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醪捂嘴一笑,对洛文说:“公子请自便,红醪已经吃过了。”
那样子很是妩媚,让洛文这直男都看呆了。
他红着脸说:“小姐是不是没有见过我这样的?我是不是该收着点?他们几个看我像看怪物一样。”
张扇风一直轻蔑地笑看着他。
周围还有几位才子,看洛文这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也是或皱眉或嘲笑。
红醪倒是没在意的样子:“公子率直真诚,何须在乎别人的眼光?”
洛文乐了:“你这话说得对。饿了就吃,渴了就喝,非要端一副架子,难道不累么?这酒菜不吃,只能喂猪,又不会下崽儿,留着何用?”
红醪又一笑,给洛文又斟一杯酒,自己也倒上一杯道:“公子真是风趣,红醪敬您一杯。”
两人聊天的时候,周围桌上众人没吃的菜都撤了下去,然后又重新上了新菜。
洛文这边则撤了空盘。他心里还想:幸好先吃了,这换菜的速度真快啊!
此时正有一位红泪姑娘在弹琴。
洛文不懂音律,也听不出个好坏,就只知道她手速是很快的。
总觉得这些姑娘要是来现代的话,打电竞也会是一把好手。
不明觉厉。
一曲奏罢,满堂喝彩。
红泪起身施了一礼,又坐下去,并没有离开。
这时,潘先生站了起来,开口道:“红泪姑娘这一曲《春晓》当真是余音绕梁。现在也正值春季,不如,我们就先以‘春’为题开场可好?”
彭骥和黄剑横也都点头称是。
潘先生看向众人道:“那哪位才子愿拔头筹呢?”
张扇风站起来,冲着潘季贤施了一礼,然后向在座的各位抱了抱拳,说道:“不才张名举,愿意抛砖引玉。”
潘先生高兴地说:“文达果然才思敏捷,请!”
张扇风提起笔在桌上写了四句。然后摇头晃脑吟道:
瑶池一曲角声寒,
杯盏狼藉酒未干。
不解佳人《春晓》意,
两行红泪倚栏杆。
彭骥听了略一皱眉。
刚才洛文在那胡吃海塞他们都看到了。其实说起来,文会本就是宴会,吃吃喝喝算不得什么失礼的事。只是先上的菜应该只看不吃,另外读书人都很讲究,吃饭大多比较文雅,像洛文这样的可不多。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事不说破本是无妨,但张扇风这四句诗嘲讽之意非常明显。
一是嘲讽洛文菜一上桌就猛吃猛喝,没怎么样就杯盘狼藉,很失身份。
二是嘲讽洛文不懂音律,这仙乐一般的《春晓》在他面前演奏简直就是对牛弹琴,红泪姑娘都要委屈哭了。
明明二人是同窗,又都是自己带来的。不说相互照应,反而揭人之短。
彭先生对张名举颇为不满意。
但张名举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这货本就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自从在客栈被洛文回怼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存下报复之心。
后来不仅没有报复成功,反而连续输了几阵,就越来越上头。
让彭先生带洛文来这场文会,本就是要看他丢尽颜面的。现在得了机会,哪有不抓住之理?
潘季贤自然也听出了他那言外之意,但历来在文会之上,不管是因为新仇旧怨,还是因为争风吃醋,这种互怼的事本就不少见,不算怪事。
文人相轻嘛!
再说,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首七言,韵律也不错,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潘先生便敷衍着夸了两句。
其他才子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想到二人可能有旧怨,就都没当回事。
陆陆续续有诗作呈上,火药味渐渐也就淡了。
洛文自然也听懂了张扇风那弦外之音。此时他倒是有些意兴阑珊,连踩回去的心情都没有。
为啥?
因为他觉得这人实在心眼儿太小,太不成熟了。
自己搭理这种人,都有点自降身份的意思。这不就是小孩儿打架吗?
这还有美女看着呢……
洛文已经决定,今天就吃好喝好,然后好好跟姑娘聊聊天。
这红醪看上去,不比那张扇风养眼多了?
前世找个这么漂亮的小姐姐陪聊可是好贵的!
免费的,他不香吗?
红醪也是尽心尽力地斟酒、聊天,刚才张名举对洛文的嘲讽,她自然看破不说破。
谁知道这些公子哥儿身后是什么样的人物,哪是她们得罪得起的?
再说,在这文会上撺掇他们吵架,自己又赚不到一分钱。
这洛公子长得不错,说话又风趣,没有那些酸儒的迂腐劲儿,也没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是个不错的人。好好陪着便是了。
“春”字题渐进尾声,并没有什么惊世佳作。
正常,佳作哪是那么容易就写得出来的?不过众人酒兴渐浓,文会的气氛并没有受到影响。
潘季贤刚要请彭骥再出一题,张名举又站了起来,举杯对洛文说:“如此良辰美景,长生何不赋诗一首?”又看向众才子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位洛文洛公子,乃是河景郡开国公洛骁洛老公爷之孙,排行第三,是汴京城有名的风流才子!”
然后又深深看了洛文一眼道:“难得潘先生举办如此盛会,当着天下才子的面,你可不要藏拙啊!”
听完张名举的话,现场响起一片嘈杂声。
一些从汴京城赶来的才子这才注意到,那一上来就狼吞虎咽的人,竟然是那大焱第一废物纨绔,洛家的三孙子。
有些人还给身边不明所以的才子做起了科普。
一时间众人都对洛文指指点点起来。
再看洛文,好像没听见张扇风的话一样。只顾跟红醪谈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张扇风脸又绿了。
对于他这种纨绔来说,被无视,是最大的侮辱。
细细想来,那洛文早已恶名远播,这些才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也无关痛痒一般。
但连他都选择无视自己,张名举觉得在这一刻,自己好像比这个废物更加尴尬。
潘先生来打圆场:“既然一时没有思路,就一会再写。”
洛文起身一礼:“谢先生。我确实未曾酿得佳作。”
这时,下面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京城谁不知道这大焱第一废物纨绔只会四处混吃混喝,哪会写什么诗?等他酿得佳作,怕是黄河之水都干了!”
众人望去,是一个五短身材,面部微黄之人。这人相貌普通,因为左边眉角长了一颗痣,才让他有了些辨识度。
此人洛文并不认得,张名举却早就看到他了。
他叫朱刚,字达常,老爹是礼部的一位主簿,正是张名举爷爷的下属。
这次受邀前来,他一看张名举与洛文有仇,想要洛文难堪,此刻便如忠犬一般叫了起来。
坐在主位的三位先生都是面色一沉。
彭骥看到有人这么说自己带来的学生,自然不悦。
潘季贤刚刚明显已经在和稀泥,结果出来一位这么不懂事的,他又怎么能有好脸色?
至于黄剑横,老早就看不惯那张名举心胸狭窄的行为。现在竟然还有人帮腔,拉帮结伙,沆瀣一气。这种人最让他不齿。
张名举一下子就高兴了,阴阳怪气地说:“达常兄此言差矣,洛公子其实是身负大才之人。他定然是觉得我等诗词太过俗套,入不得他的眼,不屑与我们为伍罢了。”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皱起眉头看向洛文。
洛文则微笑着看向朱刚:“公子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