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缇璐扑在艾森莫德的怀里，闻着衣服上干净好闻的甜饼干味，这个味道让她心安，整个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奚闻洺……你个鳖下的东西……人渣！”

姜缇璐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在这一刻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子微微合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咬了咬牙，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姑且不说为什么突然见了面就要置她于死地。

就今天的遭遇，她的本能告诉她，她和这个人必然势不两立！

——

奚闻洺速度很快，此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书烛看到自家少爷回来了，立刻上前：“少爷回来了。”端上了特制的血茶，不知道是如何处理的，居然没有一丝血色和血腥的气息。

奚闻洺接过洁白的茶杯，轻啜几口，每一个动作都十分优雅，仿佛刚刚那个走路快步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的心思前所未有的复杂，摩挲着茶杯的鎏金纹路，他的嘴角染上一抹浅笑，若事情真如他猜想的那般，日后这个姜缇璐，将会成为他最大的对手。

于是刚刚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应该出手，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告诉他，如果这次杀不死她，下一次只会更加艰难。

“少爷，那个叫做马鸣益的，在我们这片森林的尽头，像是答应了之前我跟他说的请求。”书烛的话打断了奚闻洺的思考。

“一个人？”

“是的。”

“你去把他带上来吧，顺便叫那天做任务的两个人也来大厅。”奚闻洺放下了茶杯，看到茶水因为持续暴露在空气之下已然开始发乌，隐隐约约透着殷红，厌恶地倒掉了剩下的茶水，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马鸣益经过血猎组织最高技术的治疗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但是由于被发现的时候右臂和某个器官已经完全被血污堵死，如今的马鸣益只能晃动着一只空荡荡的袖口，在森林里游荡。

他敲碎了那个小瓶子，企图黑袍人可以过来接他。

瓶子里的液体缓缓朝地下渗透着……冒出诡异的气味。

他这辈子从未如此屈辱过，自从成为了组织副手，什么事情不是手到擒来翻云覆雨。可现在他的生理和精神全都不完整了，马鸣益根本不能接受，尤其是自己已经不是男人的这个事实。

而且他根本无法去忽略，他每说一句话，他的嗓音都在向他证明着这一个事实。

这一切一切都折磨的他快要疯掉，在种种的驱使之下，他想到了之前黑袍人说的话，便强制要提前出院自己去休养，离开了组织大楼，就赶紧赶来了。

这样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多过！

“马鸣益，你可想好了？”书烛出现在了马鸣益的身后。

“想好了，想好了。”马鸣益激动地开口，像看着救世主一样看着书烛。他的声音倒也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尖锐的太监声音，可能是因为他年龄已经在这里了，失去器官的他也不过是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和中气不足罢了。

这样看来和他器官一起失去的，不过是曾经的骄傲罢了。但也正因如此，那嗓音显得更为渗人。

“那走吧。”

书烛也没做停留，转身离开，马鸣益连忙晃着不太平衡的身体跟了上去。

奚闻洺坐在大厅内的幕帘后面，又翻开了之前书烛递上来的那份资料，除了一张略显清晰的侧脸照片和名字level之外毫无内容，如今看来这份资料着实显得太零碎无用了。

他索性不再去看，随意倚在软榻上，任由银白色的长发披散。

书烛动作很快，一下子就带着马鸣益来到了大厅门口。

“大人……这……”马鸣益看着这居然没有大门的院落十分好奇，这个院落像是一个围城，六面都是墙壁。

“欢迎来到璧寰园，进来吧。”书烛轻轻在壁上敲击了几下，竟然一脚穿过了墙壁走了进去，马鸣益也不敢停留，跟着踏了进去。

走了几下，就到了大厅面前。汪芳玉和宋歆歆早已在大厅外面等了许久，钟萦懿似乎是有事告假了。

宋歆歆经过了一段时间已经适应了她的身体构造，平日里也是能够完全收束起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只是奚闻洺觉得她并不适合单独出任务只会坏事，一直让她在园里待着。但是她看到汪芳玉那长得和史莱姆一样的使魔仍旧是退避三舍，佯装镇定。

马鸣益抬眼看到汪芳玉便是一个激灵，一下子想到他那威力巨大的扇风，整个人走路都不平稳了。再看到旁边站着的好像有些熟悉的宋歆歆，但是看她还完好无恙的站在这里，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受到后面射出一阵劲风，打掉了一枚扒在他衣服上的银色纽扣。又是一阵风，那个扣子飞到了幕帘里，马鸣益隐约看到了一抹银色长发。

奚闻洺捻着那枚扣子，掰开了扣子内部发现空无一物，但是他就是感受到了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这个扣子是你的？”

马鸣益虽然没有看到幕帘里奚闻洺的神色，却清晰的知道他问的是自己，他摸了摸衣服，这个扣子和衣服上其他扣子看起来别无二致，他老实的回答：“这是我们统一发的衣服，具体我也不知道……”

——

魏公馆的秦景煦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刚刚一顿操作让监视器自毁程序启动，瞬间化为齑粉，但凡再晚一步就要被发现了。

秦景煦心跳还没平复，一旁的魏明畅面露肃色：“没事，至少我们已经记录了前面这么多，这个人的声音也有备案了。”

“真没想到吸血鬼里居然有这么厉害的角色。”魏明畅看着秦景煦导出来的简短录像，“你说之前那个失踪的女生也在这里，那这个阴谋可比想象中大得多。”

秦景煦想到了什么，他觉得应该去问问璐璐的那个管家，人类对另外两界的认知实在太少太少，感觉他会知道更多的东西。

他果断递了纸条给飞来的蝙蝠，看着蝙蝠拍打翅膀离开融入夜色，好像这个谜团一样陷入了迷局。

——

“谅你也不敢搞什么监听。”汪芳玉的那坨史莱姆使魔看着这一幕不忍笑出了声，“胆子如此小的一个血猎组织的副手，允祝还是第一次见。”

马鸣益顿时觉得脸上燥得慌，但是又迫于威压不敢作声，想用眼神使唤宋歆歆给他圆场子，不曾想宋歆歆根本视而不见，扭过头去好像无事发生。

“说说吧。”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奚闻洺才徐徐开口，“你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呢。”

马鸣益晃了晃自己空空如也的袖管，眼底尽是期待：“大人……我就是想让您帮我恢复一下身体……”

奚闻洺眼睛透过幕帘简单了扫了一下马鸣益的身体，嗤笑道：“之前书烛来说你想要永恒的寿命，现在不知道是谁给你打成了这个样子，你的原件还在吗？”

马鸣益听到这话就愣住了，他的右臂和生殖器官因为发现的时候已经坏死已经被当做医疗垃圾处理了。

“这……因为已经坏死……之前被处理了。”

“不是原装的也可以？”奚闻洺又翻阅起那本看起来甚是无趣的资料。

马鸣益不明所以：“您说的是……”

“我这边没有人类，只有各种魔物。如果你对谁的感兴趣，叫棋岚拆下来给你接上就是。”奚闻洺看到马鸣益有点奇怪的神色，“你也别嫌弃，虽然魔物对于我们来说不够档次，可是比起你们孱弱的人类，也是强了不少。”

“这……”马鸣益想了想反正自己是可以选择的，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可以拒绝的，至少要比自己现在这个鬼样子要强，便欣然应允。

“行吧，你们来个人把他带到棋岚那里。剩下的人走吧，书烛你留下来。”

宋歆歆自是不想带这个搞的她到这个地方的人去找那个恐怖的医生，汪芳玉没有办法就带了马鸣益过去。

宋歆歆见没什么事情也准备离开了，刚走到大厅门外，却听到了奚闻洺吩咐书烛的话。

“书烛，你去给我查一下这个姜缇璐。”

宋歆歆不知道自己现在听力是之前的几倍，所以站在这么外面都能清晰的听到里面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书烛所在的方向。

姜缇璐？

她不是死了吗？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强烈，引得奚闻洺看向了她。

“那个女的怎么回事？”奚闻洺颇有些不耐，他不喜欢听墙角的手下。

宋歆歆感受到奚闻洺的情绪，忙跪下告罪：“少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我听到了您刚刚说的是姜缇璐这个名字，惊讶了一下。”

奚闻洺对着书烛使了眼色，书烛看着门外的宋歆歆：“你进来说话。”

宋歆歆走到幕帘前面，只见里面伸出一只十分白皙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哪怕是死白色的衣服也并不显得肤色黑。那只手微微用力地捻着一张纸，上面印的赫然是姜缇璐的样子！

宋歆歆观察秦景煦如此之久，不会不记得姜缇璐的样子，感觉浑身为之一振，说话都变得有些艰难：“她不是死了吗？！”语气里尽是不敢置信，还有一丝怨恨。

“看来你们很熟？”奚闻洺看着宋歆歆的样子饶有兴趣，把那页纸又收回到自己面前，原本无趣的资料此时似乎有趣了起来。

“不熟……”宋歆歆语气颇有些不忿，但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少爷如此有兴趣的询问一件事情，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她之前和我一样是血猎组织预备役的新人，大概是我们这一届最厉害的。应该是一个月前和那个马鸣益出去征战陨落了，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少爷，弗雷斯陨落也是那一天。”书烛在一边附和。

“你说她是血猎？”奚闻洺听到这里，转动着扳指，“你们血猎组织难道还招吸血鬼不成。”

他透过帘子看着宋歆歆，眼眸像是野兽盯住猎物一样，逐渐变得血红：“你可知道她是纯血种吸血鬼？”

宋歆歆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疯狂摇头：“这不可能，我和她是一起体检的，她当时就是人类。”怕奚闻洺不相信，又补充道：“少爷你要是不信让马鸣益去拿一份姜缇璐的资料不就可以了。”

“书烛，这件事情你去做。”奚闻洺也没有说相信了宋歆歆的话，手中的纸张瞬间结上了冰，碎然消失。

——

而姜缇璐也在莽云山的帐篷里复盘着今天的事情，她把自己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和艾森莫德说了。

看着艾森莫德低沉的脸色，姜缇璐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该像今天这样莽撞，估计被莱特知道了又是少不了一顿说。

不过那个叫做奚闻洺的异瞳血族，更是一直给她心头带来一股莫名的压力。

她不能保证自己如果再一次遇到这个人，是否还能够像这一次这样幸运的逃脱。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陷入了沉默。

“我先道歉——”

“大小姐我——”

许久的沉默之后两个人同时开口，姜缇璐看了一眼艾森莫德，发现他也这样看着自己。

“虽然应该让大小姐先说，但是我得先道歉。”艾森莫德继续说着，“我最近因为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不太能确定自己的……情绪，所以可能让你误会了一些事情。”

“啊没事的，我也是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乱生气，我道歉。”姜缇璐抱着双膝，点点手指，“还有我对自己的实力可能过于自信，没想到人外有人，毕竟我连你都打不过。”

接下来话锋一转，凑到艾森莫德面前：“我没觉得你情绪哪里有问题啊，我感觉你是我已知的恶魔里最乖的了，你看我一凑过来你跟含羞草一样脸都红了。”

如姜缇璐所说，艾森莫德脸色依旧淡然，但是那微微放大的瞳孔和耳尖上可疑的红晕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总不会是我做错了什么吧？”姜缇璐挠挠自己的小脑瓜子，表示想不明白。

“这不是你的问题，这都是因为我……”艾森莫德怕误会更深，赶紧解释，“就是契约里使魔其实都不能拥有什么过于密切的人际关系，这样才能够在为主人执行任务时无所牵挂。”

“我和莱特管家承诺过，会无时保护你。所以，作为使魔，我不能让自己拥有其他多余的感情，因为这会干扰我的判断，让我的行动迟疑。使魔就应该是一把锋利的刀，随用随出。”

“但是，对于你………我好像无法让自己不去想一些多余的事情。”

他微微低下了头，眼神不再看向姜缇璐，用微不可闻的、颤抖的声音说着这些话。

而且更深层次的他也在想，如果那一半灵魂回来了，他是否还是他呢。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极为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