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宇带回来的小女孩引起了祖母们的关心，曦月暗中一做推演，便知晓了女孩的来历。

按这小子所说，女孩是他在西域游历时遇到的，当时觉得她孤苦伶仃的就动了恻隐之心，干脆带回了剑宗。

“她叫什么名字？父母亲人都不在了么？”宫亦谣问道。

苏牧宇耸肩道：“不知道啊，她好像都不会说话，问什么都不开口。而且孙儿觉得挺古怪的，因为她一见到我就跟着我走，好像缠上了我，我又觉得她可怜兮兮的，就干脆先带回来了。”

“这性格倒是跟他爹他爷爷一样。”花霁语无奈地说道。

“那你先把她安顿在剑宗吧，以后问清了她的来历，再送回家去。”宫亦谣这般说道。

苏牧宇点了点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小女孩，也不禁挠了挠头。

“牧宇，这次出去游历怎么样？”紫仙温和地问道。

苏牧宇一听，就嘿嘿一笑，叉着腰说道：“别说，这次去西域还真遇到了有意思的事。”

“来，说说看！”花霁语来了兴趣，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瓜子儿，一边示意苏牧宇讲下去，一边嗑起了瓜子。

苏牧宇无语了一阵，才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这次在西域的经历。

自明华帝国建立后，已经快两百年了。早年，西域屡遭灾祸，在很长时间内都处于民生凋敝之中，还有久久难以平息的战乱。之后，明华帝国做了充足的准备后，果断出兵西域，历经数年，终将西域纳入了版图之中。

接下来便是对西域的建设，至今时，即归天纪四百五十五年，西域已经大体恢复了元气，且对明华帝国高度认同，可以说完全融入了九州文化中。

因为西域的特殊地理位置，它始终是东西方交流的枢纽，虽说天堑山脉凡人难渡，但世上从不缺乏幸运儿，可以越过天堑来往于东西神州，两边也就有了少量的贸易和文化上的交流。

这一次苏牧宇是和南宫无锋、南宫巧一起去的西域，见识了西域不同于九州的民俗风情，也和那边的修界有所交往。

某一天，他们在靠近大月关的一座城镇中闲逛时遇到了一件事，也就是苏牧宇所说的有意思的事。

那天，三人是打算买点土特产就踏上归程的，南宫巧很喜欢西域那边的民族服饰，就想去买一身，跟当地人打听后就去了一家规模很大的衣铺。但他们没想到，还在衣铺门口的时候就遇到了“热闹。”

一群明显是西神州来的商人围着那间“邀月轩”，叽哩哇啦个不停，邀月轩的人个个神情激愤，有懂得西神州语言的跟人吵了起来，其中一位应该是老板娘的女子还被气得掉了眼泪。

好奇之下，南宫无锋问了路人是怎么回事，那路人说道：“说着气人啊，这群西方猴子看到我们明华国衣饰华美就动了歪心思，非要说这些服饰是从我们的先祖从西神州偷来的。西方那个领头的叫什么什么奥，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他的老先人很久以前来东神州，教会了东神州怎么穿衣服，这不瞎扯淡吗？！”

“真是去他个仙人板板！”南宫巧当时就气得骂了一句。

路人又接着道：“那可不？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南宫无锋沉吟道：“他这么说完全没有根据，东神州的历史自古延续，从未有过断绝，服饰、饮食等诸多文化都可考证起源，从无学习西神州之说，更遑论偷盗西神州文化。”

路人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说道：“这位少侠说的好啊！”

“大师兄，要不要管一下？”苏牧宇摩拳擦掌地说道，“我看这几个西方猴子太不顺眼了！”

南宫巧也期待地看着兄长，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南宫无锋瘪嘴想了想，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打人是不对的，但仗义执言是应该的，不能让这些西方猴子偷梁换柱，把我们的说成他们的。”

那边还在争吵着，南宫无锋按住了想动手打人的妹妹和师弟，踏步上前出现在了那个什么什么奥的眼前。

突然出现的高大英武的男子，让什么什么奥吓了一跳，用西神州的语言问道：“你是什么人？”

邀月轩的人也不禁愣住，吵了这么久，围观的人不少，但站出来的人几乎没有，他们颇有些无力感，美丽的老板娘忍不住多看了南宫无锋几眼，很好奇他想做什么。

南宫无锋悄悄以神念一扫，就从什么什么奥的识海中学会了西神州语言，然后以同样的语言说道：“你说邀月轩的服饰来自西神州，你有什么依据？”

在西域，懂得西方语言不算奇怪，毕竟两边自古以来就有交流。什么什么奥昂着脖子说道：“这里的服饰，在我的家乡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我的祖先曾经来东方，向东方人传授了裁剪衣服的技术，东方人能学会穿衣服那是我们的功劳！这是我们的文化，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准使用和售卖！”

南宫无锋无情地讥笑道：“你真是大言不惭，东方历史延续了千百万年，我们的服饰也经历了千百万年的发展，你家乡才几千年也好意思拿出来说。我们东方掌握了织造技术的时候，你的祖先怕是还在树上摘果子吃呢！”

有懂得西方语言的人将南宫无锋的话翻译了后大声复述了出来，引得围观群众一片叫好，还有人大叫道：“小兄弟说的对，咱东方有文字的时候，他们这些西方蛮夷还茹毛饮血呢！”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奥脸涨得通红，指着南宫无锋说道，“我们西神州才是孕育了一切文明的发源地，东方人都是小偷，偷了我们的文明不认账！”

“我可去你的吧，你回家给你老祖烧烧香，问他敢不敢这么说？！”苏牧宇叉腰吼道，“这么恬不知耻的话也能说出口，你丫的去了地下，你老祖都得赏你两个大逼兜！”

他也是用西神州语言说的，可惜有东西那个什么什么奥听得满脸疑惑。

南宫无锋翻了个白眼，然后以什么什么奥能听懂的话重复了一边，什么什么奥立刻蹦了起来，怒道：“你们不尊敬我的祖先，你们在践踏我的人格！”

“你有个屁的人格，你家老祖的脸都让你丢完了！”这是邀月轩的一位伙计很不忿地说道，还吐了口唾沫。

有人站出来帮忙，围观群众也纷纷出声驳斥这群西方人，邀月轩的众人也一下有了底气，老板娘本来都被气得要哭了，这会儿也擦点了眼泪，跟什么什么奥有理有据地争辩了起来。

群众们倒是不客气，东方文化里特有的国粹纷纷招呼上，骂得西方这群商人招架不住。

什么什么奥眼见讨不了便宜，只得无能怒吼道：“你们这是在挑起东方和西方的矛盾，你们要后悔的！”

然后，就带着手下灰溜溜的走了。

众人一阵嘘声，带着鄙夷和不屑，用各种国粹送他们离开；之后，同仇敌忾的众人也反应过来，身边居然有这么多操着相同口音的老乡！骂走了这群不要脸的西方人后，他乡遇老乡的东神州人们彼此就熟络了起来，吆三喝五地一起去吃酒叙旧了。

他们中有的人是为了讨生活、做生意来到西域的，也有祖上因前夏朝廷而迁移过来的。明华帝国征服西域后，也曾迁移了部分九州百姓到西域，用来填补人口、发展经济。

当然，也少不了明华驻西域守军的后代。

人群热热闹闹地散去，南宫巧也没忘了此行目的，招呼兄长和小师弟进了邀月轩选购衣饰去了。

期间，南宫无锋和邀月轩老板娘简单交流了一下，彻底弄清了那什么什么奥搞这出幺蛾子的原因。

说白了，就是图利。

东方的织品在西方是相当昂贵的物品，因为两地交流隔了天堑，所以十分稀少，一般只有西方的王公贵族才用得起，而且相当受追捧。什么什么奥祖上便是经商的，也确实来过东方，带回去过很多精美的东方织品，从而成为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富豪，还颇受王公贵族的信赖。

但东行一次，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虽然什么什么奥的家族得到了贵族的支持而屡屡冒险东行，但回报越来越不如付出，且随着支持他家族的贵族没落或消亡，这生意也慢慢做不下去了。

什么什么奥最初也是想着赌一手，若能成功往返天堑，其家族就可以再次振兴，不然也将彻底没落。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成功来到了西域，老老实实做生意就好，结果动起了歪心思，想到了偷文化……

南宫无锋开始也不理解，但老板娘一解释，他就默默地吐槽了一句自己的大师伯李明世。原来，明华立国之初，李明世以首辅之尊主持了律法修订，在《明华律》中加入了前所未有的律例，总结起来就是——保护知识产权。

李明世是接触过科技文明的，所以“知识产权”的相关概念也是取自科技文明的相关律法。

什么什么奥就是了解到了明华帝国关于“知识产权”的律法后，想到了偷梁换柱牟取暴利的想法。先大肆宣扬东方织品源于西神州，然后找上了西域最大的衣饰店铺邀月轩，诬告邀月轩未经同意使用了他家族的“专利”，想借此获取大额的罚金，然后再回西神州。

可惜，他才刚开始他的计划，还没惊动官府呢，就遇到了来自西域百姓的抵制。

“我们的文化就是我们的文化，怎么能让异国之人抢走呢？”老板娘说到这件事就很气，也很感谢南宫无锋挺身而出。

“说得对，这是祖先留给我们的财富，是不能让人抢走的。”南宫无锋点头说道，“不过，老板娘你也得小心，我估计那家伙不会善罢甘休的。”

“少侠放心，我能在西域开店做到这般规模，总不至于被几个西方的蛮夷拿捏了。”老板娘信心满满地说道。

南宫无锋看得出来，这位老板娘是真心喜欢衣饰这一行业，更是由衷地以东方文化为傲，否则也不会被什么什么奥给气哭。同为明华帝国子民，同仇敌忾的终究占了多数，她不会孤军奋战的。

后来，老板娘为了表示感谢，以成本价卖给南宫巧几套西域特色服饰。

至于更后来会如何，南宫无锋相信明华帝国官府会做出正确的决断；真要出现了不公平的事，大不了让李明世再去给明华皇帝托个梦呗。

……

“啧啧，你大师伯可真是……”花霁语咂嘴道，“怎么说呢，都找不到形容词来说了。”

“三祖母快别说了，我又想起小时候背诵《承应兵法》的痛苦经历了。”苏牧宇泪流满面地说道。

李明世当了几十年开国首辅，留给后世的影响不可谓不小，连自己的师侄们都没逃过“荼毒”，无不拜读过他的大作，痛苦归痛苦，但子侄们确确实实受益良多。

“流氓不可怕，流氓有文化才可怕，让你多读书是为你好！”花霁语白了孙儿一眼，振振有词地说道。

宫亦谣和紫仙忍不住笑了起来，苏牧宇却撇嘴道：“那为什么曾外婆说，您小时候一读书就偷懒呢？”

花霁语一愣，然后一撸袖子作势欲打，佯怒道：“臭小子，敢调侃老娘，欠揍了是吧？”

苏牧宇做了个鬼脸，嘻嘻笑着躲到紫仙身后去了。花霁语也不是真的要打苏牧宇，就是跟他闹着玩。

宫亦谣一边笑着看祖孙俩打闹，一边注意到了曦月的神情，她从一开始就很沉默，始终看着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