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鼎主人的身份既然明朗,那它的名字也就呼之欲出。
魔皇道兵之一,戮魔鼎。
仙魔纪最后一位皇者在成道之后铸就了两件帝器,分别象征仙道与魔道,一曰戮魔鼎,一曰炼仙炉。
二大爷就是戮魔鼎。
“她那样一位无上的皇者,怎么弄出了这样一件帝器……”苏辰小声嘀咕,但还是被二大爷听见了。
“小子,你乱嚼舌根小心遭报应。”戮魔鼎暗含威胁地说道。
“切,就你这德性,我差点都以为你在忽悠我了。”苏辰不知死活地说道。
戮魔鼎:“……”
一道磅礴巨力忽然压下,苏辰骇然,运转全身功力进行抵挡。不过他与戮魔鼎之间乃是天壤之别,他被二大爷凭空幻化出的一只大手拍翻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更糟糕的是他被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二大爷你要干什么?”苏辰惊恐大叫。
“教会你尊敬长辈!”二大爷冷笑着,那只大手缩小到合适的尺寸,对着苏辰的屁股就是一通狠揍,打得他嗷嗷乱叫。
“啊!二大爷你大爷的!”
“士可杀不可辱!你不怕遭报应啊!”
“啊……”
苏辰也是嘴硬,就是不求饶,二大爷掌握着力度,越打越欢,越笑越奸诈:“嘿嘿,那姑娘可是要醒了,我看你能挨到几时?”
“什么?!”苏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要是没别人也就算了,屋里还有个宫亦谣呢,要是被她看见他这副衰样,岂不是要被笑话死?
“好大爷,好长辈,求求你饶了我吧!”苏辰很果断地求饶,他毫不怀疑二大爷的脾性,如果两人就这么僵持下去,二大爷绝对能让他在宫亦谣面前丢尽脸面,连挽回尊严的机会都没有!
“你再嘴硬啊,你不是嚣张得很么?”戮魔鼎嘿然奸笑。
“我知错了,二大爷你永远是我大爷!”苏辰求饶道,“我以后一定把你当祖老先人一样供起来!”
“去你的,敢咒我!”戮魔鼎怒道,打得更狠了。
一番闹腾后,苏辰捂着屁股趴在院落里的一张矮凳上,呲牙咧嘴的,看得戮魔鼎哈哈大笑。苏辰没好气地说道:“行了,您老人家也出够气了,给晚辈我留点面子吧。”
戮魔鼎带着畅快的笑意说道:“本尊现在心情好,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过时不候哦。”
苏辰想了想,问道:“我记得您曾说过我是死而复生之人、天命之子,天命之子是指什么?是什么样的天命?”
戮魔鼎叹息了一声,悠悠说道:“所谓的天命之子,你以为是什么?你觉得天生万物,有谁的诞生是莫名其妙的么?”
苏辰不解道:“按你的说法,随便拉个人都可以说是天命之子,那这四个字还有什么意义?”
戮魔鼎说道:“所以这就是我给你的课题,在你修为有成之时,你需要回答我,什么是天命,你的天命是什么。”
苏辰愕然无语,这似曾相识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戮魔鼎严肃地说道:“天生万物,没有谁的诞生是毫无意义的,任何生命都是背负天命而降生的,因此你需要明白天命的真正意义,更需要明白你自己的天命,唯有明悟,方可成为吾皇口中的天命之子。”顿了顿,它又说道:“除此之外,本尊需要将你锻造成天地间最锋利的剑,你若做好了准备,下一个拂晓,到三十里外的山中来找我。”
苏辰凛然,明白自己的悠闲日子到头了,他亦正色道:“好,下一个拂晓,我来找你。”
小鼎得到他的答复后就离去了,苏辰望着东方渐渐升起的太阳,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一夜他明白了很多东西,有惊讶也有释然,惊讶源自那位皇者对他的特殊看待,释然则源自他对那位皇者的了解,或许不全面,但他已经能放下抵触的情绪了。
阳光照亮了这处遗世独立的小小院落,带着温暖,驱散了黑暗。
苏辰回到竹屋内,宫亦谣果然醒了,坐在竹床上,右手徒劳地在身子左边抓了抓,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神情变得呆滞,仿佛失了魂。
苏辰轻轻一叹,对她说道:“月下瑶台的那个变态女砍了你的手,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宫亦谣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苏辰的话,她死死攥住领口,浑身颤抖,无声地哽咽,嘴角淌出了一丝血,却是她咬破了嘴唇而流出的血。左臂的断处,早已被苏辰细心包扎了起来,在药物的作用下止住了血和痛,但宫亦谣的心在流血,心在痛。
“多谢。”她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在外面,有事叫我。”苏辰轻声道,然后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屋内才传出了宫亦谣的哭声,为她所遭受的屈辱,为她所要承受的痛。
凡境修士没有断肢重生的能力,一旦肢体残缺,要么借助外物复原,要么逆冲而上,登临仙境后重塑肉身。但肢体的残缺,对修士影响颇大,完整的身体方有完整的周天,这是功法运行的基础。肢体残缺也就意味着肉身周天的残缺,功法运行受阻,修为难以进步,若无外物相助,登临仙境何等艰难。即便真的逆天走到了这一步,以残缺之身面对完整的成仙劫,更是九死一生。
然而,能够修复断肢、重塑完整肉身周天的灵物亦不多见,有些人即使走遍天下,也恐怕寻不到一物。
所以失去左手臂对于宫亦谣的打击可想而知。
苏辰听着屋内的哭声感到很揪心,也有一些自责,他若是能早点发现宫亦谣,也许还能挽救,可惜时光不能逆转,对已经发生的事他无能为力,只能想想如何帮助她。
哭声渐息,苏辰又等了一小会儿才重新进去,宫亦谣背对苏辰侧躺着,似乎不愿意被人看见现在的模样。
苏辰抓了抓头发,斟酌着词句说道:“那个……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这话一说出口,苏辰便一拍额头,这是宫亦谣又不是曦月,后者只要有得吃就很好哄,但他对宫亦谣也不够了解,天知道这会儿要怎么才能哄得住……好吧,姑且说是“哄”吧。
在苏辰胡思乱想间,宫亦谣低声地说道:“谢谢你,苏辰。”
苏辰尴尬地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宫亦谣没说话,苏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屋内落针可闻,憋得慌。
良久,才又听宫亦谣说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你这副样子,我能信你?”苏辰道。
宫亦谣又不说话了,苏辰捂脸,明明是想来安慰一下宫亦谣的,怎么一接话就忍不住开怼了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宫亦谣缓缓坐了起来,面对了苏辰。她青丝垂落,但因为沾了不少血而黏在一块,一绺归一绺的,脸上虽然有了血色,但依然脏兮兮的,一双眼睛也没有什么光彩,死气沉沉。身上就不必说了,染满了血污的破烂衣衫也只是勉强蔽体而已。
这还有当日观星城内初见时的风采么?
“其实你真应该庆幸,那个变态女人还给你种了情尸蛊,相比之下,断手总比失身好……”苏辰又连忙住嘴,哪壶不开提哪壶,有这么比较的么?
“是啊,若是被情尸蛊控制最后沦为男人的玩物,我宁愿一死,如今贞洁还在,命还在,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宫亦谣垂眼看着空荡荡的左臂,语气甚是颓废。
苏辰也明白,她需要一点时间接受现状,任谁遭遇了如此打击,也很难马上就振奋了起来。尤其是对她这样志存高远的天之骄女而言,前途有可能因为断臂而葬送,更是难以承受之重。
再次仔细斟酌了一番,苏辰才开口道:“其实断臂也是有办法重续的,咱也不能失去希望不是?在这里绝对安全,你就放心休养,这事儿我来想办法,一定能为你重新接续断臂的。”
宫亦谣抬眼看向他,眼中绽放出了一缕光彩,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她颓然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所以真的很感谢你。你说得对,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希望,我会振作起来的。”
苏辰皱了皱眉,他倒也不是放空话,毕竟还有个二大爷在,要是它也没办法,那可能就真没办法了,总不能求着二大爷去找它的主人吧?找不找的到是一回事,那位皇者会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后辈出手么?
“办法总比困难多,总之我会帮你。”苏辰看着她,笃定地说道,“我是认真的。”
宫亦谣怔怔地看着他,男子的眼神坚定而又温柔,让她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丝信赖,于是她默默地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苏辰无奈地说道:“咱们好歹是一个联盟的,不用总说谢了,再者说,我当时要是能及时赶到也不至于让你失去左臂了。”
宫亦谣摇了摇头,嘴角有一丝微笑:“这与你无关,只能说是我的命吧。”
苏辰一手叉着腰,一手挠后脑勺,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看了看宫亦谣现在的样子,便道:“那个,你要是想洗漱一下的话,院子外面有一个湖,可以去那里,我去帮你找一身干净衣服。”
说完,他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诶……”宫亦谣顿时一窘,脸颊竟然变得滚烫,她喃喃自语道:“女子的衣物,他一个男人怎么好……唉!再说,他怎么知道合不合身……”此时,她胡思乱想了起来,而且越想越偏,竟忘了断臂之痛。
出门在外,她怎会不带些衣物,宫亦谣摸了摸腰间,松了口气,储物用的玉佩还在。
呆坐了一小会儿,她内心也放开了一些,女子皆有爱美之心,她亦不例外,自己这副尊容也太难看了,便依着苏辰所言寻到了湖泊。
清澈的湖水在日光照耀下微微荡漾,瀑布垂落而下,水声哗哗,仿佛一曲天生的清调,悦耳动听。
宫亦谣内心愈发放松了,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这才解开了身上的衣衫扔在一旁,如象牙白玉般的娇躯慢慢没入了水中,清凉的水漫过她的全身,带来极度的舒适感,她索性潜入水里,让整个人都泡了进去,甚至想就这么泡在水中再也不出去了。
这湖水似乎不太一般,宫亦谣发现有无形的灵气自主钻入了她的体内,充盈了她的全身经络,而且湖水中似乎还有弥漫着一股旺盛的生机,不断地涌向她左臂的断处,那里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血肉在滋生。
“这是……”宫亦谣察觉到这一变化,惊异不已,略作权衡,她解开了包扎用的布条,原本触目惊心的断面,竟在短时间内愈合了,虽然只是长出了一截骨肉,但伤口已经消失,无需包扎止血了。
“难道真的还有希望?”宫亦谣心中激动了起来,她看到了断臂重生的希望,这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湖水不过齐腰深,坐在湖底也就齐肩,宫亦谣破水而出,一扫颓废,脸庞上再次恢复了神采,没有什么比看到希望更重要,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希望仍在,就必须去闯!
心情大好的她,又坐回了水中,细细地洗漱起来,虽然一只手不太方便,但她的心情已经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