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群山尽雄奇,唯有居庸多秀丽。
居庸山,在燕云之北,为拱卫冀州燕云圣城的双龙之一,亦是闻名天下的灵山宝地,虽在北方,却有江南群山般的娟秀之景。
山南,有当今北地雄主大夏王朝的国教,名为玄气宗。山北,则是隐修聚集之地,传闻中,单独一位隐修就有撼动国教之能,是故玄气宗从不贸然进入山北地界,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在居庸山北,就有这么一个山谷,隐于山间,谷外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六百万年前的文字书写着“且执竹杖听剑声”。
这里就是竹剑谷,一代剑仙独孤竹的隐居地。
三十年前左右,玄气宗占据的一处灵穴被三个炼神期修士闹了个天翻地覆,其中的造化被夺走,致使这处灵穴元气大伤,至今没有恢复。虽然有本门高手施法布阵锁住了灵穴,但其中的太阴之力仍在缓慢流失,让玄气宗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其中一个小混蛋疑似和剑仙独孤竹有关,而独孤竹又消失了太长时间,结果导致此事被搁置了近三十年。
不久前独孤竹回来了,玄气宗宗主曾去山北会见剑仙,最后的结果却是不了了之,玄气宗无奈之下选择了放弃。
好在独孤竹也给了玄气宗一些补偿,赠了一株仙药给他们。
没办法,玄气宗虽为北夏国教,但门派之中也就现任宗主达到了绝仙境,还比独孤竹晚了一百多年,实力自然是不如独孤竹。又有传闻说,独孤竹与长生殿、道武宫、北冥凰族交好,这更让玄气宗不敢去深究了。
独孤竹给了宗主昀天台阶下,他也就顺着往下走了。
归天纪四十八年六月初的某一天,祸害过玄气宗的三个“小混蛋”再次来到居庸山山北。
“前辈不会收拾我吧?”曦月有些忐忑地问道。
“收拾你也是应该的。”龙卿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他要收拾你,我们不好帮忙啊。”苏辰也不厚道地说道。
“靠!”曦月顿时抓狂了。
三人可没忘记,当初离开竹剑谷时,可是把独孤竹的家底给祸祸光了的,虽然独孤竹也说过,需要什么尽管拿,可也没说让他们把竹剑谷给搬空啊!
当然,说搬空有点夸张,但确实没给独孤竹留太多东西。
也不知道经过这二十多年,竹剑谷恢复得如何了。
曦月那副懊恼的模样惹得苏辰和龙卿言都笑了起来,但她还是任由苏辰拉着手,一起往竹剑谷而去。
漫步山林间,心情总是格外舒畅。
龙卿言有些酸溜溜的,那两人走着走着就变成了手挽手,让他此时分外想念青榆。
没过多久,他们就看到了那块石碑。
再见这块石碑,苏辰感触最深,剑祖英年早逝却最终成就了他,让他得以获取混沌圣竹,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竹剑谷仍旧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壁障,三人很顺利地穿过,进入这个仿佛仙境的所在。
谷内的灵气自然是大不如前,但依然是绿草如茵,花香扑鼻。远远地,还能望见曦月栽下的那棵棠梨树。它已经完全长成,枝叶都泛着光,一颗颗成熟的棠梨垂挂在树叶间,淡淡光华流转,已然有了些许灵性。
此时的树下,还有个小小的身影,像貂又像松鼠,黑钻般的毛发在阳光下闪动着微光,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几乎和它身子一样长。此刻小家伙学人一样,五心朝天的盘坐着,有丝丝缕缕的灵气往它体内汇聚。
多年不见,小紫还在大乘期,仍在努力冲击仙凡壁垒。
小紫忽然停止了修炼,漆黑的大眼睛睁开,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她人立而起,望向了竹剑谷出口的方向。
“唧唧!”小紫兴奋地叫了起来,化作一道黑色闪电飞奔而去。
曦月松开苏辰,满脸笑容地迎向小紫,将小家伙拥入怀中;小紫哼哼唧唧地叫着,一边享受着曦月的抚摸,一边拱了拱脑袋。
“哟,小家伙长大了不少。”龙卿言乐呵呵地说道。
“体型是比以前要大了,可惜还不会说话。”苏辰笑着说道,还伸手去摸小紫的脑袋。
“吭哧……”
“……啊,松口!”
小紫一脸傲娇地松开嘴,苏辰郁闷地甩了甩手指,这货居然一见面就给了他一口,难道还在记恨当年被他欺负过的事?
“哈哈。”龙卿言哈哈大笑,小紫却忽然蹿起来,爬到他的脑袋上一通乱挠,把龙卿言整齐的头发给弄成了鸡窝,才又缩回曦月怀中。
“靠!”龙卿言也郁闷了,连忙把头发给弄平整。
曦月毫无形象地笑了起来,小紫也得意洋洋,甩动着她的大尾巴。
笑闹了一阵,曦月问小紫:“前辈在么?”
小紫点了点头,指向了竹林前的院落,三人望过去,身穿青袍、面容祥和的独孤竹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面带微笑。
再见剑仙,他愈发深不可测,气度沉凝,巍峨如山岳。
三人心中一喜,连忙跑了过去,向独孤竹问好。
“好了,进来坐吧。”独孤竹点了点头,让他们也进了院子。
他们在棠梨树下落座,独孤竹微笑着打量了他们三个一阵,还给他们倒了茶,才赞许地说道:“不错,都进入仙境了。”
“那是!”曦月有些自得。
“呵呵,当年带走的东西还好用么?”独孤竹笑眯眯地问道。
曦月顿时不好意思了,嗫嚅道:“前辈别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嘛……”
龙卿言和苏辰也面露尴尬,他们算得上是“帮凶”,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独孤竹笑而不语,他当初闭关疗伤,出来后看到被祸害过竹剑谷也就发了下愣,但从来没想过跟他们计较什么,此时提起,也不过是逗逗他们而已。能和苏星风走那么近,他骨子里也有那么些不正经。
“你们也不用太在意了,那些东西也说不上多稀罕。”独孤竹笑道,“倒是你们的成长让我自愧不如啊,同样的年纪,我可没有你们如今的成就。”
“嘿嘿。”三人都傻笑了起来。
“不过,这二十年里登临仙境的年轻人可不少,你们不是唯一。”独孤竹的脸色慢慢平静,“除了你们身边那些人,包括三教、魔教、各个大小宗门,也有同一时期晋升散仙境的年轻强者,九年后的三皇宴会比以往更特殊,不出所料会是你们这一代人显露峥嵘的舞台。”
“您也会去三皇宴么?”苏辰问道。
“若无他事,去看看也无妨。”独孤竹点了点头。
“老苏,你和端木静荣不是要在三皇宴上做个了断么?”龙卿言忽然冲着苏辰说道,“还有九年时间,你有信心胜过他么?”
“除非他能破入金仙境,否则我随便揍他。”苏辰满不在乎地说道。
“哦?你和端木静荣是怎么回事?”独孤竹奇道。
“嗨,这事我都不想说……”苏辰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他和端木静荣之间的赌约告诉了独孤竹。
独孤竹笑了起来,说道:“赢他没问题,不过也得给天子监留点面子。”
苏辰郁闷道:“我当初就该多捅他两剑!”
独孤竹却道:“经历情伤而不倒,他的心境应该大为不同。据我所知,这些年端木静荣很少行走在外,应该是在闭关静修,等他重现,实力必然今非昔比,你若轻敌,落败也是有可能的。”
苏辰认真地点了点头,但他依然有信心,端木静荣在潜心修炼不假,他也不曾懈怠,还经历过不少生死大战,如今也快触及真仙境了。端木静荣即便在怎么不凡,想必也不可能在三皇宴之前连跨两阶进入金仙境。
相较之下,其实苏辰的天赋比之端木静荣更加可怕。
“对了,前辈,我前些日子去过天剑峰了……”苏辰将在天剑峰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独孤竹,让独孤竹也是面露惊容。
“天剑峰已经没了,唉。”苏辰颇为自责地说道。天剑峰因他和鬼族大军之战而毁,这曾经的剑修朝圣之地已经不在了,苏辰总觉得不是滋味。即便剑修没落,但蜀山与天剑峰还在,就好似还有指路明灯,让剑修有前进的动力。
“天剑峰不重要,重要的始终是剑者的精神。”独孤竹正色道,“只要剑修还在,剑者精神还在,天下无处不是剑之圣地。”
苏辰闻言一震,心中忽感明朗。
“其实我始终有些事情想不通,鬼族和苏辰可以说是不死不休,为何这次只调遣了一万散仙去围剿苏辰。”龙卿言疑惑地说道,“换成是我,绝对是以绝对实力去碾压,出动一个高境界的修士去杀苏辰不是更有把握么?”
“是啊,鬼族不可能没有能秒杀我的强者,为何他们不直接派出来?”苏辰也疑惑了。
一万散仙,换个人或许真陨落在那里了,但苏辰本身就是个变数,鬼族不可能没考虑过失败的可能。而事实也是如此,一万散仙全部折损不说,汨罗唤醒丧灵幡仍没能拿下苏辰,这未免太亏了。
独孤竹沉思了一阵,说道:“要么就是鬼族对这一万散仙有着十足的信心,认为必能杀你;要么就是他们无法出动更强的力量,只能如此。你是魔皇传人,想必鬼皇也是有所顾虑,或许是魔皇暗中出面,压制了鬼族。但不管怎样,损失这一万散仙,对当前的鬼族也是足够伤筋动骨的。”
三人都点了点头,这样的解释也许是最合理的。
“可鬼族的一万散仙是怎么来的?就算是北冥和东荒,在同一时代也没有过这么多散仙吧?简直是匪夷所思啊……”曦月喃喃道。
“鬼族一向神秘,兴许是什么特殊手段吧。”独孤竹不太确定地说道,他终究只是绝仙,有些东西肯定没法看透。
鬼族的这次行动,从结果来说,怎么看都是得不偿失,由不得苏辰他们不疑惑。
“鬼族已经不是第一次针对九州采取行动了,之前绝仙论道大会的时候,鬼皇还显化过分身,想要收服天下群雄呢。”苏辰叹气道,“还好他被祖师爷打退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祖师爷?”独孤竹一愣,“莫非是道武宫的创派祖师原青天?”
“前辈也知道?”曦月讶然道。
“洛云裳跟我提起过,她之前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不少事。”独孤竹点头说道,随即面露憧憬和向往,继续说道:“剑修一脉的创始人是剑祖,但剑祖的引路人却是原青天前辈啊。”
“祖师爷帮我们解决过不少麻烦呢。”苏辰笑了笑,颇为自豪。
“只要他还在一天,道武宫就不会衰落。”独孤竹说道,“但你们这一代人能成长起来,拥有庇护天下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毕竟……”
独孤竹没说完,但苏辰三人也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至尊的寿命不是无限的,原青天始终不沉眠,就迟早有坐化的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或许为了他们这一代人,原青天会想尽办法拖延,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他们真正能依靠的还是自己,只有他们成长到无需庇护的地步,才能让原青天这样的老至尊放心。
独孤竹的一席话,让这三个当今九州最妖孽的天才深感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