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罡的这种姿态,无疑激起了玄陵等人的怀疑。
事情败露却不想着逃命,反而有恃无恐地回来,这一刻他脸上的笑意是如此地耐人寻味。
玄陵到底是玄陵,伸手按住苏辰的同时向李淳罡问道:“你为何不逃?”
李淳罡呵呵一笑:“师尊封闭了整个山门,徒儿能逃到哪里去?就算徒儿逃出生天,只怕也再无容身之地。”
玄陵又问:“那你回到此地又是何故?”
李淳罡笑意不减:“当然是回来看看我的好侄儿啊。”他说着,便向前走了一步。
苏辰身子一动,心中恨极,但玄陵按着他,他无法冲上前去。
同时,赫连无心、望舒、白龙王和顾长惜出现在了李淳罡身侧,离他不过几步远,封死了他的退路。
“你确实很有本事,这十一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了你,但你却在我的眼皮底下跑掉,而且我的人始终找不到你。”李淳罡盯着苏辰说道,“可我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回来找我报仇,所以我始终在秦王岭等着你。”
“你如今还想杀我?你杀得了吗?”苏辰恨声道。
“难,很难。”李淳罡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道,“可是再难,我也得试试呀,要不我在道武宫这么多年,岂不是白费时间了?”
众人皆是一愣,望舒的眼中忽然泛起蓝芒,神色一变,说道:“你竟也是鬼族的人?!”
各势力的人都在刹那间变了脸色,玄陵立刻挡在了苏辰的前面。与此同时,无数绝仙的威压汹涌而来,镇压向李淳罡。
“哈哈!”李淳罡却是仰天大笑,面对那一股又一股绝仙级的威压,他的身上有黑雾涌现而出,一股更加可怕的威势荡漾开来,竟是硬生生压住了在场的众绝仙。
“四大圣族、三教、九大世家、魔教丹宗,还有这么多大小势力的人,师尊啊,你说他们要是全灭于此,神州会变得如何呢?”李淳罡冷笑问道。
此言一出,饶是玄陵也无法保持淡然了,这里汇聚了当今天下至少半数以上的绝仙,其中还有各大势力的掌舵人,这些人物若是真的被灭杀,神州必然要陷入极大的动乱之中,若鬼族趁机攻入九州,后果难以想象。
“凭你一人?”有绝仙怒喝,自是不相信李淳罡有本事覆灭如此多的绝仙级强者,但他身上出现的这股气机,却又让人忐忑不安。
“我虽也是绝仙,但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李淳罡笑道,“可若是吾皇亲至呢?你们可能挡住?”
鬼皇?!
“不好,快护着孩子们离开!”迦叶惊道,而他自己却飘身而出,与望舒等人一起围住了李淳罡。
不用他提醒,已经有绝仙反应了过来,真若是鬼皇亲至,在场绝对无人能够生还,哪怕是原青天在此,怕也挡不住鬼皇。
狐王花吾天、鲛族长者、慕长歌、阳道洑……一群强者纷纷离席包围了李淳罡,剩余人则带着自家的小辈迅速离开;玄陵也吩咐萧无畏带着苏辰、秦逸龙等道武宫弟子离去,那年轻鲛人则跟着秦逸龙等人。
“哈哈、哈哈……”李淳罡身上的气势越来越盛,大笑不止,“逃?能逃哪儿去?秦王岭都已经被我封住,所有人都得死于此地。”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都变了,有些沙哑,阴森而冷冽。
众仙不再迟疑,纷纷出手,无数仙光亮起,轰向中心的李淳罡,然而黑雾翻涌,那些仙道妙术全部如石沉大海,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连一点浪花都没激起。
李淳罡身上的黑雾忽然成一股股攻向四周。众仙凛然,各展妙术抵挡或化解黑雾,所幸这黑雾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无法对抗,群仙虽然败退,但好歹没有出现伤亡。
就这短暂的瞬间,李淳罡的身后浮现出了一个人影,黑袍罩身,一只白色骨掌露了出来,只一点,便有一位绝仙身死道消,当场陨落!
“真是鬼皇?!”众仙在那仿若能压塌苍天的威势下飘摇,心中已是绝望。
但那白色骨掌没有容他们多想,只是凌空虚握,唐家家主、某一门派的太上长老……共计十名绝仙陨落!
好在,没有望舒、顾长惜等人。
皇道威压蔓延开来,纵然是玄仙,也被压制得无法动弹,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由鬼皇屠戮。而鬼皇似乎不急着将他们一次性灭掉,在杀掉这十一人后,淡漠地说道:“臣服于我鬼族,本皇可饶你们不死。”
李淳罡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幸存的众仙不由得脸色难看了起来,那些各方势力的主事、掌教等自然不会这般屈服,但那些散修则目光闪烁了起来,显然有些动心了。修行到绝仙这个境界不容易,谁也不愿意白白丢掉性命,他们没有宗族的牵绊,臣服于鬼族又如何?
就在有人要开口的时候,一声龙吟骤然响起,鬼皇抬眼望向了飞仙峰,那里出现了一人,持着一口古剑,凌空虚渡,向着望天峰而来。他脚步不快,但每一步踏出,气势便上涨一份,手中的剑更是光华璀璨,似有一条怒龙欲挣脱禁锢,搏击九天。
一道锋锐至极的剑意倏忽而至,竟是破开了鬼皇对众仙的压制,众仙如蒙大赫,立刻远离战场。
鬼皇没有理他们,而是面对着那一人一剑,阴沉地说道:“原青天,凭你一介至尊,也想抗衡本皇?”
枯瘦老人神色平静,淡然道:“何不试试?”
白骨掌拍向原青天,所过之处竟是有空间碎片飞舞,隐隐有混沌翻涌,天地欲裂,极为骇人;而原青天眼中陡然爆发出摄人的光芒,龙渊铮铮而鸣,随着他的挥动,剑气化龙迎向了鬼皇这能崩天裂地的一掌。
神光冲霄,大地震动不休,两者对决之地的空间不断崩裂,似乎要重归混沌,这般景象,直如世界末日。
在那绚烂至极,却又充斥着无尽毁灭之力的神光之中,一口古剑冲杀而出,剑尖抵住了鬼皇的骨掌,原青天迈步跟上,再度握剑,以一往无前之势,竟迫得鬼皇后退了数步。
“啊!”鬼皇怒吼,更是屈辱至极,骨掌一合,便将龙渊剑钳住,另一掌同时拍出,直取原青天。
原青天手腕一翻,龙渊旋转,凝于剑身之上的剑气猛然爆发开来,而他已经松手,双掌齐出,对上了鬼皇这含怒的一掌。
血雨飘洒,原青天吐血而退,龙渊剑怒啸,剑气更加澎湃,鬼皇竟是握之不住,松开了手。
龙渊飞回了主人身前,而鬼皇的手掌上,却有一节指骨掉落,在半空中就随风消散。
原青天不顾嘴角血迹,重新持剑进攻,一剑平刺,仍是带着一往无前之势,似乎将生死都已置之度外。
鬼皇大怒,皇道之力汹涌,他化身成了一个骷髅头,遮天蔽日。骷髅张开一吸,顿时罡风肆虐,秦王岭下的灵脉都动荡了起来,灵气涌向了那血盆巨口,望天峰极其临近山峰上的植物、动物都在刹那间枯萎、死去。连一众绝仙以及玄陵都感觉自身的生机在流逝,顿时惊骇。
龙渊剑刺到了骷髅头近前,那巨口之中凝聚的力量也喷涌而出,整片天地都在一瞬间陷入了死寂。
骷髅头崩开,消散……
龙渊剑倒飞而出,插在了九曜宫顶部,光芒已经暗淡了下去……
“好、好、好……”鬼皇的声音回荡在天空中,“好一个原青天,本皇倒是小瞧了你,不过你此番出手,还能活多久呢……”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愤怒和不甘消失。
原青天傲立天穹,本没有动静,直至鬼皇最后一缕气机也消失无踪,他才仰面栽倒,向着地面坠落而来。
“祖师!”玄陵立刻腾空,接住了原青天。
“无妨,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日。”原青天摆了摆手,依旧平静。只是他脸上已不见血色,身体更加枯瘦,玄陵感知不到他的具体情况,但想来绝对糟糕至极。
落在道场上,幸存的绝仙们聚拢而来,纷纷躬身行礼:“多谢前辈!”
原青天只是摇了摇头,说道:“诸位需严防鬼族,莫要被他们乘虚而入。论道大会已经结束,便请回吧。”
望舒走上前,将一瓶丹药双手奉上,说道:“前辈,此为我族疗伤圣品太阴丹,还请收下。”
见状,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奉上了本族最好的丹药。
今日若无原青天出手,只怕鬼皇真能杀掉在场所有人,连他们视为希望的后辈们也难逃一劫,这份恩情理当回报;再者,原青天至尊之境,却能硬撼皇道,这等强者更是值得他们交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有求于他;而原青天活着,对鬼族便是一个巨大的威慑,所以在场的人出奇地想法一致,那便是希望原青天能一直活着。
原青天微微一笑,没有拒绝,坦然接受了各大势力的好意。
以至尊之身败皇道,望天峰上的这一战,注定要传遍天下,成为修界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另一边,在萧无畏的带领下,各家势力已经赶到了山门处,而望天峰那边出现的可怕力量让所有人都心胆俱寒。
然而,秦王岭已经被封,他们到了山门这里,却也出不去。
“希望祖师爷能战败鬼皇吧……”萧无畏仰天一叹,目光复杂地看向了望天峰的方向,原青天已经现身,正在和鬼皇激战。
“师叔,那真的是鬼皇吗?”苏辰问道。
“不清楚。”萧无畏摇了摇头,“但愿不是真正的鬼皇,否则祖师爷再怎么强大也只能饮恨。”
“确实不是鬼皇本尊,只是他的部分力量显化而已。”玉青君说道,“以贵派祖师之能,应当能够应付。”
“你是?”苏辰记得他是和端木静荣一起来的,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琅寰阁弟子,玉青君。”玉青君笑了笑,自报家门。这种时候,恐怕也只有他还笑得出来。
“你如何知道那不是鬼皇本尊?”龙卿言开口问道。
“渡世镜监察人世,偶尔也会预知一些事情。”玉青君轻笑道,“在端木找到琅寰阁之前,渡世镜便已预感到了今日之劫,所以我师父让我出山,来做个见证。当然,也可以给苏兄一些帮助。”
苏辰苦笑道:“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玉青君点了点头,叹道:“是啊,你做的准备很多,有些不见得能用上。没能让你欠我一个人情,实在有些遗憾。”
“我的人情有这么值钱?”苏辰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我说过,渡世镜偶尔也能预知到一些未来的事。”玉青君却是神秘莫测地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苏辰。
两人的交谈,只有附近一些人听到。玉青君这么一说,便有不少目光聚集到了苏辰身上。
宫亦谣皱了皱眉,悄悄拽了下苏辰,示意他别跟玉青君说太多。这个有些神秘的青年让她看不透,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望天峰的战斗结束,鬼皇败退,终于让山门这里的人松了口气。可惜他们还是被困在山门前,如今只能先回望天峰。
就在他们准备返程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青石阶上。
洛云裳等护送后辈的仙人们立刻警惕,挡在了一众后辈的前面,因为那人正是李淳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