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原领主他…额……”
风角瞧一眼站在银灯身后目不斜视的楼罗伽,觉得自己的头皮已经硬成了钢板。
“其实没什么很大问题,就是暂时四肢用起来有些麻烦,眼睛用起来有些麻烦,这,说话嘛,额,反正现在第一领域的事情都由鸟占做主,华原领主退居二……额,三线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银灯轻轻翻过一页信纸,手边茶水里倒映出楼罗伽微蹙的眉头,“他的眼睛真被取走了?”
“是,”风角道,“右眼眶直直撕开手指长的一条口子呢,依照华原领主自身的星力条件,那只眼球硬质化后得有鸽子蛋那么大,红巨星本来就不稳定,赤红的星力杀伤力强,倒是个大麻烦。”
“确实是大麻烦……”银灯思虑片刻,抬起眼来,“老师是在劝告我吗?”
“啊?”风角茫然地看向银灯,不懂怎么又扯到这里了。
“毕竟外面都说是我下的手,”银灯单手支着脑袋,“老师现在说这些,是在劝告我别用华原领主的碎星石做别的事情吗?”
“这,他们都是瞎说,捕风捉影,”风角一脸别开玩笑了的表情,“殿下怎么会是凶手呢!”
“哦?我怎么不会是凶手?”银灯眉头微挑,“杀了华原领主,就能让自由派和追光派的势力趋于平衡,这可是缓解我压力的最优解,怎么就不会是我呢?”
怎么可能是你呢,开玩笑,华原老头子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时我们可都在场呢,那分明就是……不可说的老怪物啊。
“这,当然不会是殿下了,华原领主遇害的时候您就在高塔,那么多人看着呢,总做不了假。”
“这么清楚?”
银灯突然想起昨天根本就没有心情去找风角,因为大致能猜到那些人会说什么,他便听话地提前休息了。但看风角这反应,华原遇害时怕是来了场线上直播。
那就是说,华原本人也是风角所属势力中的一份子。
“说得好像老师就在现场听见看见了似的。”银灯随意调侃一句,眼眸微垂,轻声喃喃,“到底谁有这么大能耐?”
风角一僵,银灯偷听点灯人会议这种事要是被楼罗伽知道,他这个双面间谍可真就正反都煎糊了。
这般想着,便条件反射地去瞧楼罗的反应,这一瞧不要紧,被银灯抓了个正着。
银灯也扭头去看身后的楼罗伽,正与他目光相对,楼罗伽缓慢地露出个柔和的笑来,银灯微怔,若无其事地别过眼去。
“看他干嘛?上司回话还得看部下的眼色吗?”银灯一口干尽茶水,将将放下,楼罗伽的壶嘴就抵上了杯沿。
“凶手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银灯完全没有暴露的觉悟,直接开口追问。
“这……”风角讪笑,想擦汗,“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昨天不是听见了吗?在那个阵法里。”
银灯轻描淡写,风角却觉得五雷轰顶。他实在没料到昨天发生的事情会对银灯造成这么大的影响,竟然让他毫无顾忌地戳破了一切窗户纸。
既然如此,他还装什么呢?
“是云祲。”
“那是谁?!”
风角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暴烈的声音传来,风尘仆仆,裹着扬起的黄沙。
天道竟破天荒地自己回来了,他袍角褴褛,头发剪短,干净利落,看样子有过不少有趣的经历。
身高不够,气势却汹汹,他直接揪起风角的衣襟,“这个云祲是谁?告诉我,他是谁!”
银灯唇角略抿,语气微冷,“撒手。”
天道手一紧,梗着脖子硬撑,没有立刻放开人,“我问你呢!云祲是谁!”
“发什么癫?”银灯握拳砸桌,茶杯被震倒,滚烫的茶水顿时浸湿了所有纸张,“放开他!”
直到这时,天道才不情愿地松开风角,怄气地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盯着人。
“这个名号不是早就已经断了吗?”银灯记得第二领域的石碑,那上面分明写着云祲已死,后来也没有任何人承袭,如今为什么又出现了?
“难道是末代云祲的追随者?可云祲当初的主张不是和华原差不多吗?他为什么要杀华原?”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天道怒道,“什么云祲,一个早八百辈子就死了的人,他是凶手?说出去谁信啊!银灯,你知不知道外边怎么说你的?你知不知道他们把你骂成什么样子!”
“自由派都是些什么东西!一群到处找死的神经病和没脑子的傻白甜混在一起,他们里边有几个是正常的?根本就是瞎子,一群没用的废物!”
天道不仅对自由派本身嗤之以鼻,还给他们的‘无为而治’打了负分,甚至上升到了人身攻击。虽然他说的也没错。
自由派中的大多数人都自由散漫,一部分是爱心泛滥的动物保护协会,一部分是崇尚冒险生活的自由主义家,三观标准的正常人也有,但占比实在少得可怜。
“怎么?你是代表你的追光派来指责我的吗?”在收到封霜欲雪的传讯时,银灯还告诫自己见到天道千万不能和他吵架,要好好说话,但现在他实在没有办法好声好气。
“我怎么敢啊,我算个什么东西?”天道疯劲儿上来,他倔强地仰着头,越说越愤怒,“我就是想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老是站在两边?为什么我们永远都不一样!你就不能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跟我站在同一边吗?”
“你知道追光派的人有多少吗?要是他们派人来报复你怎么办?要是你身边就有反叛的人怎么办?”他攥紧了拳头,两眼发红,“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你要是出了事,第三领域怎么办!”
我怎么办?
银灯心情微霁,“什么怎么办,没了我,不是还有你?”
“我能干什么?我又不是发光体,干不了你能干的事。”天道闷闷道。
“谁说你不是发光体?”银灯面色顿时严肃起来,火还没降下去就又烧了起来,“怎么别人说什么都听,我说什么你就当没长耳朵?别听风就是雨,谁跟你说我加入自由派了?”
天道这才转过身,瞪圆了眼睛,“你,那你干嘛要跟华原作对,还在联合会议上那么高调地反驳他们?”
“那是个意外。”银灯道,“我暂时不完全赞同两个派别的主张,你就当我是个中立的,平等地反对两个派别。”
“中立?”天道立马又皱起脸来,嫌弃道,“你还不如加入自由派呢。”
“啧,”银灯心情浮躁,楼罗伽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银灯缓了缓,没跟天道计较。
“说我?你不是站在追光派那边不肯回来吗?今天倒是开窍。”银灯叹了一口气,原本就是要命人把他带回来的,如今能自己回来也好。
“行了,既然回来就别往外跑,省得我还要分心去找你。”
天道也没说好不好,头一扭就径直往外走,悄没声息地搬到了海底骨楼,惹得银灯又生了一晌的闷气。
而此刻,银灯沉吟良久,在大脑里翻出相关记忆,“风角老师,藏书阁里是不是有一本云上纪前史?”
“有的,”风角道,“应该放在地下藏储室,得用殿下的权限才能启动索引。”
“行,那我去找找。”
银灯站起来,楼罗伽也跟着动作,见人就要跟上去,风角一把扯住了楼罗伽。
两人同时回头看向风角,风角扯着楼罗伽衣袍的爪子一僵,变拳为掌,轻轻拍了拍,“你这里,有点灰。”
银灯瞧一眼楼罗伽,摆摆手,“别跟了,把这里收一收,我一会儿还在这儿看。”
话音一落,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楼罗伽抿着嘴唇,低头望向风角,意味十分明显。
风角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你昨晚没进阵法不知道,就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云祲,临走之前给所有点灯人都发了警告,要我们离银灯远一点,要不然就是华原那样的下场。”
他觉得自己必须得给楼罗伽打打预防针,“他很凶残的,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看着我们,你呀,你最好别跟殿下那么近,小心那个疯批找上你!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八壹中文網
楼(云)罗(祲)伽微微挑眉,倒是没想到他那天随口一说会有这样的效果。
不过也应如此,点灯人数量虽大,但除了楼罗伽当初留下的几支星源,大部分点灯人的纯粹和癫狂都随着世代更迭慢慢消弭,往日下达指令就一定会执行的机器人一般的偏执也在减淡。
这是好事。
有鳞目创造出来的点灯人有缺点,命令无法被完美而唯一地执行,思想也在被蚕食,自身意识占据了身体的大部分决策,这是好事。
“你听见我说的了吗?”风角真的有些焦急,要是哑巴长老被盯上了,那他肯定也会被顺带弄死的。
楼罗伽无奈,敷衍地点了点头。
天道说的没错,华原此事一出,仅一日之间,楼罗伽就折断了三个星子的手臂,其中一个还是神殿护卫队队长。
擒贼先擒王对追光派并不适用,但对自由派而言,除去银灯这个强有力的后盾,他们就是一盘散沙,任人捏塑。
一个领域内派别掺杂,少有人能大方地将自己所有的资源拱手相让,与百中取一的自由派不同,无论在哪里,追光派都占据上风。
同一派别的行动若能像教会一样从上至下,集体所得归于集体,有明确的条例进行支配管束,那么就能创造一个紧密联系的庞然巨物,足以威胁任何一方势力,必定无懈可击。
但坏就坏在,有一部分人并不愿意向上奉纳。
与寻求庇护的人不同,他们自己拥有力量,私心不允许他们将所得物分给其他人,赞同追光派主张的特性注定了他们无法与旁人分享胜利成果。
毕竟,囚禁光源本身就是一种利己主义。
我只是赞同追光派的主张并参与捕猎行动,在遇见自由派时用手段和他们争抢光源罢了,你要我为了追光派去刺杀高庭领主?开什么玩笑!
不过,若你们一同前往,我也会跟去的。
明必生暗,暗定滋恶。
银灯深谙这个道理,为了防止混乱,他在流言爆发流通的三天内就拟定了新规则,于神殿颁布域主令。
巨门前巨大石像的剑戟交叉,高庭彻底开启戒严状态。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在第三领域进行群体性的大范围捕猎行动,并禁止域内争斗。
可偷猎是管不住的,也不能去禁止。
高庭的大部分人受到其他领域捕猎的影响,以为是生物在巡游过程中被其他领域捕获才导致高庭光源黯淡,于是暗地里与其他领域争抢生物,却又不敢将其囚禁,比起其他领域封闭储存的方式,更像是养了一群牛羊。
不过只羽片蝶罢了,银灯瞧不在眼里,神殿护卫队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不去深究。
普通居民捕获生物后都不会产生彻底杀死的想法,他们只会将其圈养起来剥夺自由,保存火种一样小心翼翼。而只要生物不死,光源就不会消弭。
在银灯的预想中,禁止大范围捕猎后,至少在高庭内部是可以短暂维持繁荣的,但光还是在不断减少。好像在哪里有个深渊巨口,因它每日吞噬饱腹,故而整个世界都贫瘠。
银灯觉得症结还是在追光派身上,他们大范围捕猎,但具体用在哪里,其实并没有真正地曝露给大众。或许追光派只是先行兵,在它的背后,还有什么人在操纵一切。
为此,银灯突袭过几次大范围的捕猎行动,将里面从带头的到打忽悠的抓了个遍,没问出任何线索,反而将他自由派的名头坐得坚如磐石。
而涉及这种事情的调查就像用文思豆腐串石头,根本无孔可入,还没往下探就损兵折将。
无法,不能抓贼,总得防贼。再这样下去,等生物数量降到临界点,一场动乱就必不可少。
银灯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得用以前的办法,做一个可以包裹起整个高庭的星阵,让生物无法穿过屏障巡游,把目前能留住的生物都圈养起来,不管外部怎么样,起码高庭的灯不能灭。
将自己关在神殿里琢磨解救之法,甚至用大量星光开启转换门,好让他可以随时进出各个领域的藏书禁阁。
想把凝星阵、浮云阵、还有其他几个结合在一起,同时作用。
让阵法的能源来自生物,只要生物在阵内,星阵就会有能源开启屏障,导致生物无法外出,进而只能一直待在阵法内。
这是他第一次做阵法镶嵌,折腾了很久都没成功。
楼罗伽迈入神殿时就停住了脚步。
银灯手中捏着根手指粗的鱼刺,星力沿着骨刺绘成密密麻麻的线条,而在银灯膝下,折了十次的占星纸铺严了神殿的整个地面。
许是阵法快要完成,星阵凝结的光芒越发活跃,哪怕神殿殿门紧闭,也无星石照明,却依旧不妨碍视线。
无数荧光闪烁,大小和数量从地面往上递减,直到神殿的穹顶,像星空由近及远,而银灯跪趴在那里,宛若浸入了银河。
星阵要注入星力才有效力,原则上来说,只要绘图者的力量足够充沛,那么占星纸能容纳的内容就无限,它将没有边界。
但仅有星力是不够的,楼罗伽也有星力,他在创新上或许独树一帜,但他自认画不出这样庞大缜密的阵法。
楼罗伽站在门口看着,他眉间痕迹明显,显然多日不曾舒展,忧愁缠身。
“出去。”银灯头也不抬,言语之间已经暗含暴躁。
楼罗伽没走,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才开口,“我找到了一张图。”
嗓音低沉,在深邃的神殿回荡,不知是不是太过空旷,竟让人窥出一点不安和犹豫来。仿佛斟酌许久才得以吐露出来。
最开始琢磨阵法走向时,银灯将云之上藏书禁阁所有的阵法图都掏出来研究了一个遍,但没有一个阵法能像他脑子里想的那样相互嵌套,没有办法,银灯只能一点一点尝试。
银灯说,要是能有个天上地下都找不到的厉害阵法让我学习一下就好了。
楼罗伽看着散落一地的占星纸,还有各式各样繁杂的阵法图,鬼使神差地,一个想法从心中生长出来,于是,他做了件蠢事。
他将传送法阵图从胸口处拿出来,褪色不清,裂痕斑斑,银灯的署名处已经变成了孔洞,到处都是细密的粘补,堪称破破烂烂。
和银灯如今描绘的巨大阵法不同,它的尺寸正常极了,楼罗伽双臂一展,就能将它大致拉开。
黯淡无光,像从久远坟墓里挖出来的旧纱衣,朴实无华,带着时间的痕迹。
却一下就抓住了银灯的目光。
楼罗伽将星阵图高举,遮挡了自己面孔,光从纸张的裂痕穿过来,触目所及,一片迷蒙的晦明。
光如水一样荡开,楼罗伽在图纸上看见银灯的影子越来越近,最后,一双赤脚从占星纸上踏过,停在他面前。
骨刺掉在地上,一点黑影从图纸上缓缓滑动,那是银灯的指尖。
“不可思议。”
楼罗伽听见银灯轻声低喃,“太精妙了,竟然可以这样……”
合该这样。楼罗伽想,银灯是绘制阵法的人,如果是他的话,或许真的可以……
“这个阵法是完美的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是完美的,”一纸之隔,银灯的面庞如隐若现,“不过正是不完美,才造就完美。”
银灯突然掀开图纸底部,身子一矮,从图纸的下面钻过去,图纸贴着他的脊背,楼罗伽站在他的面前。
楼罗伽瞳孔一缩便镇定下来,看见银灯眉眼弯弯,感觉到自己下颌有冰凉的触感滑过,那是银灯的指尖。
银灯踮起脚,脸颊与楼罗伽相贴,“哑巴长老,你怎么这么会讨人喜欢啊。”
门口昏暗,举着图纸的胳膊悄悄弯曲,图纸便虚虚盖在他们两个头上,脑袋微微侧垂,银灯便与他靠得更近,像新郎掀起新娘盖头钻进去嬉闹交颈,此刻,楼罗伽与银灯也是那般贴近。
楼罗伽每日凝聚星光,几乎把自己搞得像个贫血的病人,他的体温常年偏低,而银灯绘制星阵用去了大半力量,此刻他的指尖像冰一样冷寒。
可他却明知故问,“长老,我这样贴着你,会不会暖和一点?”
楼罗伽克制地去蹭银灯的肩膀,闷闷地嗯了一声。
银灯愉悦地笑了,“长老立功,许你一个愿望。”
“……这样的阵法要怎样破解才好?”
银灯没有问楼罗伽这个阵法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问为什么要寻求破解阵法的方法,他只是细细研究许久,得出了结论。
“整个传送阵里面套嵌了很多复式阵法,一环套一环,每一个发挥的作用不一,彼此之间却并不干扰,正是阵法的厉害之处。”
“不过,这也是它仅有的缺点。”
他指着四个支柱的一角,“东西太多,吟唱时间就必然长,而且要保证阵法不打架,它就要空出很大的空间来维持运转。所以,在主阵法之外,若有人能注入星力,在里面重新建立一个阵法也是有可能的。”
楼罗伽一愣,没想到会这样简单,“不会被发现、被排斥吗?”
“它太大了,”银灯几乎是痴迷地瞧着里面的每一处细节,“不是横面的大,不是竖面的大,它的子空间太多,像无数个镜子相对而立,构建了数个没有尽头的通道,检查肯定耗费能量,吃力又不讨好。”
他的手指沿着图纸中不显眼的一道弧线滑过,“如果是我,我就只保证运转空间和核心阵法不出错,至于其他……要是有人嵌入另外阵法,只要他敢运转,那我就能立马感知到并且查杀。”
“要想破击这个阵法。就要赶在查杀之前运转完毕,将主阵法要传送的目标物提前转移,这个时候,它所规定的拣选条件就会崩溃,导致阵法空转,最后耗尽所有能源。”
见楼罗伽若有所思地盯着阵法,银灯便支着下巴看他,“很难哦。”
“阵法运转的机会仅有一次,也就是说刻画阵法时不能出任何差错。而且,这个阵法储存能源时规定可以借助集体力量,但想另外嵌入却只能用一个人的力量,从头到尾,多一丝不同都会被察觉。”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银灯嘴角噙着笑,“除非这个人的力量庞大到可怕,生命冗长,从这个阵法建立起就一直存活于世,每天都朝着阵法注入力量——老不死的巨型怪物。”
楼罗伽缓缓抬头,与银灯目光相对,“殿下,不问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银灯仿若不懂,见楼罗伽目光坚磐,他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和天道加起来,都还没有长老一半大。”
“长老阅历丰富,秘密也多,估计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吧?若长老想说便说,若不愿,银灯又何必追问,徒惹长老厌烦。”
楼罗伽张张嘴,垂在桌下的手掌攥紧了,他紧紧盯着银灯,汹涌的情绪出口时,变得轻柔而真挚,“殿下,无论殿下做什么,我都不会厌烦殿下,永远都不会。”
银灯笑眯了眼睛,双臂垫在桌子上探身过去,“我就说嘛,哑巴长老,向来知道怎么讨我欢喜。”
楼罗伽一错不错地回望银灯,平静的眼眸犹如深潭,“那殿下,欢喜我吗?”
“当然欢喜,”银灯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比哑巴长老还要让我欢喜。”
“殿下。”
“嗯?”
“说谎的人,会先感受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