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闷在房间里，越想越是生气。到入夜之时，他都没离开过，虽饥肠辘辘但仿若未觉。

他一直在想，该怎么破开这个局，可惜连原青天都站在了女娇那边，他实在是束手无策。

难道就这样接受了？

苏辰躺在软塌上，望着屋顶，烦到了极点。

门开了。

原青天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秦逸龙。

“祖师爷。”苏辰坐了起来，赌气似地别过头。

原青天早料到苏辰会这样，也没在意，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后，又让秦逸龙也坐着，然后才问苏辰：“你在埋怨老朽？”

“哪敢啊，你可是我的祖师爷。”苏辰随口敷衍道。

“就不问问原因？”原青天和蔼地问道。

“问了有什么用？你和老太太都安排好了，我敢说个不字，那老太太真能杀了我。”苏辰闷声道。

“也是，女娇确实有些一意孤行。”原青天笑了笑，“逸龙找到我，向我袒露了心迹，我也觉得该给他解释一下。又琢磨着你小子也需要有人开导开导，便带着他一起来找你了，有些话就一次性说了吧。”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起说道：“请祖师爷明示。”

原青天随手在房间里布下了一个结界，以防隔墙之耳，然后看了看两兄弟，这才说道：“逸龙啊，花家的这位公主，跟你有缘无分。”

秦逸龙脸色一变，问道：“祖师爷为何这样说？”

原青天淡淡道：“有些事，你们暂时没有实力去探究，老朽也不便多言，只能劝上一句。逸龙，我知你对花霁语有心，不过你若是强求，最终只会害了你，也害了她。道武宫有你们两个年轻人，老朽很欣慰，所以不愿意看到你因为一段没有结果的缘分而自误。”

秦逸龙忍不住道：“我对她亦是真心，我也能感觉到她对我有意，为何我们就不能有结果？您这样说，我不服！”

苏辰也道：“是啊，这没道理。”

原青天看了眼苏辰，说道：“你是她的棋子，逸龙不是，因此有些因果你能承受住，逸龙不行。他若是强求这段姻缘，只会死无葬身之地，道武宫终究是要交到逸龙手上的，我不希望后继无人。”

两兄弟面面相觑，他们和原青天处所的层次不同，看待一件事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可他们也确实理解不了原青天的所思所想。

秦逸龙深了口气，说道：“祖师爷，请恕弟子不孝，无论结果如何，哪怕会粉身碎骨，弟子也绝不愿辜负了公主殿下。”

原青天似有些失望，叹气道：“逸龙啊，听老朽一言，趁着你和花霁语还未开始，陷得不深，早些放手吧。”

苏辰忍不住说道：“真不能成全了大师兄和小狐狸么？”

原青天摇头道：“我不能让他也进了这个棋局。”

“棋局……棋局，呵。”苏辰冷笑，“你们总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总是拿这个做理由来安排我们的人生。祖师爷，难道在你们这类人的心里，所谓的棋局真的高过了一切么？你不愿意大师兄入局，为何眼看着我入局？如你所言，小狐狸应该也在棋局中，为何不能让她离开这个所谓的棋局，去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她别无选择，或者说，入局本就是她自己的选择。”原青天答道，“而你，不也是自己选择入局的么？”

苏辰神色一僵，沉声道：“那也不是拆散小狐狸与大师兄的理由。”

原青天叹气道：“我要怎么说，你和逸龙才能明白，让他放弃这段姻缘，真的是为了他好。”

“祖师爷，请成全弟子。”秦逸龙含着泪，在原青天跟前跪下、磕头。

原青天露出了不忍之色，但他终究没有被秦逸龙打动，而是说道：“逸龙，听老朽一声劝，放手吧。”

他磕下去，没有再直起身，就这么趴在那里，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

“苏辰，我会同意女娇这个条件，确实也是在为你着想。”原青天对苏辰说道，“你甘为她手中棋子，想必也做好了会尽棋子本分的打算吧？”

苏辰没肯定，也没否认。

原青天又继续道：“你会明白的，利益结成的关系远没有真情带来的牵绊牢固，当这盘棋走到最后，留在你身边的人越多，你和她的赢面才会越大。老朽或许看不到那一天了，只能为你，也为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小狐狸到底有什么身份？”苏辰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你身后那位知道。”原青天答道。

“这难道也是吾皇的安排？”苏辰感到心中有阵阵寒意，若果什么都被魔皇安排好了，那他和一个傀儡有什么两样？

原青天不置可否地一笑：“她不会这样做。”

“那为什么非得我和小狐狸成婚不可？”苏辰不满亦不解。

“只能说是恰逢其会，若有一天你和那位见了面，不妨当面问清楚。”原青天淡淡笑道，他明显还知道些东西，但就是不明说。

秦逸龙终于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先向原青天行了礼，然后对苏辰说道：“小辰，看来我不得不放弃了。”

苏辰脸色一黯，低声道：“对不起，大师兄。”

秦逸龙走过去，神色复杂地说道：“反正也没开始，放弃了也就放弃了吧，不过师兄难得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子，你以后好好对她。”

苏辰沉声道：“但我还是无法接受。”

原青天缓缓说道：“北冥天女你都敢碰，狐族的公主怎么就不敢娶了呢？”

这话一出，苏辰和秦逸龙同时瞪大了眼睛，原青天微笑道：“四大圣族中，北冥和东荒已经与你有了莫逆的关系，何不借这个机会再与青丘狐族建立起牢固的联盟呢？若你还是想不明白，不妨换个角度来看。长生殿愿意将圣女嫁给你，难道只是成全你和宫亦谣么？若你不能带来足够的价值，就算你有恩于长生殿又如何？你与宫亦谣的感情，只是恰好与长生殿的利益一致了而已。如今，让你和花霁语成婚也是同一个道理。”

“女娇前辈选择我，那我又能带给青丘什么？”苏辰不解地问道。

“有些价值，不是短时间内能体现出来的。”原青天意味深长地说道，“就好像长生殿看重你的背景，同时也很看好你的未来。女娇跟我说过，可以倾尽狐族之力来助你登上极境，并让剑道在青丘延续下去。老朽认为，若非看好你的潜力，她就算对剑奴再怎么情深，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何况，永恒碧玉对你来说至关重要，没了它，你的路、剑修的路便算是断了。”

“我……”苏辰找不到话来反驳，其实他和秦逸龙也明白过来了，他们拒绝的理由只是从个人情感角度出发，而在原青天这个层面的人看来，个人情感远不如所谓的大局重要。

苏辰是魔皇的棋子，更是一个纽带，他这一路走来，其实在无形中将两大圣族、三大宗门联系在了一起，如今也不过是多了一个青丘罢了，一共六大宗族都与魔皇统一了战线。

两个少年郎或许没意识到这点，但原青天看得透彻，因此他才会来开导苏辰和秦逸龙。

“好，我不反对这场婚事了。”苏辰叹气，终于服了软，“但我只会和小狐狸挂个名，不做真夫妻。”

原青天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随你。”

秦逸龙终是心中苦涩，勉强冲着苏辰笑了下。苏辰揉了揉肚子，对秦逸龙说道：“大师兄，我肚子饿了，咱们去找点吃的。”

原青天撤了结界，悄然消失。

苏辰从软塌上蹦了下来，拽着秦逸龙就往外走。

……

皇城外有一座酒楼，临着烟柳巷，靠着花湖，到了夜里显得十分热闹。

花彦忻带着苏辰和秦逸龙登上了酒楼，苏辰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酒菜，然后就与花彦忻、秦逸龙大眼瞪起小眼来。

因为苏辰和花霁语的事，他们三个显得有些疏远了。

酒菜在沉默的氛围中上来了，苏辰也懒得招呼花彦忻和秦逸龙，自顾自地吃了起来，酒暂时没动。

直到腹中充实，苏辰才惬意地舒了口气，瞟了瞟始终沉闷的那两人，他站起身，往花彦忻和秦逸龙跟前摆了一个碗，然后拍开酒坛，给自己和他们两个都倒了一碗，说道：“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话就敞开了说，一直憋着也不怕憋不出内伤么？”

倒完、说完，他就坐下了，盯着自己那碗酒，一言不发。

花彦忻端起酒往嘴里灌，有酒淌在了他的衣服上，他也不管，喝完了便把碗顿在桌上，说道：“我不管最后霁语跟了你们谁，反正谁要是对她不住，我花彦忻就跟他没完。”

秦逸龙也一饮而尽，说道：“小辰，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始终是兄弟。”

苏辰不作声，将自己那碗酒喝掉，然后重新倒了三碗。这一次他率先喝下去，然后苦笑着说道：“可怜、可悲、可叹啊！”

花彦忻和秦逸龙先后喝下酒，三人又重新满上，又喝、又添，直至最后，他们脚边摆满了酒坛子，全都醉得一塌糊涂。他们边喝边谈，时而哭时而笑，似在感叹这个世界的荒唐。

“苏辰，老子是真……真嫉妒你。”秦逸龙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苏辰，“凭什么啊，老子也是百年不遇的奇才，怎么就没你这待遇，啊？老子连心爱的姑娘都得让给你这混账，老子算个屁的奇才啊！”

“我这待遇？”苏辰大笑，醉醺醺地说道，“你他妈以为老子很享受是吧？没爹没妈的滋味你他妈尝过吗？你他妈知道亲人死在面前是什么感觉吗？你倒是去背个十多年的黑锅啊！”

花彦忻喝下一碗酒，猛地把碗摔了，撑在桌子上说道：“那是我亲妹妹！亲妹妹啊！”他两眼通红，神色迷离，摇摇欲坠，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是不顾形象地哭了起来。

“哭个屁啊哭！”秦逸龙一拍桌子，“你他娘要是敢对不起蕊儿，老子活剥了你！”

这一晚，三人喝得天昏地暗，连酒楼掌柜都被惊动了，一看其中还有个是王子，连忙通报了皇城禁卫，这才把三个酒疯子给带了回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辰头痛欲裂，动一下就像是被开瓢了一样，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难受的时候，一块沾了水的锦帕贴在了自己额头上，让他多少好受了些。

苏辰睁开眼，看到了神色憔悴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