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意在静谧又昏暗的房间中醒来时,浑身舒坦,躺在温暖的被窝中,有一种今夕不知是何年的错觉。
好久没这么肆意的睡过觉了,她愉悦的伸了个懒腰,听到全身骨头‘咔吧咔吧’的响。
柔软舒适的被窝不停的引诱她继续入睡,但已然半醒的她扫了一眼卧室中叠摞的只剩下床的逼仄空间,知道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
艰难的拉开窗帘,外面除了雨幕还是雨幕。
她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空间,黑土地上的雨变大了一些,大概是小到中雨的程度,院子还是没什么变化,鸡窝中还多了几颗白嫩的蛋。短尾羊们正精神奕奕的啃着昨天扔的废弃果蔬,不愧是能够在极寒之地生存的狠羊啊。
一出房门,发现只有外婆和弟弟在家,她有些纳闷儿。
“外婆,越哥和北风去哪儿了?”
杨好妹停下剥蒜的手,叹息道。
“你大宝叔不是没了嘛,明个儿要上山呢,你牛婶儿亲自上门请人帮忙,你大奶奶家的大根和成言也去了。”
“外面乱哄哄的,确定要上山?城里不是不让土葬吗?还有葬哪儿呢?”
“你牛婶儿说她儿死得惨,要早早入土为安。就咱们楼后面那个小山坡上,说是等安稳了,再迁回祖坟。现在连个信号儿都没有,上面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
病歪歪窝在沙发上的李西洲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姐,过来坐。本来咱们这栋楼其它人很反对把大宝叔葬在小山坡的,觉得开窗见墓晦气,但牛婶儿不愧是牛婶儿啊,她挨家敲那些不同意人家的门,坐在人家门口哭嚎,跟哭丧似的,直到人家同意为止,搞得现在楼里的几户人家见了她就跑。一直跟着看热闹的小书翰偷偷和我说,他看见了牛婶子随身带了大喇叭,就小区门口卖菜老头儿绑在帘子上无限循环播放菜价的那种。”
姜果然是老的辣,在不过分消耗自己的情况下达到目的。
李知意抓过一把大蒜。
“外婆,要去牛婶儿家扒干饭不?”
杨好妹摇了摇头。
“你牛婶儿倒是邀请了,咱们几户都给婉拒了。现在也说不清是个啥情况,关键吧,也怕你牛婶子想不开,怕......”
李西洲歪头。
“外婆,你是怕牛婶子把去吃饭的一锅端了吧?”
杨好妹瞪了他一眼。
“你个倒霉娃儿,都不知道说点儿好的。不过自你大宝叔走后,她确实有些不正常,神叨叨的,往后你们离她远一些。以前听老人说你牛婶子娘得了那啥精神病,也不知道这玩意儿会不会遗传。”
杨好妹不知道,她真相了!李大宝精神异常后,被牛寡妇偷偷送去治疗,主治医生确实问过精神病史这一块儿的事情。
李知意揉了揉李西洲的头发,直到把把他弄好的发型揉散。
“外婆,咱们随礼怎么随?”
“往年村里随礼,都是200块礼金,现在情况特殊,和你大奶奶他们商量过,礼金照给,每家再加2斤面条吧,你大奶奶说前些时候大伙儿去搂了不少吃的回来,就大宝他娘净买些花里胡哨的,估摸着家里缺吃的。都是可怜人啊。”
是啊,天灾下,大家都是可怜人,但再可怜也不能等着别人来可怜。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斗米恩升米仇,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剥完一袋子大蒜,李知意将两道大门打开,只留最外侧的透风防盗门,散一散满屋子的大蒜味儿。
实在有些无聊,她靠在李西洲的肩膀上,陪他一起看动画片。
姐弟两人吸着酸奶,惬意的窝在沙发中盯着平板发笑,这是开门而入的陈越看到的。
李知意听到门响,赶紧上前想要接过陈越脱下的雨衣。
“下这么大的雨,你们到牛婶儿家干啥啦?”
陈越避开她伸过去的手,宠溺道。
“乖!外面积水深得很,也不知道雨衣山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先别碰。”
顺手将脱下的雨衣、雨靴扔到门边的大桶内。
“牛婶儿不知哪里拖的关系,让我们去给她运寿材,足足耗资100000元。”
李西洲赶忙将头伸过来。
“牛婶儿还真舍得,你说不管是富贵还是贫穷,这人死后,不都是那么窄窄的一块地儿,咋还这么瞎讲究呢?”
李知意将他往后扯。
“别挡道,北风还没进来呢。”
然后条件反射的回怼。
“你刚说的可不对,有人死后的寸土之地能和埃及法老的金字塔比吗?完全没有可比性。还有那历代帝王陵寝,占地面积可大了。”
李西洲一时被噎住了,竟无力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