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覃王也没讨着好,皇上当着百官的面给了祁蕴三天自证清白的时间,倘若三天后仍然不能为自己证明,那这欺君罔上的罪名便是坐实了,太子位也是顺理成章的落在了覃王的头上。
加之谢兰致也被搅和了进去,祁蕴要是欺君,那她便是同谋。覃王这一石二鸟的计划真是相当漂亮了。
皇上临退朝前,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谢兰致说:“兰致啊,懿王若有需要的地方,你得帮帮他。”皇上说着甩来一记威胁的眼刀,谢兰致体内的六月绞霎时传来痛意,分不清是毒性发作,还是后怕导致。但她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帮帮忙。
“谢大人,咱们现在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祁蕴浅笑吟吟,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催着谢兰致要请他吃饭。
谢兰致无奈,扶着额愁容满面,“殿下,就只有短短三日,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哪儿还有心思去吃饭。”
走在皇宫的长廊下,谢兰致忽然觉得燥热许多,直到耳边传来清晰的蝉鸣,才渐渐想起来五月便已立夏了,可今年的蝉鸣似乎来的很迟,总之是今日静下心来才算好好的感受到了仲夏的存在。
停下脚步,看向宫里盛开的虞美人和金银花,感慨道:“原来宫里的孟夏也能这般美好,如画一样。”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驻足看看宫里的景色了,指缝里的日子总是顷刻间便会流泻干净,握住的一丝一毫便是像此刻一样短短的痴望。
眼见她眉目间流露出的疲态,祁蕴轻叹一气,两步便走到她身边,低沉道:“美景是年年都有的,大人应该为自己争取些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
闻言,谢兰致愕然,祁蕴似乎总能看清她的心思,也正如他所说,她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了……或许是偶尔去一趟雀廊花上一天的时间在里面泡汤,点上一杯微醺的果酒和一盘软酪心无他念的享受时光。
“谁都可以,但我不行,我不仅要给家里争光,也要为国安邦,大岐少了一个谢兰致没什么,但是不能少内阁首辅,尤其是在这样天下不安的时刻,稍微松懈就会被人戳着脊梁骨痛骂。”本是凄凉的话,她倒是无所谓的伸了个懒腰,还有些打趣自己的口气。
“也许我生来就是劳碌命吧。”她笑笑。
祁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不说话,背过手去暗暗握拳,谢兰致不怕死不怕累,凡是自己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可别的无论是人也好是事也罢,她都满满在在的揣着,可不就是个劳碌命嘛。
虽说他已经和谢兰致阔别许久,但谢兰致其实非常好懂,从小到大都一样,她所在意的不过就是那么两三件事,又执着又傻气。
偏偏就是这个只知折腾自己的傻姑娘让他心里惦记了好久好久……
日后定要让谢兰致做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然后天天让她听自己这许多年来苦苦藏在心里的长绵情意。
“大人自从碰到我不都是遇难成祥嘛,好日子当然还在后头呢。”一辈子这么长,怎会止步于此。
祁蕴避开她的目光,自顾往前走去,步履间回头冲她粲然一笑,要她快些跟上。
听他话里的意思,谢兰致突然灵光一现,追过去问他,“殿下看上去丝毫不担心,该不会是已经有应对之策了吧?”
“吃饱了有力气动脑筋,应对之策不就来了嘛。”他可不愁。
为在宫外方便,俩人都换上了普通装束,像成了两个戴幞头偷溜出家门的贵公子和…小跟班。
毕竟两人体型相差较大,若是谢兰致在祁蕴身前,后面的人根本看不见她。
当然不是因为谢兰致矮小瘦弱,相反,她身子纤匀高挑,是祁蕴过于高大了。
“公子,在下此刻如坐针毡,你不如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想的。”谢兰致两臂放在桌上,无心享用可口凉爽的前菜。
“这阴谋的根源处便是破绽所在,大人亲自去过我的小后院,那儿每日都会与寺中的僧人打照面,又怎会有人不认识我。”祁蕴是真的稳如泰山,优雅的夹起盘中一根藕带送入口中。
觉得味道不错,推到谢兰致面前,“快尝尝,这酸辣的藕带爽口极了。”
谢兰致不便拂了他的好意,夹起后放在碗中顾不得吃,追问道:“的确如此,那覃王那份证词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逼迫得来的。”抬起手摩挲着下巴尖儿琢磨道:“僧人定也是假冒的,除了殿下也没人会分得清,覃王本来就是有些威信在的,大家偏向他也不奇怪。”她对祁蕴深信不疑。
“是假的,整个观音寺里的人都是假的。”祁蕴说道。
“整个观音寺?”谢兰致惊诧道。
“不错,汀庭的根基在茨阳,已经在寻那些寺中原本的僧人了,他们上个月时突然腾空消失,无影无踪。”他皱着眉,手中的筷子一直拿在手里没放下。
“那还能找到吗?”谢兰致有些不放心,他说的可是无影无踪啊。
祁蕴微微一笑,安慰道:“放心吧,汀庭可是有掘地三尺的本事。”
谢兰致点点头,那倒是,祁蕴的本事可不小。
“那我岂不是可以坐享其成了?什么都不用操心可真好。”正巧桌上已经摆满了,谢兰致夹了一口虾饺粉丝吸溜进嘴里。
祁蕴哈哈一笑,算是默认了。
心里的石头落地以后,谢兰致胃口都好了,专心于桌前的美味。
正午太阳毒辣,照进他们所在的隔间,祁蕴正起身去拉竹帘时,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谢大人,咱们又在这儿见面了。”
谢兰致闻声看去,自下而上入眼的是一袭粉白的水罗海棠襦裙,如梦幻泡影般美好无暇。
“奚小姐,咱们真是有缘。”谢兰致愣愣一笑,因为祁蕴正好走了过来。真真是尴尬极了,谢兰致都还没来得及跟祁蕴开口,结果奚容缇倒是先遇见了他们一起吃饭。
奚容缇瞧见迎面走来的祁蕴,突然一团红晕爬上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朱唇紧抿,胸口上下起伏着,正眼看过祁蕴后又迅速垂下,纤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看得出来她很紧张,但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还是稳住气息向他款款行礼,细语柔声道:“奚容缇见过懿王殿下。”
祁蕴面色如常的点点头,轻嗯一声。
奚容缇有些失落的讪讪一笑,双手交叠着站在一旁。
看她有些无措,谢兰致试探的问他:“殿下,我与奚小姐是朋友,不如让她与我们一同用餐吧。”
祁蕴疑惑的瞪起眼看她,实在有些不耐烦也是稍纵即逝,点了点头。
奚容缇感激的看了谢兰致一眼,行礼后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