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当街伤人的事，终于是压不住了。
那些被他削了修为的人，包括允秋格在内，都是来自各地颇有名气的宗族子弟，单独拎出一家不足以和道武宫这样的大宗门相比，但各家一旦联合起来，也足以抗衡大宗族。
纵使天子监也偏袒于道武宫，但也抵不住这些苦主的联名抗议，慕长歌再次出面去春风楼，会见了玄陵等人，无奈表示这次苏辰当街行凶，行为恶劣，且有更多证人，无法再坐视不理了。
就在当天，天子监宣布，取消了苏辰参与三皇宴的资格，作为对“苦主”们的交代。
夜里，宫亦谣赶回了泰王城春风楼，在后院里见到了对月独酌的苏辰。
两人无言相对，宫亦谣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在他身侧坐下，轻声道：“这下你更不用有顾虑了。”
苏辰轻笑道：“我没了三皇宴这个束缚，他们就更要担心自己了。”
宫亦谣叹道：“我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这两天吧。”
“亦谣，你心里不太愿意这么做吧？”苏辰问道。
“我确实更希望和平解决，但我知道，我们若忍一时，只会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得寸进尺。”宫亦谣慢慢说着，小嘬了一口醉花荫，“何况这样做也不光是为了我们自己，如果能清除一些对手，自己人的机会总要多一些。”
“可你……”苏辰犹疑道，“这可能会成为你一生的污点，甚至被人拿来大做文章，不利于你的圣女地位。”
宫亦谣温柔地一笑：“其实，我身为圣女却执意要嫁给你，就已经是长生圣女的污点了。这在长生殿的历史上不曾有过，我注定不可能是个完美的圣女。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何不能任性一次呢？至少师门长辈始终是认可我的，你就别为我忧心了。”
苏辰皱了皱眉，长生殿的情况他多少有了解，同代人中，能有宫亦谣这般威望的弟子尚且没有，即便是商泣云也不及宫亦谣；也知道只要师门长辈支持她，那她的圣女地位就牢不可破。
可他心里总有些不安，却不知从何说起。
宫亦谣见他一副沉思的样子，为他斟了一杯，柔声道：“好了，先做好眼前的事吧，别让我们这两天的辛苦白费了。”
苏辰握着她的手，轻轻点了下头。
……
正月初八，苏辰之事虽只在修士之中流传，却也惊起了莫大的波澜。
打伤金仙、废掉一众散仙和真仙，并且是在泰王城的大街上行凶伤人，后被三皇宴除名，这一系列事件经过有心人的传导，苏辰才来不过两三天，就已经成了众修士口中一个十恶不赦的凶狂之辈。
这两天，苏辰没离开过春风楼，但却有不少年轻修士有意无意地路过春风楼，大肆议论和苏辰有关的事。
他倒是沉住了气，足不出户，对这些议论之声充耳不闻。
正月初八晚上，商羽夫妇回到春风楼，找到了在后院的苏辰、秦逸龙、花彦忻和汕云。
“那些人的跟脚都摸清了。”羽银泠一边说着一边灌了一大口茶。
“都是些什么背景？”秦逸龙问道。
商泣云神色凝重地说道：“一些小宗门不足为虑，最初散播流言的人才是棘手，都来自大宗族，若非这种背景他们也不敢非议我们四家。”
羽银泠接口道：“这些人包括青州曲城的颜家，蜀州天府城的古家、天龙门，荆州的妙音阁、齐天宗，冀州桉叶城的刘家等等，这些稍小的宗族有个共同点，都是曾在天地洪炉死过本家子弟的；还有就是……”说到这，她略有些迟疑，轻叹了一声后又道：“九大世家有三家参与，也就是风家、轩辕家、狄戎家，还有就是太极门，也有门人参与其中，而且他们就是流言的制造者，也就是我们要找的幕后推手。”
“都是和我有仇的呀……”苏辰摸着下巴，笑容有些冷冽。
天地洪炉一战，死了不少宗族的子弟，还都是被苏辰一人所杀，后来道武宫的论道大会上，玄陵、白龙王等长辈将这份仇怨强压了下去，但并没有真正化解仇怨；轩辕家的轩辕奇曾想强占宫亦谣、羽银泠和青榆，还重伤过商泣云，后来被苏辰、曦月和龙卿言暴打了一顿，还被砍掉了一只手臂；和狄戎家的恩怨则是在涂山城的时候，那个狄戎英被曦月打了之后叫人来找麻烦，结果那老牌真仙被苏辰给打退了；至于太极门，从一开始就和苏辰等人不对付，更是和长生殿有宿怨，居然也参与了制造流言。
难怪，在天下群雄齐聚泰王城的时候，会有不利于苏辰的流言传出，这些人多半是联合在了一起针对苏辰。
“这些人的落脚处我和云哥也都查清楚了的，而且因为你前两天采取的行动，他们这两日也有碰头过，我猜他们还会对你发难。”羽银泠神色肃穆，口气也难得认真，“参试者不能私斗，但你已经被剥夺资格，这就模棱两可了。你虽然可不用顾忌，但他们肯定也会利用这一点对你下手。”
苏辰幽幽说道：“我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
商泣云郑重地说道：“如果只是他们来还好办，但如果他们请来各自长辈的话，你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那倒也不怕，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何时动手。”秦逸龙皱眉道。
“师姐她们那边怎么样了？”羽银泠问道。
“应该快了。”花彦忻答道，“要想瞒天过海不是那么容易，需要花费不少功夫。”
汕云说道：“商兄，先将幕后主谋的落脚点告诉我们吧。”
商泣云点了点头，随后取来纸笔，将相关的信息一一写下，苏辰四人看了一眼，牢牢记住。
“也幸好云哥交游广、人缘好，要不这些消息还真不好查探。”羽银泠轻声笑道。
众人皆笑，羽银泠又来炫耀她的夫君，不过能得到确切消息还真多亏了他们夫妻俩。
……
泰王城外，灵山宝地多不胜数，也有诸多古老时代的遗迹，甚至有传说，某些地方有人族皇者所留石刻，抑或人族先贤留下的宝物。
不过，岁月绵绵，沧海亦变成桑田，很多东西都已不可考，只在孤本古籍内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作为屹立在九州祖脉源头的泰王城，见证了太多人来人往，谁也不知道城外的那些古地之中究竟埋藏了什么。
初八的夜晚，位于泰王城西侧百余里的一座破落峡谷中，忽然有神光冲霄而起，搅散了天边的云，照亮了漆黑的夜。磅礴的气息弥漫四野，更是伴随着蒙蒙白雾，仿佛混沌开天，一时间山摇地动，隔着老远都有感觉。
这番异象惊动了泰王城内以及周边的所有大小势力，那耸入天际的光柱和滚滚涌动的白雾清晰可见，无数的目光汇聚到了同一处。
“这是有什么灵物异宝出世么？”有老辈强者惊疑不定。
“似乎有……神境的气息？！”有老者骇然道。
“等等，那白雾中似乎有字！”有人瞪大了眼睛。
白蒙蒙的雾气，和混沌极为相似，隐约之中，有光芒凝聚，组成了一行文字，不少关注这里的人死死盯着，要看个究竟……
“地为坤，生灵竹以撑天……”
“蕴养混沌……”
“天生为兵，曰……”
“……混沌圣竹！”
这些字陆续出现，最终又消散，那些“混沌”也朝着某处收缩，神光也在渐渐收敛。
异象消失，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
然而，天地间在一片死寂之后，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混沌圣竹？！”
“难……难……难道……”
“快去看看！”
一时间，天际流光溢彩，无数修为有成的修士都急急赶往了文字出现的地方，无论是泰王城本地的势力，还是为参加三皇宴而来的人，这一刻都顾不得其他，只想第一时间赶往那个地方。
混沌圣竹啊！那可是先天灵物之一，连皇者都要追逐的无上至宝！
谁能不心动？谁能坐得住？谁都怕被人捷足先登，恨不能第一个得到先天灵物！
空间动荡不休，一个又一个天仙、绝仙直接跨越空间而来，还有不少金仙、真仙稍迟一步赶到，各个神色激动，眼神极为火热。
不多时，破落峡谷的天上天下就满是人影，不断有神念扫出，寻找混沌圣竹的所在。但在绝仙境的神念扫视下，其他修士的神念都不得不收敛起来，免得被误伤。
“奇怪，怎么没有圣竹的踪影？”有人心生疑惑。
“咦？地面上似乎有东西。”一名老牌绝仙有所发现，直接化出一只大手向着地面抓去。
“哼！”亦有绝仙不甘落后，同样化出一只手，两者在半空中就碰撞在了一起，绝仙之力四溢，震动了峡谷附近的空间，那些真仙、金仙忙不迭地躲开，生怕被波及。
“秦家老儿，你敢动手？”最早出手的老牌绝仙沉声喝道。
“那你先动手是想做什么？独吞宝物吗？”秦家的绝仙不甘示弱，冷声反驳道。
在这儿的人，谁都有独占的心思，只是彼此有顾虑，不会轻易动手。
又有一名绝仙出面，对众人说道：“诸位，不如我们一起施为，让地上的东西显露出来，再做定夺？”
“如此也可。”有人同意了，其他人也漠然点头。
一共十余位绝仙在同一时刻出手，探向了地面。仙力浩荡不休，将地上的土石尽数掀飞。
众绝仙都有些疑惑，本来还以为这等无上至宝所在之地必有凶险，他们如此施法，却未曾受到阻挡。但他们也暗自侥幸，心情激荡，能轻易得到先天灵物中的混沌圣竹，自然是极好的。
仙力激荡中，地面上的某物露出了真容，被罡风卷入了空中。
众仙凝神一看，那是一块龟甲！古意盎然还泛着黄，看起来平平无奇，却闪着淡淡的光泽，在绝仙的法力冲撞中毫无破损，着实神奇。
“怎么是一块龟甲？”有人愕然。
“之前的异象莫非是因为龟甲出现的？”有人皱眉说道。
也有人想起了一些古籍上的记载，联想到了关于龙龟驮书的那个传说，顿时惊道：“这难道是传说中那只龙龟的龟甲？我们看到的那句话是关于混沌圣竹所在之地的线索？”
此言一出，四野皆寂。虽不是混沌圣竹本尊，但这龟甲明显记载有关于圣竹的线索，照样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而且，这龟甲不光与混沌圣竹有关，在那个传说里，还涉及到了一位人族的古皇，疑似先天八卦的开创者，但史书中已经找不到确切记载，究竟是人族的哪位古皇开创了先天八卦。
只知道，那个时代极为久远，远到史书也无法有明确记载。
恐怖的气息弥漫而开，龟甲漂浮在半空中，在月色、星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淡淡的亮光。
气氛沉凝至极，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