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大媳妇在家正刷碗,她知道莫阿婆和莫阿爷是去莫老二家闹事去了,但她算是看透这一家人了,她才不跟着去,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打那天衙门又强行拿了她家三吊钱走,她就暗自琢磨莫老二家的事儿。分家以前,那莫老二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家子被欺负死了屁也不敢放一个。莫老二媳妇虽然比莫老二硬气点儿,但她怎么说也是来莫家做儿媳妇的,再硬气也只能和她拌拌嘴,然后在自家屋里喝莫老二发脾气。至于莫老大和莫二丫,那就更别说了,他们阿爹阿娘都是软柿子任人揉捏,哪还有她俩的事?可就是这莫大丫,自打落水之后,在鬼门关溜了一趟,醒了就变了一个人,心眼也过了,整天惹是生非起来。跟着就是莫老二和莫老二媳妇,自打分了家,是一天比一天牛气起来,居然还敢上衙门里去告自家亲爹亲娘,也不知道是哪个小鬼给这一家子吃了什么壮胆药。这莫老二一家敢这么豁出去,她不和这群人硬碰硬,他们人去的一多了,村里人就说他们家欺负人,连衙门都偏着莫老二家。“他娘!给我倒碗水!”
莫老大躺在屋里头喊。“自己没长手啊!”
把抹布向水里一扔,莫老二媳妇满不乐意地倒了一碗热水给莫老大送去了。她刚到院子,就见着莫阿爷和莫阿婆闹事回来了,莫阿婆头上还多圈纱布,乐得她一下就笑了出来。“笑什么笑!”
莫阿婆见莫老大媳妇乐,站在原地怒瞪着训斥道。莫老大媳妇自打一家子闹翻,是谁也不怕了,她也打算学学莫老二这一家子的牛劲,大不了大家来个鱼死网破!冲着莫阿婆轻佻地哼了一声,莫老大媳妇端着水推门就进了屋。“去你妈的狐媚子!你信不信我让老大连你一起休了!”
莫阿婆气的叉腰站在莫老大家窗户后指着里面直骂。莫阿爷就见不得莫阿婆这种样子,怒道:“有本事你当面骂去,你一个做人家阿娘的,跟害怕似的在外头骂,像什么话!当长辈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莫阿婆撇撇嘴,横着脸站着不吱声了,莫阿爷看了她一眼,站在家院当间喊道:“都出来!跟我上莫老二家去!”
屋里头等着拿空碗的莫老大媳妇翻了个白眼,对莫老大说:“你去吧,我可不去,家里还好些活儿呢。”
“你个臭娘们和我阿爹阿娘就杠上了是不是?”
莫老大咕嘟咕嘟喝完水,一抹嘴把碗递给她,“哪家媳妇儿不是忍着过来的?你忍忍怎么的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闹,小心老子真休了你!”
屋里头俩人拌着嘴,小姑姑和小叔子也半死不活地出来了,他俩也不想去。小姑姑现在除了嫁给大柱,什么事儿她都提不起劲,小叔子更是不想管他阿爹阿娘和两个大哥之间的事儿,他们先生说了,读书人不能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更不能管柴米油盐,他只要坐着吃现成的就行了。莫阿爷见莫老大也和媳妇儿拉拉扯扯的出来了,便继续说道:“今天我叫你们去莫老二家,是要说一件大事,我作为莫老二的阿爹,要让莫老二休妻!既然休妻,那两个丫头也就不配做我莫家的人,现在你们就跟我去,当着大家的面让莫老二自己选!”
“呦,要钱不成就要人啦,唉他爹,我说你阿爹是不是有啥其他想法?”
莫老大媳妇一听说要让莫老二休妻,还要让莫大丫和莫二丫统统滚蛋,原本还说不去,这会儿狗颠儿似的跟着去了,还不忘向莫老大讥讽一下莫阿爷。莫老大抬手就给了莫老二媳妇一巴掌,低声狠道:“我是看在你给我老莫家生了三儿子的份上,你给脸不要脸。”
说完就和她拉开了距离,跟到莫阿婆身边问:“阿娘,你这头咋了?”
“还能咋地!破了呗,老二媳妇那个贱种打的,”莫阿婆没好气道,“要我说,这儿媳妇不听话,就趁早让她滚犊子!留在家里那就是个祸患,迟早能把家给败了!”
知道莫阿婆是在指桑骂槐,莫老大媳妇只当没听到,转脸去和小姑姑搭话。莫老二一家人正收拾着被莫阿婆破坏了底朝天的家,但凡家里能摔的东西都被她给摔了,衣服能扯的都扯破了,不过万幸是家里值钱的东西和钱箱子都锁着,莫阿婆没能踹开那间屋子,撕破了的衣物也都还可以补好。他们都以为莫阿婆和莫阿爷这闹过一遍最起码得歇两天,或者又来赖他家看病钱,不成想这么快莫阿爷就带了一大家子来,甚至于莫大宝莫二宝和莫三宝都带来了。看着架势,莫老二不知道阿爹阿娘是要干什么,只先把妻女拦在身后。莫阿爷阴森森的眼睛扫了一边莫老二一家四口,掸了掸衣服靠着院里的石板坐下,好像自己是个多了不得的大人物,这才慢悠悠开口道:“莫老二,我是不是你阿爹?”
那声音听着瘆人,莫老二疑惑地看了看这群人,回道:“是。”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阿爹,”莫阿爷嘴角忽地抽动了一下,漏出了个残忍的笑容,指着莫老二身后的莫老二媳妇说,“我要你把这个女人休了,还要把她生的那两个孽种卖掉!”
“阿爹?”
莫老二一时没消化完这句话,愣在原地目瞪口呆。莫阿婆看莫老二没有立马答应,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嘴巴,怒吼道:“莫老二!你还有没有点良心!阿爹阿娘说话你听不见吗!你要是不休了这个丧门,你就给我滚出莫家!”
“阿娘,阿爹,”莫老二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你们别这样……儿媳妇再不好,也伺候了咱家这么些年,凭什么就……”给别人当媳妇儿的,公婆一旦说要儿子休妻,做儿子的为了孝子的名声,再不愿意也是要休的。莫老二媳妇深知这一点,一看莫老二这会又站到了当间儿,心立马就死了一半,抓着他衣服的手也松开了,捂着脸就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