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没有些私心？

他说着公家话，不乏念着私家事，而且私心不尽，公心微然。

沈明渊也知道萧璟想要什么答案，不过他并未直接回答萧璟，反而正色问道：“我与王爷论正事，王爷是在谈什么？”

萧璟轻咳一声，见沈明渊有些责怪自己打了岔子的模样，连忙说道：“本王知道了，会保全了自己。”他稍是顿了顿，又小心复问：“那…你到底有没有私心？”

沈明渊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不给他个答案，萧璟是能问上一整夜了。

“我知道王爷想听我说有，不过，到底有或没有，王爷怎知我说出来的是不是谎？”沈明渊淡笑道：“你自己猜罢。”

萧璟听此，嘴角轻启，没说一个字又闭上了，欲言又止，看了沈明渊一会儿，又开始思索去了。

看着萧璟那模样，沈明渊实在哭笑不得。

其他事情，总不见他那么认真。

“卓世权囤积贩卖私盐之事还未着落，清阁之事又成谜团，霍易识见了王爷，想必王爷来此的消息他已说了出去，心怀不轨之人必然起了疑心，怕是要暂时藏起来了，王爷本想跟踪那买了红珠的人，现在这个时辰那些人恐怕早是行远去了，王爷又该从何查起？王爷想我有没有私心，还不如想想这些手头的要事。”

萧璟思绪从沈明渊有没有私心上拉回来，说道：“放心，买了红珠的人现在已经是在王府了，行刺本王的，还有跟踪你的那两个人，也被带回了王府刑审，任是三楼的人全都见了本王，这线索也不会就此斩断。”

“什么？”沈明渊有些惊异。

萧璟淡笑，道：“而且，本王刚刚得知，不知是何人向王府送了一样好东西。”

“什么东西？”

“卓世权贩卖私盐的账本。”萧璟说着，他知道这账本定是沈明渊交给柳竹筱让她送去王府的，但总不能明说了。

“…是吗…”沈明渊轻声一言，有些心不在焉，倒不是账本。

沈明渊问他：“王爷何时知道有人送去了账本？那些人又是怎么被带回了王府？难道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人么？”

“你忘了，府内一众侍卫与叶上秋一直在清阁。”

“竟是忘了他了…”

当时回府的只有秦长安，在清阁一直未能见叶上秋，还真把他给忘了。

萧璟自是感激沈明渊，只是见沈明渊今日一直劳神，便有些心疼的紧。

无论卓世权还是清阁，他都大可不用理会的。

萧璟说道：“卓世权野心勃勃，他要的东西还没到手，本王不找他，他也会来找本王的…那清阁的事你若是好奇，本王审查之后会告诉你，你莫跟着劳神了。”

沈明渊听此，有些担心萧璟日后不让自己同他一起查这些事了，可他一是想帮萧璟，二又想的是沈赫言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些事，他还真要掺和一脚。

“…王爷莫是觉得我多事添了麻烦了？”

“本王只是觉得明渊清风兰雪…”他轻声说道，“应当衣不沾尘…”

萧璟的指尖，勾起沈明渊的一缕青丝，心中念着：平安喜乐，万事无忧，年年岁岁不知愁。

“…”

沈明渊自知是萧璟说的真心话，毕竟每当他想说调情戏弄的话时，总是支支吾吾，话还没说耳朵先红。

萧璟对自己，只要一认真就没有什么是搞不砸的。

可当他真说了让人误以为是调情的话时，一双眼睛小狗一样水汪汪的，又那么真诚。

沈明渊与他相视半天，毫无征兆的伸手按住萧璟的后脑靠向自己，吻向了他。

萧璟一怔，脑袋里霎时一空。

沈明渊离开萧璟的唇，便又移到侧颈。

重重一吮。

瞬息之间，那一处的感觉瞬间蔓延萧璟整个颈间乃至全身上下，他紧紧揽住了沈明渊的腰身，将他捉到自己怀里中。

可沈明渊渐感稍有些不适。

“王爷的腰玉…”

沈明渊伸手刚触了一下，萧璟便深深地吞了一口气，沈明渊眼皮倏尔一跳，口中那“玉”字刚说一半便又吞了下去，与此同时萧璟连忙拉住了沈明渊的手腕。

“明渊！”

沈明渊匆忙向下一瞥。

那衣带上，可不见有什么腰玉，他又怎么会被腰玉咯到？

萧腹燃了火一样，瞬时伴随一种无以言表的羞耻，满脸通红，周身发麻。

屋内昏暗，沈明渊看不太清什么，但也猜到萧璟已然脸色涨红。

沈明渊很快便平静下来，抬眸看着萧璟，灼灼星目，含着腾腾的雾气，如此晦涩羞赧。

原本还没什么，萧璟如此，沈明渊兴致倒高了起来，他一副疑惑的模样，故作不明的问道：“王爷…怎么了？”

萧璟心头一颤：明知故问！他一动不动，甚至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极力避开沈明渊的视线张惶地看向两侧破窗，可还是觉得不行，急匆匆的绕过沈明渊去开了门只留下说了一句话道：“本王有些闷…”

他的语气里，亦有烧灼之意。

“王…”

沈明渊还没唤出声来，萧璟就只留给他啪的一声关门声。

萧璟出了房门，便倚在破旧的门上，他闭上眸子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不知寒一般，任由寒风灌入他的领袍，硬生生将那悸动忍下，许久之后，才重重的舒了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眸子，荡起一种莫名的情愫，那双乌眸，分外明亮。

定是要给沈明渊笑话了。

天上不见星月，星月却尽在萧璟眸中，闪烁跳动。

沈明渊看着窗纸上萧璟的影子，轻轻嗤笑一声，这可不是一个王爷该有的表现。

他倒能忍。

萧璟要躲，沈明渊也不紧逼，他停顿片刻，打开了破窗。

萧璟连忙站直身子，只是在一旁默默不言，完全心不在焉。

刚才的事，沈明渊与萧璟心照不宣的谁都未提，当做不曾发生一般，不过二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

孤寂许久之后，沈明渊忍不住了，便接着之前的话说道：“天下已经乱了，而我又身处帝都如何衣不沾尘独善其身。外头的人都说王爷当权惨无人道、为政不仁，我不知道传言何来，自是更加心疼王爷不易，想做些什么来。我知王爷疼我才不想我理会卓世权与清阁的事，可我平日无聊，若能与王爷左右为伴一同分忧，倒也是乐事一件，要再能帮什么忙，那就更好了，王爷…就准了我同你一起查卓世权和清阁的事吧。”

沈明渊说着这些，心疼萧璟想帮自是情真意切，但他并不太在意萧璟同不同意自己与他一起查，心中早有了打算：就算不准，也要偷偷去查。

萧璟见他不提刚才的事，重重舒了一口气，只是听了沈明渊的话，睫羽翕然一颤，动容之下又升了怜惜之意。

他何求那些更好，沈明渊安然无恙，便是他的最好了。

当然，他也明白沈明渊的个性，沈明渊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算自己不让做，他也会暗自去做。

“好，本王应你，不过你也要应本王，若有一日入什么险境，必须即刻抽身。”

沈明渊停顿片刻，看向萧璟道：“…视情况而定吧。”

萧璟自是知道他口中这视情况而定不过是个说辞，他可不应自己的话。

不过，萧璟还是又说了一句：“你要听话。”

云开见月，月光洒下。

沈明渊随即转移了话锋：“乌云移开了。”

萧璟无奈一笑，要他听话，是不可能了。

他抬头，共望月。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不过这片寂静，倒是舒适非常。

沈明渊又望向萧璟，萧璟仍然看着月亮，他站在外头，周遭是一副矜贵之气，月光落他满身，睫毛映着一片阴影。

“王爷…”

“嗯？”萧璟转头，看向沈明渊。

萧璟并非性格温良之人，可他看自己的眸中，总有细数柔情。月光进入了他的瞳孔之中，格外蛊惑人心。

倩影婆娑美人眸。

在这寒冬里，在这深夜里，沈明渊在窗台边，瞥见一旁疯长的春色。

沈明渊不由去想，萧璟对自己情思甚重，又怎会真的坐怀不乱？

做什么忍着憋着？

他有什么顾虑么？

“王爷对我…可肖想过？”

萧璟耳朵忽然嗡的一声，他其实听清了的，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沈明渊停顿片刻，并未复述自己的话，而是问的更加直接了：“王爷难道不想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