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宁最近发现了个问题。
他搬进公寓快一个月了,小旺对他的态度一直都不温不热,爱搭不理。
撇去主人郭木已,它倒是整天有机会就粘着闵弦乐,虽然说仅仅是几个星期的相处本来就没有可比性的,但周乐宁明显感受到小旺对他的态度,是一种敌意。
周乐宁平时很讨小动物喜欢,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小旺。
这天,周乐宁正做着午饭,看到小旺又来黏着闵弦乐,尾巴尖还勾着闵弦乐的脚踝。
趁着这一时机,周乐宁旁敲侧击,提出自己的错觉:“小旺它很黏你,不过它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闵弦乐握住小旺的前爪,说道:嘿,有吗?
周乐宁又问进厨房倒水的郭木已。
郭木已对此回答是:“这很正常,小旺绝育了,跟楼下常驻草丛的那美人没戏了。”
周乐宁更加疑惑,这有什么关联吗?
郭木已理所当然地说着:“我是它爸,它自然黏我。至于弦乐,它把弦乐当自己讨的老婆。所以它对大部分人都有敌意,觉得是跟它抢老婆来了。”
“比如之前那个借住的狗腿子就天天跟小旺打架。哎,你看它,尾巴勾着弦乐蹭的可欢了。”
周乐宁神情复杂:“……”
……
郭木已放下水杯摸了摸小旺后,跟两人郑重宣布自己下午要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煮他饭。
郭木已本来就是吉祥物,人缘好,在社团表现活跃,所以平时活动也丰富。
两人示意知道了后,郭木已回了房间。
下午,林霄来他们公寓找周乐宁,周乐宁把林霄带了上楼,两人在房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闵弦乐人坐在沙发上看动物世界,视线倒慢慢飘着上了楼,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周乐宁的房间。
闵弦乐双手轻握,拇指摩挲着手心,心里乱的跟小旺正在玩的毛线似的。
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闵弦乐逮住小旺搓揉,小声嘟囔:“小旺,想不想上二楼房间玩去,要不咱们上去,你负责敲门。”
小旺挣脱了闵弦乐的爪子,一头扑进凌乱的毛线球里。
没过多久,周乐宁和林霄手里各抱着一沓资料下来,周乐宁跟闵弦乐交代了几句,又提醒林霄别忘了拿衣架上的外套,两人一起离开了公寓。
闵弦乐平躺在沙发上,屈臂抵着额头,只觉得电视上的动物世界有点无聊。他眯了会儿眼,一直等到四五点都不见郭木已出门。闵弦乐怕他是睡过头错过时间,便去敲郭木已房间的门。
房间里面没有回应,门半掩着。闵弦乐往里瞅了瞅,发现郭木已不在房间里,估计木已是在他眯眼的时候出去了。于是闵弦乐系上围裙,准备去厨房解冻鸡翅。
大约是傍晚七点,周乐宁已经回来了,两人在客厅吃着饭,就听到郭木已屋内传来噗通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怀疑家里进贼。周乐宁抄起随手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来到郭木已房门前。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地板上出现了水渍,房门中传出沉重的呼吸声。
周乐宁做了个手势,开灯后他们一起踢开房门,却见里面的人正是郭木已。
郭木已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湿漉漉地靠着椅子,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
“木已!?发生什么了?”闵弦乐冲上前去,检查郭木已有没有受伤。
郭木已喘着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接下来发生的事,超出了闵弦乐与周乐宁的意料。
“恭喜你本场游戏顺利通关。”
郭木已的房间里,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天平雕像。
……
“姜茶热好了,来,喝完它。粥的话周乐宁还在煮要等一会儿。”闵弦乐把姜茶递到郭木已面前。
郭木已此时已经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裹着之前买的三合一doge小毯子缩在餐桌椅子上。他双手合十,也不知道求着哪里的神,喃喃道:“保佑我别感冒,别感冒。”
周乐宁跟闵弦乐坐到了他对面。
他抿了一口姜茶,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看着闵弦乐:“你们,也能看到那个天平?”
两人点头:“我们也参与了天平游戏。”
“我还以为我是被选召的孩子呢。”郭木已说:“开玩笑的。不会这也太神奇了,我们三个居然都是参与天平游戏的玩家,亏我中午还想怎么解释,早知道就不用找理由啦。”
郭木已好奇道:“你们都参加了几次游戏了?”
闵弦乐开口:“目前为止七次。”
周乐宁说道:“三次。”
郭木已跳起来:“那你们是我的前辈了,加上下午那场游戏我才第二次。”
闵弦乐说道:“你游戏里发生什么了?”
郭木已哭丧着脸,脸皱的跟包子似的:“别提了,下午我参与的游戏是个雨林里划船找出河口的游戏,乌漆麻黑的,我选的那艘小木舟比较破,但木雕的造型是里面很好看的,划到一半船漏水翻船了,我整个人掉进河里了,那河深的……我怀疑自己差点就淹死了。”
突然郭木已一转郁闷的话风,语气变得欢快起来:“嘿嘿,不过后面有个帅哥捞我上他的船了。他力气可大了,跟拎小鸡似的,一把在河里拎住了我的外套。”
他讲的起劲,甚至把小毯子一甩,扔到了旁边的小旺身上,小旺被毯子上的狗脸吓了一跳,四爪跟装了导弹一样原地弹了起来。
郭木已眉飞目舞,一饰两角,演示着帅哥是如何在湍急的河流中握住他命运的后脖子,救他出困境:“他救我的时候自己差点也翻船了,好在最后还是稳住了船。他把船桨卡在泥石里,一个借力就把我带上船。他手可好看了,力气虽然大,但一点都不粗糙,像钢琴家的手……”
郭木已话唠了一堆,周乐宁瞄了一眼旁边的闵弦乐,喝茶静听没什么表示。
闵弦乐乐得不可开支:“你都那情况了还有心思看帅哥。”
“嘿,万一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郭木已眼冒星光。
郭木已的性向不是什么秘密,不仅闵弦乐知道,圈子里的人知道,他的同学好友基本上也都知道,所以他并不介意表达出自己对帅哥对对象的渴望,只是公寓里多了周乐宁后,有些零号之间的小秘密啊,大新闻啊他倒不敢像之前那样公然拽着闵弦乐唠叨。
郭木已继续说到:“对了对了,还有他腿很长长的也高,至少有个一米八!”
闵弦乐撑着下巴抿了口茶:“我179。”
郭木已:“咦,上次医院体检测,你不是178吗?”
闵弦乐咳了几声:“179,我当时测的时候还没站稳。”
“哦,179……总之他比周乐宁矮一丁点。”
突然被cue的周乐宁开口道:“我183。”
“差不多有这么高了,可惜他很冷淡,没能问到联系方式。”郭木已蔫了,把粥一口灌下去。
“你是什么时候遇到天平的?”周乐宁问。
郭木已回忆片刻,拳头拍掌心:“就弦乐发烧那两天,你还来找我拿了钥匙,你们记得不?那两天弦乐不见踪影,小旺被毒蜂蛰了急性肾衰竭,我带小旺去宠物医院做手术,但情况不好。”
郭木已抱起小旺左右晃它的前爪:“差点就去喵星了,然后天平就出现了。”
之后的事郭木已没有说明,但闵弦乐和周乐宁也猜得到。
闵弦乐沉默片刻,开口:“其实那两天我在游戏里。”
郭木已打了个喷嚏,恍然大悟:“所以你才突然发烧了,弦乐你那场游戏经历了什么?”
闵弦乐:“就逃出化学实验工厂?”
“逃出工厂?听起来像密室逃脱。快说说是怎么通关的,万一我也遇到同个游戏,等于拿到攻略啦。”郭木已催促道。
周乐宁也看向闵弦乐:“我也挺好奇的,上次你跟我说的时候也只说了一下主题。”
闵弦乐简单介绍:“游戏是在一所化学实验工厂,里面有只变异的生物会追杀玩家,游戏获胜的关键是要有人去引诱生物,有人去控制台释放瓦斯。”
周乐宁:“也就是游戏的最后必须要合作。”
“嗯,我在游戏里碰巧遇到了曲哥。”闵弦乐说道。
郭木已惊了:“曲哥?难道是你的表哥?”
“嗯”
郭木已开口:“这么巧,天啊……你表哥会不会是因为他母亲的事参加的游戏。”
闵弦乐点点头:“我猜是……要吃水果吗?我去给你们洗水果。”说罢,闵弦乐起身去了厨房。
周乐宁倒是满脸疑惑,他看得出闵弦乐情绪不太好,便看向郭木已。郭木已也看出周乐宁的疑问,悄悄说道:“她心脏不好。”
“弦乐他心脏…有问题吗?”周乐宁紧张问道。
郭木已见周乐宁理解错,连忙摆手:“不是,是他表哥的妈妈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闵弦乐他对于他表哥的母亲有愧疚感。”
周乐宁松了口气,同时也更加疑惑。
“弦乐他这人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够好,小时候他…”郭木已正想回答周乐宁的问题,手机却来了电话。郭木已看了眼来电显示,惊得尖叫了一声:“父亲?!”,郭木已一阵惊慌,这通电话是许久没有联系过郭木已的他的父亲打来的,竟然说要约他出去吃顿饭。
郭木已留下一句:“之后再告诉你。”捧着手机离开了餐桌。
闵弦乐还在厨房里搓着苹果,冰凉的水划过他的手,从指缝低落,又顺着管道流走。闵弦乐的思绪回到了儿时,郭木已说的没错,长达十三年,闵弦乐对自己表哥顾如曲以及他的母亲都有愧疚感。
闵弦乐的表哥顾如曲是出生于一个单亲家庭,从小便是和母亲相依为命。表哥的母亲原本是自己母亲的远房姊妹,后来投奔闵家回到家乡,她患有心脏病,母子俩生活很不容易。所以闵家父母总是关照表哥家,两家人基本可以说是经常往来,而两个孩子更是成为玩伴。顾如曲比闵弦乐大三岁,自闵弦乐记事起,顾如曲便总是来闵家玩,喜欢拉着闵弦乐到处跑,而闵弦乐也会跟着哥哥后面走,这在别人眼里如同亲兄弟。
直到闵弦乐七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那一次闵弦乐和顾如曲的几个同学都被邀请去到顾如曲家里玩捉迷藏。
游戏里当鬼的是顾如曲的同学。
闵弦乐还在找着藏身之处,顾如曲倒是拉上了闵弦乐,把他带到了他妈妈的房间里。
“曲哥哥,我们躲哪里呀?”
“我们一起,我找到一个地方,保证他们找不到。”
顾如曲拉着闵弦乐躲进了房间的衣柜里,两个小孩就这样挤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
闵弦乐天生怕黑,在家睡觉的时候都喜欢房间里留一盏灯。而现在在这种密闭到令人窒息的小空间,更让他恐惧,衣服上垂下来的流苏如动画片里女鬼的头发,扫过他的脖子。
没过一会儿,闵弦乐开始哭了:“不行,哥,我不躲这里了,我害怕。”
顾如曲压住闵弦乐乱蹬的腿,捂住了他的嘴说道:“嘘,别出声,怕什么。”
“不,我怕,我要出去,我不待这儿。”
闵弦乐慌忙地打开了自己手机上的灯,为了挣脱顾如曲压在自己膝盖上的手,闵弦乐挣扎起来,两个小孩推搡着,光束在柜子里乱晃。
就在闵弦乐挣脱开顾如曲的束缚要推门而出时,柜子的门正好被打开了。顾如曲的妈妈因突然从柜子里跌出来的闵弦乐和顾如曲而受到惊吓,心脏受到强烈刺激,导致病情复发,直接被送进了医院。
急救室的灯亮起,闵家父母赶来后在外面踱步。
“我都叫你别出去了……你如果听我的,我妈妈就不会进医院。”
而那之后,顾如曲母亲的病情也反反复复,不得不长期住院。好好的一场捉迷藏游戏,竟然变成了一桩悲剧,尽管顾如曲的妈妈叫闵弦乐别放在心上,说不是他的错,但不管如何,他都觉得那是因为他才导致阿姨病情复发恶化的。
原本顾如曲就已经没有父亲陪伴,现在母亲又常住医院,于是闵家父母便待顾如曲如亲儿子般帮着照顾。
那时小闵弦乐一直觉得自己做错事,时常想如果当时他不玩那个游戏,不执意要推门而出,又或者他不开手电乱晃,是不是就不会吓得阿姨了,自己的表哥也不会无依无靠了。
但顾如曲没有怨骂责怪他,总说他是自己最喜欢的弟弟,妈妈的事就不怪他了,而自己也已经原谅他了。父母也为了让两孩子相互关照,安排弦乐跟表哥上同一所学校,直至弦乐考到了其他地方的大学。在这十几年的成长之路上,顾如曲总是带着他,跟着他,充当起哥哥的角色,这让闵弦乐更觉得愧疚。
而那件事后闵弦乐则逼着自己练胆,改变了自己怕黑怕鬼的心理。
尽管长大后的闵弦乐也明白当时的情况是一场意外,但愧疚依然不减。
也就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闵弦乐突然有了那奇怪的“诅咒”,只要跟别人一起合作做某件事就会时不时出现意外或麻烦的debuff。
理所当然的,他总是被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