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阳火辣，正值上班高峰，被堵在马路上的车发出不耐烦的喇叭声。

闵弦乐回到公寓时，周乐宁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沓资料，正站在茶几旁给资料分类。

闵弦乐喘着气，脸颊泛红，额上的汗顺着脸的曲线滴落。他站在门口的红地毯上，呆呆地看着周乐宁。

“怎么了？”周乐宁声音低沉温柔。

“没。”闵弦乐嘴唇微启，挤出一个音节。

“买给我的？”周乐宁勾起一抹笑容，直勾勾地盯着闵弦乐提着的饮料。

“对对，买给你的。”闵弦乐慌忙地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周乐宁：“中午和郭木已去了李成舟打工的那家甜品店，就捎了一杯，他们家柠乐还挺好喝的，不过好像不太冷了。”

“谢谢弦乐。”周乐宁戳上吸管，嘬两口。柠乐顺着透明的吸管上升，隐入那张湿润地薄唇中，闵弦乐的视线也顺着落在那个地方，眸子暗了暗。

周乐宁看了眼杯上的标签，嗯了一声后点头：“好喝。”

闵弦乐：“是吧。”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反常。

周乐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盯着闵弦乐。他眼神闪烁，流光涌动，似乎是要把闵弦乐看穿。

“对了，我先回房间哈。”闵弦乐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转身上了楼梯，快到二楼时还踉跄得往前扑了一下。

“没事吧？”楼下的周乐宁关心道。

“没事，我okk的，没事。”闵弦乐缩进了房间。

闵弦乐把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刚刚在绿道看见听见的一幕幕在脑中回放，最终定格在林霄说的那句话。

林霄说他有喜欢的人，而且林霄准备向喜欢的人告白。

他要什么时候去告白，今天，明天，下周？

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个画面了。那他喜欢的人是周乐宁吗？是的话那周乐宁又回怎么回答？如果他同意了，之后他们会一起，会……闵弦乐掐断了自己的想象。

事实上，在回来的路上，闵弦乐就已经想了很多，他本来还想着自己早就有心理准备，会特别淡定。也许可以以聊天的方式，暗戳戳地问周乐宁对于恋人的看法，可他开门见到周乐宁时，就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或者说，对！如果，如果现在，就现在，立刻冲到周乐宁面前，掏出自己的心意的话，他会得到什么回复？

比如，像刚才那个青年一样被拒绝被发好人卡。

可万一，他也喜欢我呢，我们这段时间一起经历了游戏，乐宁他一直在护着我，说不定……

闵弦乐回想起种种，把自己的脸埋的更深，像只鸵鸟缩在沙子里任由毒阳炙烤一样。

不行，他做不到。万一被拒绝，他不想失去现在作为室友和队友跟周乐宁相处的机会，不想失去这份亲近，也不想被放弃，不应该奢求更多。

他越想心闷得厉害，酸涩苦闷。他后悔今天没有原路返回，走了绿道，后悔偷听到林霄的对话，后悔自己因好奇心驻足不走。

闵弦乐整个人趴在被子上翻来覆去，他的手搭在额前，覆盖在手腕青筋上的那个标记近在眼前，那么明显。

最终，他浪费一整个下午，让脑袋彻底放空。

……

几天后，他们专业班迎来了这学期的实习调研。

周乐宁和闵弦乐一大早拿上背包资料，去学校门口等车。八壹中文網

郭木已也跟着起了个大早，表情跟欢送小孩去郊游一样，给闵弦乐包里塞了些他珍藏的零食：“路上别饿着啦。”

闵弦乐无语：“草，我们就去一两天而已，而且也不是去玩。”

郭木已眼睛里写满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字眼，道：“实习调研不是等于去玩吗？我跟你讲这火腿肠可好吃了，我还舍不得给你呢。”

实习调研是闵弦乐他们学院的福利和噩梦。说白了，实习调研可以明目张胆旷课公费旅游，同学组队出去大山里并不是多新鲜的事，但占用上课时间，感觉就是爽，除了生物类考古类专业，其他大部分学院往往都没有这么一项安排，所以其他学院的学子都把这称为福利，至少郭木已是这么认为的。

“这不就是初高中的春秋游嘛！”郭木已第一次听说时如是道，还说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没报他们的专业。

可其他学子不知道的是，他们要完成一份调研课题报告，每个人分摊的工作量相当于其他专业课三四篇论文，可谓是徘徊在痛苦与爽快的边缘，叫人欲罢不能。这也是为什么在开学时他们便惦记这个事。

上学期的调研由导师带领，出去了几天。这次调研比较特别，时间也短，各小组自主出发，前往自己的调研目的地。

周乐宁手撑着车窗，探头跟面包车师傅交代地点后，开口道：““我们a组人齐了，你们组人都齐了吗？”

b组组长看了眼手机：“阿超他发烧了，来不了，就我们四个。”

“行，那我们先出发吧。”周乐宁弯腰上了车，坐到面包车的副驾驶位。

他们a组只有五个人，闵弦乐和林霄分别坐在中间左右两个位，而组里剩下的两个女孩何梓和小鸢则坐在后座。

周乐宁扭头，解释：“这次调研教授那边说往人文方向靠，不需要做数据，当出去走走，我们也可以放松一点，根据分的内容取取材拍拍照就行。”

何梓：“一天来回吗？”

林霄：“嗯，一天来回，不行我们就住郊区的旅店。”

闵弦乐从背包里掏出了分发的调研资料。这次他们专业班分了十个小组，以古村古镇作为这个学期调研的背景主题，每个组抽取一项课题，前往不同的古村古镇进行实地考察走访，再做个人与小组报告。

他们a组抽到课题地点是镇区一个名叫“三汇村”的古村，课题是研究古村的兴衰发展，而b组抽到的地点也正好是三汇村，所以两个组便一起约车去。

高楼大厦变得稀疏，逐渐被草坪公路替代，面包车慢慢开离了市中心。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闵弦乐倚在位子上昏昏欲睡，最近几天他都没怎么睡好，尤其是昨晚做了个噩梦，更是令他整晚心悸。

坐在前面的周乐宁正在对接其他组的组长。

后排的两个女生在聊着天。闵弦乐朦胧中听到她们一会儿在聊某某牌子今天新出一款口红，一会儿在聊哪哪儿今天要下大暴雨。

快要睡着之际，闵弦乐记起了昨晚的噩梦，梦里他站在一街机擂台上，头上还顶着一条游戏血条。林霄穿着一身铠甲骑着铁马，给他下了战书，要跟他决斗，打赢的就能得到周乐宁的芳心。闵弦乐看了眼台下冒着心心泡的周乐宁，雄心壮志地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武器，结果低头一看，自己拿的居然把木头剑，然后他就吓醒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面包车停在了一个临江小镇的三岔路边。前方的路没有铺好水泥，十分颠簸，车师傅只把他们送到这儿，之后需要他们自己步行或者搭三轮小车到三汇古村。

b组的人还没到，周乐宁按照地图的指示带着他们走郊区的路，这些路已经荒废很久，芒草芦苇几乎有人的半身高，地上铺满了泥沙石子，上面有轮车碾压的痕迹。或许是地图太久没更新了，有些路变了样，他们组四处摸索，找了好一会儿，徒步忍受着蚊虫的叮咬走了二十分钟，才勉强看见三汇村的屋顶，这会儿已经接近中午了。

三汇村地势较低，依山又依水，是个有几百年历史的古村落。

三汇村的村口墙门正在维修，围上了栅栏，上面贴着一张改路通知，根据箭头可以看到旁边有条小石子路，这条石子路通往三汇村的河坝。

几人聊着天来到河边。这条河很宽，不过水位不算高，边缘的砂石河滩裸露。河对边的老屋已经荒废，铁门上的红色对联脱落一半，绿苔爬上它们灰红相间的墙，就连铁栏杆也附上一层厚厚地青苔。

这些老屋是以前很常见的违建屋，一屋分了好几家，一层搭一层，阳台上修着用木条搭着小房间，墙体外镶着通往楼上的铁梯，栏杆上还挂着未被收走的旧衣服。隔着河床看着那几栋乌漆麻黑的老屋，倒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老的事物总是充满着神秘，让人恐惧和遐想，又让人心生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河滩边的坡陡峭，不易攀爬，他们沿着河滩边走，寻找着上村的路。

周乐宁拿着地图在上面做笔记，挥笔点了点旁边的河：“我们现在在的位置，应该是在这里，这是条交汇河。”

林霄凑了过去：“这里是有几条河？”

周乐宁：“对，地图显示这里有鸡条河交汇，村子里也有几条小溪汇入这条河中，不过地质改变后后这些小溪也会改变路线。”

两个姑娘也凑了上去。

闵弦乐跟在队伍的最后，也想跟上前去看，可其他人都围着周乐宁，他也不好意思挤进去。

“弦乐？”周乐宁侧身叫唤着他的名字，招呼他过去。

闵弦乐这才凑上前。

周乐宁温声道：“你负责收集和拍照的内容就是找村子里水路的变化痕迹，等下主要往水文历史方向寻访。”

闵弦乐接过周乐宁的笔记：“好，莫得问题。”

周乐宁又给其他几人安排了任务，闵弦乐退到一旁看周乐宁的地图和笔记，发现周乐宁居然在角落里画了个大拇指的简笔画，闵弦乐伸手摸了摸，指尖还蹭上了点笔墨。

虽然意义不明，但是这拇指看着也太可爱了，闵弦乐瞬间心情大好。

众人走了一会儿，转了一个弯，前面的河滩上出现了一群白花花软绵绵的生物。是羊群，而羊群旁边有条上坡小路。

周乐宁试着踩了踩上坡路的泥，扶着树枝往上走了几步：“这里可以走，有几个落脚点。”

“哇啊，这里居然有羊诶。”小鸢赶快拿出手机拍素材。

羊群咩咩叫着，在河边舔舐沙子。一只幼羊摇着小尾巴，十分好奇的凑了过来，它歪着头，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响，弱弱地咩了两声。

站在半山坡的周乐宁开口：“等等。”

小鸢一时没忍住，冲了过去，伸出了罪恶的手：“想摸一摸嘿嘿。”

紧跟着小鸢的何梓语出惊人：“好饿啊，想吃羊肉。”

幼羊摇着铃铛：“咩咩？”

闵弦乐听着那铃铛声，记起前几天看的节目：““说起来，这种脖子上有铃铛好像一般都有看家……””

他随口一说，话还还没说完，变故便来了。

“汪，汪。”

闵弦乐身体一僵，转过身。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土狗站在七八米远的位置，它在低声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