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珍带着一帮六个孩子浩浩荡荡地去考试。
这六个孩子穿着打扮都很普通，属于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可是，这六个孩子的颜值高。
迟意远是个俊朗少年，可他站在苏家几兄弟之间，容颜并没有明显优势。
不得不说，苏家几个孩子虽然是在农村长大的，可是基因很好。
一行人叽叽喳喳地说着那些地方的内容有些模糊，又说苏小甜的解题思路好像真的更好等等的话。
沈自珍走在他们中间，听着孩子们的对话，脸上都是笑意。
他们到的时候，七中门口已经有很多人了，嘈杂的声音淹没了大半条街道。
这些人里面，一半是大人，一半是孩子，面上的表情大部分都是焦躁的。
看着这场面壮观，苏小甜忍不住啧啧。
原来，家长陪考，从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啊？
也是，不管什么时候，孩子总是家长们永远的希望。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更出色一点？
就算在浩浩荡荡的考试和陪考大军里，苏小甜他们这一行人依然十分引人注目。
毕竟，别人家都是一个家长带着一个两个孩子来考试。
而他们则是六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起出现。
而且，六个孩子，容貌出众，站在人群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很多人盯着沈自珍看，似乎想看看，是个什么人能有这么多年龄大小差不多的孩子。
沈自珍是当老师的，被人注视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
但几个孩子多少有些不自在了。
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盯着自己看的哥儿几个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的衣裳穿错了。
或者身上的衣裳脏了没发现，破了不知道？
苏小甜和迟意远站在他们几个后面说话，相对来说，表现得更加坦然一点。
但终究还是有些赧然。
沈自珍看出了孩子们的不自在。
这些孩子刚从乡下到京城，身上在所难免地带着胆怯。
被别人注视，他们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优秀，而是下意识地就会认为自己可能哪里出问题了。
“你们的衣裳都很得体，没有任何问题。”沈自珍温润地笑着说道。
苏家几兄弟听沈自珍这话，安心很多。
“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来参加考试，不引人注目都难。”
几兄弟了然，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啊，难怪呢。
看着几个孩子的心态好起来了，沈自珍促狭一句：
“等你们都考上的时候，才是真的引人注目的时候，到时候，估计盯着你们看的人比现在还多。”
苏小九咬唇。
他还是很担心，真的能考上吗？万一考不上怎么办？
听人说，京城的教育水平可高了。
他们之前就在县城里的中学读书，好老师都没有几个。
有些老师讲课的时候，甚至还有错题，水平真的不如小甜。
“沈伯伯，我们能考上吗？”
他最终还是将自己所担心的问了出来。
不得不担心啊！
这一次，高二年级新增招生两个班，一共八十个人，报名一百五十人。
但是，高一少年班报名人数据说达到了七百九十二个人，只录取四十个人。
更重要的是，报名的人大都是京城本地的少年，比他们不知道多了多少优势。
他们或许最后会成为陪跑的那个！
“小九，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沈自珍正色问道。
“沈伯伯，小甜没问题，可是我们距离小甜差太远了……”
小九声音越说越小了。
他的成绩一直以来都不算好，这点他很清楚。
“你们也没问题，该掌握的知识都掌握得很清楚明晰。之前我给你们的题目，你们都能做出一百分，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沈自珍相信，他给出的那些题目，绝对不会比这次考试的内容更加简单。
几个孩子，这一次考中，没有任何问题。
不得不说，苏家的孩子在读书这个方面，总是会给人带来惊喜。
哦，也不光是苏家的孩子，就是苏家的大人们也一样。
苏满秀以前也不过是个农妇，但现在都成了作家了。
就是苏奶奶，这一次再见，都能读报纸了。
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会读错，但大意思能看懂了。
他又将目光看向和迟意远站在一起说话的苏小甜。
“至于小甜，她现在去参加高考，估计也没问题！”
沈自珍看看苏小九，对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多了几分心疼。
这孩子，从开始读书，就被一个十分优秀的妹妹压制着，才会这样怀疑自己吧？
这是心里产生了多大的阴影面积啊！
“真的吗？”苏小九带着欣喜问。
“真的，九哥，我现在去参加高考都能考中！”
苏小甜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更不想让九哥因为不自信耽误考试，所以她如是说。
这原本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家哥哥才说的一句话，可是架不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小甜这一句话，被旁边一个穿着白色蕾丝边衬衫、蓝色短裙、黑色小皮鞋的少女听见了。
那少女高傲地仰着脑袋，用高高在上的表情鄙夷地看一眼苏小甜。
甚至还嫌恶地用手捂了鼻子。
那模样，好像苏小甜身上带着什么不好闻的味道一样。
其实，苏小甜现在的穿着打扮并没有问题。
这套衣裳是到京城之后，杜家夫妻准备的。
但式样略微保守，就是京城里寻常人家会穿的式样。
这样的装扮落在眼前这个打扮时髦的少女的眼中，就是土！就是穷酸！
苏小甜并没有注意到有人盯着她看，迟意远倒是在无意中看到了，但他没有开口。
不相干的人，不用去理会。
少女也看到了清俊的少年迟意远，只是这一眼，少女便羞涩地红了脸。
可是，她发现，那少年没有多看她一眼。
而是低垂眼眸与旁边那个土里土气的穷酸说话去了。
少女将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她难道不比那个穷酸好？为什么他不主动过来与自己打招呼？
少女的心，被嫉妒撕扯，最终冷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她忍不住跺跺脚，那表情要多气恼，就有多气恼。
“小蕊！”少女旁边的中年男人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忙就唤道。
今天是考试的日子，可不能出乱子！
“爸爸，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夜郎自大！”
那少女娇嗔的语气，一副天真嫉恶如仇的样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真正厌恶的原因是那样一个少年竟然喜欢和穷酸说话。
苏小甜也听到了这二人的对话，却没有理会。
她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与不相干的人纠缠。
有这时间，看会儿书赚钱多好？
现在她认认真真看一天书，能赚六七块钱呢，赚钱不香吗？
“意远哥哥，你不怕吗？”苏小甜低声说。
迟意远浅浅地笑：“你以为我是小九？”
的确，他不是苏小九。
现在的迟意远，已经不是当年救苏小甜时候的小孩子了。
他今年十六岁了，最好的年华。
被称呼小蕊的姑娘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一双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将手心掐烂了都不自知。
“小蕊，我们做好自己就成了，对于那些自大的人，不用去理会。”中年男人说话的时候，还没忘记看看旁边这几个看起来就穷酸的人：“毕竟，将来你们都没有接触的机会！”
中年男人这一番话，落在苏小甜的耳朵里，苏小甜瞬间明白了，就说嘛，一个小姑娘，怎么会那样，原来家教如此！
沈自珍也听得清清楚楚，这样的话，让他觉得不舒服。
但今天是孩子们参加考试的大日子，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人动气。
迟意远攥紧拳头，最终没有吭声，但面上的笑容却一点都没剩。
苏家几兄弟也是一样。
一个个都攥紧了拳头。
他们觉得，是因为自己太弱，如果不是因为太弱的话，何至于被人这样看不起？
苏小甜并不知道，就是这父女二人短短的几句话，已经让这几个少年给自己立下了一个新目标。
更成就了将来的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校门缓缓打开了。
“校门开了，我们快去吧。”苏小甜拉着迟意远的手欢喜地说。
那个叫做小蕊的姑娘看到苏小甜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拉着迟意远的手，更难受了。
“不要脸！”她恨不得给苏小甜啐一口口水。
“孩子们，好好考试，我在外面等你们！”沈自珍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沈伯伯，您不用在校门口等我们。”苏小甜看着沈自珍这副没有打算离开的模样说道。
“结束之后，来这里找我，我送你们过来，就得等着将你们接回去。”沈自珍很坚持。
考试只有一天时间而已，而他今天一天就只有接送孩子们考试这一件事。
他不会丢下几个孩子，尤其是刚才还遇到这样一对充满恶意的父女。
他更不能放心将几个孩子单独丢在这里。
看着沈自珍一脸执拗的样子，苏小甜知道，他是不肯在他们考完试之前回去。
“沈伯伯，您去那边的树下坐着休息，我们早上考两门，要将近三个多小时呢。”
沈自珍觉得也有道理，便点头道：“我在那边的树下等你们，下课了你们来树下找我。”
而一旁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小蕊的父亲也已经送气呼呼的女儿进了学校，回头的时候，正好又看到了沈自珍。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圈沈自珍，在确定了沈自珍身上连一件值钱有档次的物品都没有之后，冷哼了一声。
就这样穷酸的一家子人，还敢惹自己家宝贝闺女不高兴！
这一声冷哼的鄙夷毫不掩饰，沈自珍就算背对着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但不过是陌生人罢了，何必在意？
沈自珍这几年经历了各种事，心态早就平和了很多。
他没有自带小板凳，便自顾自地在树下找了一块石头，垫上帕子坐下来。
然后，沈自珍很随性的从随身背的包里拿出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这些年在红心大队，他其实也看书。
但那时候，只能偷偷地看，不能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地看而已。
现在总算能光明正大地看书了，沈自珍只恨不得每天用二十四个小时看书，汲取知识，将这几年的损失都补回来。
那男人看着沈自珍拿出书看起来，更加恼恨起来。
装模作样的干什么？
真是什么人都敢当自己是个文人了！
小蕊的父亲想看看沈自珍看的是什么书，可是因为略有距离他并没有看清楚。
沈自珍不理会，他也不能主动靠近沈自珍，便在不远处站着东看西看。
等十几分钟之后，小蕊的父亲忽然发现，他今天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是真的失误了。
手里什么都没有，站在这里熬时间很辛苦。
这时候，他羡慕起沈自珍，最起码手里有一本书可以打发时间。
周围等孩子的家长有不少，一部分人手中拿着活儿，诸如毛线球之类的忙着穿针引线。
一部分两两三三地聚在一起侃大山，聊得开心。
他这样一个人站在树下的倒是显得突兀。
总不能就这样傻傻地等三四个小时吧？
可现在回家显然也不可能。
忽然，他将目光看向沈自珍旁边放着的包。
看得出来，这个包里还有书。
“你的书借我一本打发时间！”
男人虽然看不起沈自珍，但还是决定纡尊降贵的开口借书。
只是，他的语气还是高高在上的，根本没有一点找人帮忙的客气。
沈自珍抬眼看了一眼，只当做没看到一样，继续埋头看书。
小蕊的父亲没想到沈自珍竟然这样嚣张，居然不理会他。
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漠视过，太可气了。
他恼火的盯着沈自珍，再次开口：“你听到了没有？借我一本书！”
沈自珍冷冷的说道：“书是你这样素质的人能读的明白的吗？”
书给这种人看都是糟践了！
小蕊的父亲被沈自珍这一句话给说懵了。
他可是教育局的领导，这个男人竟然说自己读不明白书，等等，他还说了什么？
说他的素质差？
“你这个同志，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小蕊的父亲涨红了脸说。
沈自珍不耐烦和这样的人说话，没得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你哑巴了？”
沈自珍依然没有开口，只是微微侧侧身体，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小蕊的父亲显然是被沈自珍这样的举止给弄的气恼了，说话的时候，也就不过脑子了。
“你信不信，我让你家的几个孩子这一次都没办法考上！”
这话说的歇斯底里，还带了一点洋洋自得。
那模样，就好像沈自珍带来的几个孩子都已经落榜了一样。
沈自珍并不想理会这个疯子一样的男人，但因为提到了孩子们考试的事，沈自珍还是看了他一眼。
他抬眼冷冷的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男人，想看清楚，是个什么样的蠢货，才会说出这种话！
被沈自珍眼神中的鄙夷和冷淡给再次刺激之后，小蕊的父亲终于绷不住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是教育局的领导，你居然敢侮辱我，敢漠视我！”
沈自珍听完之后，暗自想着。
教育局的领导？确实有这个能力破坏了几个孩子考试的事。
看起来，这事还需要再妥善处置一下。
可不能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让几个孩子吃亏。
二人这边闹起来，周围的人聊天的干活的都停下来围观。
凑热闹，是人之所好！
原本还有几个打算管一管的，因为那男人说自己是教育局的领导，都息了心思。
孩子要上学，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教育局的领导啊！
周围的人不愿意管闲事，只在围观。
有几个还给沈自珍投去了怜悯的眼神。
这个人，怎么这么倔呢？说两句软话不就没事了？
沈自珍终究没说话，而是盘算着应该去找谁说一下这件事。
小蕊的父亲看沈自珍依然没说话，越发气恼了。
“你这个人，性格太差了！”
沈自珍浅淡的笑了一下之后，说道：“你这个人，素质太差了！”
“你……”那男人被挤兑的面红耳赤！
周围的人听着二人的对话，忍不住失笑。
可因为怕被这个自称是教育局领导的人打击，因此，他们只是掩嘴而笑。
“你给我等着！”小蕊的父亲气势汹汹的离开了，甚至连女儿都不等了。
沈自珍看着烦人的人走远了，重新打开书准备看。
旁边有个老人没忍住，拍了下沈自珍的肩膀。
“同志，你这样可不好，孩子们考试是大事，要是他真的给你动点儿手脚，不是害了孩子？”
“老人家，谢谢您。我相信，这世间有公平正义！”沈自珍语气很坚定的说。
老人听到沈自珍这样说，无奈的摇摇头，喃喃自语说道：“还是太年轻了啊！”
不是老人多想，看两个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两家的生活是有差别的。
那个人就算不是教育局的大领导，但只要是教育局的人，好事干不了，干点儿坏事确实不难。
沈自珍又笑着说：“老人家，您的意思我明白，您放心吧，我有办法！”
老人听了之后，笑了，说道：“有办法就好，别耽误了孩子们考试。”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当老人看到沈自珍手里的书居然是农学专著之后，更加惊讶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真有学问的。”
“有学问不敢当，就是喜欢研究这些！”
“不容易，不容易啊，喜欢研究农业好！”老人感慨的说：“庄稼长好了，我们才能吃饱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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