂道,“你他妈要死啊!”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梅香左右看看,从蔷薇花架下走出来,朝着长廊摆了摆手,“少爷,没人。”
银灯从长廊里跑出来,这是个死角,少有人从这里经过,但是这几天为了防止银灯的往外跑,特地加强了巡逻。
毕竟近段时间这种事情总是发生,也是怕银灯出事,所以,府里连讨论都不行。
正好是换岗的时候,还有梅香帮他把风掩护,只要梅香说他在睡觉,应该不会被发现。
梅香有些紧张,“少,少爷,您这样,行吗?”
银灯抬头看着几米高的青砖墙,行不行?不行也得行啊。
“没事,可以的,你给我看着人就行。”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墙角有一块比较大的磐石,虽说不是那么高,但好歹可以垫一下脚。
银灯把袖子撸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吐出一口气。
助跑几步,踩在磐石上借力,另一脚就垫在了墙上又一步往上,上手扒住了墙垣,把自己撑了起来,肚子抵在墙上。
梅香在下边看得一愣一愣的,眼睛亮晶晶,脸颊红扑扑的,“少爷,你好厉害。”
银灯没空回答梅香,他想到了一切因素,但就是忘了陆离是个拿笔的,手臂没什么力气,单单这一下就用尽了力气了。
一低头,正好跟下面的景深对上。
景深明显地愣了,连头上落下的土都没来得及拍,瞪着眼一脸错愕。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嘴角又勾起痞痞的笑,“哟,陆少爷,又见面了,这是干嘛呢?”
银灯也愣了,不是说这人忙得很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溜达。
梅香看着银灯在墙头上不动了,有些疑惑,“少爷,怎么了?”
听见少女的声音,景深挑挑眉,“哎哟,还有人把风呢,私奔呢?”
银灯懒得理他,对梅香说,“没事,墙下边长了棵意想不到的东西,有点惊讶。”
景深抽抽眉毛:嗯???
梅香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那就好,少爷你快下去吧,免得被人发现了。”
银灯不理一脸看好戏的景深,咬着牙上腿,好不容易坐在了墙头,已经是满头大汗。
景深眯着眼睛笑,在下面啧啧啧,“陆少爷,你这体力不行啊,连爬个墙都费力成这样——”
他坏笑一下,“一会儿打算怎么下来啊?”
梅香也听见了墙外的声音,“少爷,外面是谁啊?”
银灯看着景深,“没谁,路过的。”
梅香哦了一声,听见身后的说话声,瞬间慌乱起来,“少爷,有人来了。”
话不多说,确实不能再耽搁了,地确实有点高,但要是扒着墙,以他的身高加上手臂的长度,脚离地也就不远了。
落地的时候再多些技巧,不会有什么大事。
想着银灯就转过身,准备往下走。
梅香突然叫他一声,银灯抬起头,就见女孩带着担忧夹杂着一点银灯看不出来的感情,“少爷,你小心点,别受伤了。”
银灯一愣,随即笑开,“我知道。”
这一停顿,人声越来越近,完全没有时间按照之前的方法来了,看一眼下面的男人,冲着就跳了下去。
景深一惊,刀掉在地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行动起来,脸上是让人心惊的担心和惊慌。
梅香轻呼一声,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反应那么大。
白瓜抬起头,就见自家不可一世的大人被人压在身下,一声闷哼,妥妥给人当了肉垫。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这也没变红啊,这小镇果然有问题,连他家大人都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