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岁还忘不掉刚才晏暮寒的样子。
她的心情有一点点沉重。
她想了许久也找不到安慰他的法子,然后……她就睡着了。
她这一天费太多心神了,属实有些熬不住。
晏暮寒能感觉到她在自己颈侧的呼吸浅浅地起伏着。
他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又继续往前走。
傍晚的风轻拂她的发,微微散落在他的肩侧,带来一些痒意,直达心底。
她的脸无意识地靠在他的颈窝,竟有几分缱绻之意。
若不是他们过去的关系,晏暮寒几乎要以为自己与陆诗然是一对确定了相互慕艾关系的什么人。
然而,怎么可能……
二人容颜皆好,于这林间,似一副泼墨山水画中彩色的点缀。
乔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晏暮寒的背上睡得那么深,她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见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就碎在晏暮寒脚边的样子,她一个激灵,被惊醒。
晏暮寒察觉到,他的眸光有些阴冷地看向那只瓷杯砸出来的方向。
“这是怎么了?”乔岁揉了揉眼睛,让晏暮寒把自己放下来。
脚刚着地,就听到吕氏崩溃的声音。
“陆宗远,你这畜生,老娘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竟就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究竟还要脸不要!”
乔岁下意识地看晏暮寒。
两人对视上了,晏暮寒的眼中全是乔岁,乔岁的眼中全是迷惑。
她忽略自己的这只瘸脚,单脚跳进了屋,就看见了格外戏剧的一幕。
正厅之中,吕氏在疯狂地砸着屋里一切能砸的,而有个娇俏的身影,受惊一般地窝在陆宗远有些肥胖的怀里,而陆宗远像护着宝贝似的护着那道倩影,两人仿佛被毒妇人棒打的鸳鸯。
但是由于男方实在是稍微年长,啊呸,年老了一点,甚至由于中年危机,显得有那么一丝油腻,导致这一幕毫无美感,甚至有些恶心。
有一刹那,她露出了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这场面,属实是有点辣到她眼睛了。
救命,求一双没看见这一幕的眼睛。
吕氏几乎要被这臭不要脸的小狐狸精气死,“贱人,竖子,毫无廉耻!”
乔岁跳着走上前,“娘,这是怎么了?”
最丢人的一面在女儿面前袒露出来,吕氏的神情中有片刻的难堪,“诗然。”
这种时候,她最先关注到的还是她的脚。
“你脚怎么了?”
乔岁心中微暖。
“方才在外头遇到了些歹人,还好暮寒一直帮着我,人没事,可还是扭到脚了。”她岔开这个话题,“娘,这究竟是……”
吕氏侧开了脸,半晌才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你问你爹吧。”
语气中竟有几分萧索。
乔岁朝自己那便宜爹还有他怀中的美娇娘投去目光,片刻后便收回,这个时候留吕氏在这里除了徒增烦恼也没有益处。
“我娘累了,春红,陪她下去休息吧。”
春红马上搀住了吕氏。
乔岁虽然不是陆诗然,对原主这个母亲也是有些不忍,她握了握吕氏的手。
“娘,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在看着呢,您如今过于激动了,您先回去歇息,旁的事情就交给女儿吧。”
吕氏觉得自己这过去一向不着调的女儿变了许多,但是她的话莫名给了自己宽慰。
她对女儿的话一向听从,“娘听你的。”
吕氏走后,一屋子寂静。
乔岁始终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这对男女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她满眼肃然的神情看起来既冷漠又严酷。
陆宗远的老脸有些挂不住,有些想要摆出父亲的威严来,又因为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妥,整个就变得很没底气,“诗然。”
乔岁的眼眶马上就红了,“爹——”
一声爹叫得失望又委屈。
陆宗远下意识地避开一旁女子的手,乔岁也不多说,只是看了他几眼后,失魂落魄地走了。
陆宗远方才被元配妻子指着鼻子骂的时候都没有生出的羞愧感在女儿这失望的神情下涌上了些许。
只是怀间人儿过于销魂蚀骨,他实在是不愿放手。
乔岁眼中的难过和失望让她看起来可怜透了。
而陆宗远怀中的林秋雨却看见,在陆宗远没注意到的地方,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女子,看着自己,就像在看一只腐臭环境里的蛆。
分明只有满眼的冷漠,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情绪。
林秋雨开始意识到,这个女子,或许比她那没什么脑子的娘难对付多了。
随后,她的目光又注意到了乔岁身后的晏暮寒。
她呼吸一滞,变得有些不稳。
这男子,竟是比她在青楼经历过的所有恩客都要俊朗。
只可惜啊,这人看着就是个穷鬼,定是没有她身边的这个富庶,想着,她又抱紧了陆宗远那有些肥腻的腰。
“陆官人,呜呜,您的娘子和女儿,好似都不太喜欢奴家~”
她能感觉到刚才他那女儿不过是委屈一下,这男人立马就要撒开她,呵,都做了这种事了,还装什么慈父。
她才不会输给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在青楼接客多年,对付男人早有一套。
两下便撩拨得中年人无法自控。
乔岁前脚刚跳下一阶楼梯,便听见了房里一声浪叫。
她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
被一只手捞了一把。
“小姐,小心。”
乔岁站稳了以后,回头看了一眼。
“啧。”
她转头,忍不住老父亲一般地对晏暮寒道,“你觉得那个女人漂亮吗?”
没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回答,“漂亮就对了,但是,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晏暮寒,“……”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他也不觉得那女人漂亮。
他觉得那女人丑极了,由内自外的丑,还有一股来自许多男人的恶臭。
他以为自己这双手已经足够肮脏丑陋,可见到那女人依然让他觉得恶心。
见他无言,乔岁道,“你信不信,我那爹要是没尽早脱身,迟早要被那女人骗得底裤都不剩。”
不过就算是那样,也是他自己选的。
晏暮寒道,“我以为您会质问他。”
乔岁摇头。
一个被绿茶迷惑的男人,是没有脑子的,说多了也不管用。
说不准他还要觉得她这女儿看不得他好,再生出些什么逆反心理来,更麻烦。
“这世上真正清醒的人是少数,多数人都是吃饱了亏才会醒悟,看他那样儿,是已经在美人怀里昏了头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浪费口舌而已。”
晏暮寒看她,温和地问,“那小姐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乔岁道,“我刚才仔细观察了那女人,绝不是个安分的,陆……我爹,迟早要后悔。”
乔岁思索,又缓缓道,“不过他也有可能因为实在太蠢,倾家荡产了才发现被骗,到那时候他的美娇娘一边住着他房子,一边拥抱美男子,都已经快活死了,而他只能跪在大街上一边乞讨一边哭着自己识人不清。”
说着她已经想象到那个画面了,忍不住笑了。
晏暮寒微微觉得有一丝诡异。
乔岁摆摆手,“不过,看在他是我爹的份上,我当然会帮帮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