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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眠画(感谢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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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沉浸在南佑黎的“角先生”对子里不能自拔。

来天下楼听评书的食客多是男人,对于男人而言,“角先生”这种器具总带着些别样的色彩。八壹中文網

魏老师傅笑了两声,却又将南佑黎给的下联喃喃念了几遍,在四周的嘲笑声中,他却看见栾安宁淡定自若的脸,似乎成竹在胸。

他沉下来思索着这个对子。

“老夫望景,千丝万缕竹夫人。”

“少女怀思,三更半夜角先生!”

老夫望景对少女怀思,这是工工整整的工对,竹是花中君子,角为动物戈矛,竹夫人是竹篾编成,而角先生也多为初生鹿茸所制。

更不用说“千丝万缕”对“三更半夜”的工整合适了,若是论意蕴格调,此对远不如“一清二白曲道士”,可方才这羸弱青年便说过,下联不看意蕴音律,只看奇绝!

想到此处,魏师傅又有些惊惧的看着方才提出此条文斗方式的栾安宁,更觉得高深莫测,用意不浅。

搬出南佑黎来,一是避免自己因为吴之畏家世显赫而故意偏心,南佑黎背景更大,自己要小心掂量。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吴家才是外来的蛇,南怀玉可是京城里说一不二的大栾丞相。

二来便是他猜到南佑黎能出奇对,便故意不考校对联意蕴格调,只考奇绝。

但要怎样的了解,才能肯定南佑黎能出奇对?

下座的众人不少笑过了劲,看见魏师傅脸上有些复杂的神情,也纷纷思考起南佑黎的黄对,觉得好像的确有说法,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南佑黎倒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完成任务了,要笑就由旁人笑去,他自己反正觉得对的挺好,回家让栾安宁写出来,自己裱起来挂在房里。

吴之畏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倒不是南佑黎的对子对的如何,关键是自己好像被这个“燕公子”算计了。

方才利令智昏,一心只想把南佑黎当垫脚石,可要知道,没有那个本事,这个石头自己是踩不上去的。

这个“燕公子”抬出南佑黎,不光是在文斗,也有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思,用南佑黎的背景压住自己。

他突然觉得面前白衣少年脸上的笑容有些阴险,手中的扇子愈摇愈快,愈来愈急,像织娘的织机。

三三两两的交谈声里,栾安宁率先发话:

“我看佑黎这对子对的虽然不雅,但倒不失为奇对。不如吴公子的对子雅致,依我之见,便算二人平手如何?”

魏师傅听了这话,先是惊异了一刹,也没想到这个燕公子竟然年岁不大,却不穷追猛打,以势压人。沉默了一阵,随后便释然的笑笑,对吴之畏说道:

“老夫觉得这位‘燕公子’说的有理,有理!”

他也是老狐狸了,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吴家和南相两方无论是谁他都得罪不起,隐隐有骑虎难下之势,这个平手的论断从这位“燕公子”口中说出,倒是给自己递了个台阶,赔笑着问道:

“那这个平分秋色,不知吴公子意下如何?”

吴之畏扇子扇动两下,合拢起来,忙对南佑黎作揖道:

“南公子此对确实奇绝!回味无穷!吴之畏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话音一转,又给自己找找场面,笑道:

“不过既然是‘燕公子’厚爱,在下就舔着脸面,忝做南公子的平手,多谢燕公子,多谢燕公子!”

栾安宁点点头,台上的四个人,除了南佑黎直肠子之外,剩下的两人连同自己都算得上“各怀鬼胎”。

魏师傅长袖善舞,借坡下驴,做墙头草,两不得罪,吴之畏先是甘拜下风,这是世故圆滑,又舔着老脸接受了这个“平手”的结果,这是文人傲气。

真让他输给“角先生”这样的对子,以后难免心怀芥蒂。

“那佑黎呢?平手怎么样!”

“我都行啊,输赢我都没关系!当然赢了最好!”

南佑黎大大咧咧的,诗词歌赋,他向来少跟筋,不放在心上,不过若是剑道玄道,那就非要争个长短出来,叶伯伯那话怎么说来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魏师傅同栾安宁对视一眼,心中安定,惊堂木重重落下,同下座众人说道:

“既然两位公子都信得过老夫,那老夫便评吴公子之对格调高远,意境悠长,南公子之对奇绝风趣,一鸣惊人,两位公子平手!”

平台下的食客哄笑一通,不过今日有了“绝对”这个乐子,日后这副对子绝对肯定要作为少年剑仙的战绩之一,被万人传颂,哪怕日后真成了临仙人,这也是茶余饭后调侃这位日后仙人的谈资。

最起码是现在调侃南相的谈资,想必不就坊间便会流传这位小侯爷的绝对。

有此一事,今日的热闹便够了,谁输谁赢倒也不重要了。

看众人笑罢,栾安宁看时候不早了,对着魏师傅做了一揖,说道:

“老先生,下午小子们还有别的事情,就不打扰了,老师傅评书不愧为京中一绝!今日一听,如沐春风,待日后再来听魏老师傅讲评书!”

“多谢燕公子!燕公子客气了!日后燕公子和南公子若来,先知会老夫,一定留下最好的位子给两位公子!”

“客气,老师傅客气了!”

栾安宁同魏师傅寒暄完,便招呼上南佑黎离开,身形走到吴之畏身旁时,看了他一眼,止住脚步,转身过来用细微的声音叹口气说道:

“吴公子才高八斗,今年春闱定能高中,不过文人不仅该有才气,更该有道德仁义。阁下祖上吴问东先生的文集我通读不下三遍,最爱《雪梅赋》中‘煦煦非为仁,孑孑非为义,凌寒傲雪,暗香浮动,无问西东谓之仁,暗暗凋零,独守高洁,不与百花争艳谓之义’。祖上高洁,无愧齐时文坛之首,天下文人的脊梁,吴公子,秉承先人之志吧!”

吴之畏脸色不太好看,但沉默着点了点头,将身子躬下来,身形更弯了些。

跟南佑黎一同回到二楼,看着小燕奴嘟着嘴巴,那小书生红着脸,抱着书背过身体,不敢看小燕奴,栾安宁笑道:

“怎么了,飘零,你也欺负人了?”

小燕奴放了水杯,有些不忿的说道:

“我认认真真请教这位,还叫人家‘小先生’,他都知道佑黎若要赢需出奇对,却不肯教我,还一直躲着我”

南佑黎也猜出来小燕奴怕是不明白自己那低俗的对子,装傻问道:

“你问他啥了,他不教你?”

“没问啥啊,就那个那个‘三更半夜角先生’什么意思啊?怎么问都不肯对我讲!”

栾安宁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南佑黎得逞,坏坏说道:

“捡来的,你还小,等长大些就明白了!”

小燕奴撇撇嘴,生气道:

“你们都不愿同我讲!我回去问叶伯伯去!”

“你去呗,你看叶伯伯告诉不告诉你!”

南佑黎看热闹不嫌事大,语气里仍透着戏谑。

“好了好了,还有正事要办呢,咱们一同去吧!”

栾安宁心中心思一动,方才小燕奴所言,这书生也猜出来奇对之事,于是对着那书生笑着说道:

“阁下,放肆!”

南佑黎和小燕奴脸色一变,完全对栾安宁这句“放肆”摸不着头脑,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这种话。

“不是的,不是的,公子!我没真生气啊!”小燕奴忙摆手解释。

那书生脸色如常,有些怯懦的转过身来,只盯着栾安宁的脖颈淡淡说道:

“收拾。”

栾安宁笑得灿烂,这书生不但领会了他的意思,还能借方才对子,记起书中“放肆,收拾”这样的无情对,给出下文。

“阁下也是博闻强识,饱学之士,这次是进京赶考来的?”

书生只点点头,嘴唇微微张了张,但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呢?”

“韩眠画,烛烟怎画惊鸿影,夜雨急摧不成眠。”

南方文道世家报姓名确有用诗的规矩,栾安宁还是有些奇怪,但自己原本想的有些出入,寒门士子往往出身毫末,眠画这名意境不俗,不像是没有墨水的家庭取的名字。

莫非是哪个没落的家族?

坐下问道:

“眠画兄从哪里来啊?”

书生抬了抬眼,又猛地骤缩回去,支吾了半晌说道:

“霖…霖安府人……”

南佑黎倒是听到了什么新奇事务一般,坐下来兴奋说道:

“霖安府!好地方啊,听说霖安府鼓楼上有梁时天仙长铗君留下的一道剑痕,远近闻名,甚至有‘修剑道者必观’的说法,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看呢!眠画兄弟到时候可一定要给我领路!”

韩眠画脸皮子耷拉了下去,目光躲闪着,像是有些尴尬,只含糊不清地回应着些什么。

栾安宁对南佑黎微微摇了摇头,指了指韩眠画怀中抱着的书籍说道:

“眠画兄弟,我看这书上有你自己的批注,这样吧,我先预付十两银子,待春闱结束之后,你把注解誊抄一份给我,如何?”

韩眠画脸色一喜,抬起头来,却有些迟疑地说道:

“十两银子太多了,公子还是少给些吧!”

虽然方才台上的文斗,让韩眠画知晓了南佑黎的身份,但十两银子可以买几十套全新的圣人经典,只买自己一个誊抄的注解?倒不是怀疑他们的用意,而是十两太过贵重,怕面前这个带着“善意”的文弱少年吃亏。

栾安宁轻轻摆了摆手,同韩眠画说道:

“不多,个人对圣人之言理解不同,眠画兄弟颇具才气,佑黎和我也不缺钱,你的注解值这个价!”

韩眠画带着感激的看了看栾安宁,点了点头说道:

“多谢,不知燕公子名字,公子大恩,眠画他日必涌泉相报!”

“姓栾,春闱之后,若得空誊抄好了注解,来淮州巷里寻我吧,报上佑黎的名字即可。眠画兄,在下眼下还有别的事,下次再把酒言欢!”

栾安宁从怀里摸索了一阵,发现身上一文钱都没带,前日夜里把自己身上的五十两银票全给了门口小厮,眼下身无分文。

看着小燕奴,小燕奴也摇了摇头,栾安宁只得苦笑着对南佑黎说道:

“佑黎,借我十两银子,下回还你!”

南佑黎掏出一张兑号的银票,递给韩眠画。

对栾安宁小声笑道:

“借十还十三,记得加利息!”

韩眠画站起身,顿了片刻才双手接过那张银票,对三人行了一礼,说道:

“多谢!”

同三人作了一揖,韩眠画也没逗留,头也不回的下了天下楼。

栾安宁目送韩眠画远去,同南佑黎道:

“走吧,佑黎飘零,去相府,好像那个荒族少年也在那里,咱们早去早回。”

南佑黎点点头,虽说只喝了两杯水酒,但这个“平手”还是让他心中欣喜,吃东西都在其次。

三人踏上南城宽阔的街道,往相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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