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节假日，别人是在过节，只有林朗是在渡劫。
从医院里出来，林朗很想回家，回无数次在心里想象中的，想要的那个家。
可他没有那样的家。那是一个不存在的家。
走在路上，他想到了牧歌柔和且笑语盈盈的模样，她那呢喃的语调。
牧歌是江南女子，从小在苏州那座古老的城市长大。举手抬足间有种莫名的牵引，让人感觉似曾相识。
仿佛，在很久，很久在什么地方以前见过她一般。
如果家中能看见她，该是温暖让人留恋的吧。
想至于此，林朗停住脚步举目四望。
终在街角处找到一家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不一会儿，话筒里便传来牧歌低柔而慵懒的声音。
林朗每每在电话里听到，总是心头一软，不自觉中也跟着柔了起来：
“牧歌，是我。”
“我知道是你呀。”
牧歌开心地抱着电话，坐到了沙发里，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你吃饭了吗？”
普普通通的一句问候，却让林朗愣了一下，停了几秒，俊朗的脸上荡出一丝笑意：“吃了，你呢？”
“都这个点了，我当然吃了呀。”
隔着一根遥远的电话线，林朗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她此刻的俏皮的模样。
“那就好，吃好了，可以出去转转，免得你又说自己胖了……”
“嗯，不去，不想去。"
牧歌的‘嗯’拖得有点长，长得有点像撒娇。林朗忍不住又是一阵轻笑：
“说说，为什么不想去？”
“我妈值班去，我爸也被到位临时叫了出去……就我一个人，哪都不好玩，”
“一个人？”
听到牧歌是一个人在家，林朗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你可以当我的导游吗？看看你们的林园……”
“你说什么？”懒洋洋的牧歌，突然来了兴致，立马用沙发里坐正坐直。就差没有雀跃欢呼。
“我是说，我来苏州，请你做我的导游可行？”
“真的吗？不来的是小狗。”
林朗笑意渐渐p浓，手握着话筒，满眼藏不住的盈盈目光：“等着，我现在就去火车站买票。”
挂了电话的林朗直奔火车站，站在长长的排队大军后面，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像人头攒动的售票厅一样拥挤。
售票大厅熙熙攘攘，站的都是人。
而他的心满满当当，装的都是一个人。
大年初五，中午。
林朗站在一个公用电话旁，拿着话筒，看着街对面的一个单位小区大门：“你走出来！送礼物的人应该到你们门口等着。”
“你真不来了？”
牧歌的声音充满了失望，情绪低落得让林朗有一丝不忍。
“嗯，火车票不好卖，我迟几天再过来。先托朋友把东西送过来。你快下去到大门口拿。”
“好吧。”
牧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很快跑下楼，往小区门口跑去。
可到了以后，没人啊。
牧歌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有见到一个拿着礼物的人。
就在牧歌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感觉街对面有个人影在晃动。而且，还貌似对着自己招手。
牧歌停下脚步，定眼一看！竟然是林朗。
“牧歌！”
林朗就这样笔直地在街对面，冲着牧歌开心地裂开嘴笑着。
干净，清澈，像刚被雨水冲洗过的蓝天。
“你这个骗子！”
“你这个死骗子！”
牧歌惊喜地看着这个在电话里口口声声说自己来不了的人，如今却站到了对面。
牧歌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生气。这一刻的她只是撅着嘴，看着他，一动不动。
林朗一看，赶紧跨过马路，小跑到牧歌面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儿，轻声问：
“生气了？”
牧歌盯着地面，不抬头，继续沉默。
“我原本就只是，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会，会……”
牧歌依旧不言不语。
林朗开始有一丝慌乱：“我弄巧成拙了，对不起。”
认识牧歌的时候，他研一，面对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女孩，林朗迟迟不敢有所行动。
直到研二才确定自己的心思。没有人知道，他下这个决定有多艰难。
如今，好不容易向前迈步了，还可能因为自己的原因，惨败收场。
把惊喜变成了一场“惊吓”，林朗有些懊恼的叹气:
"大意失荆州。"
一直低着头的牧歌此时终于憋不住，用手捂住嘴嘿嘿地笑起来。
“不生气了？”林朗悬着的心，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到的？"
"两个小时以前，费了一些功夫才找到你说起过的地址。"
"你居然记得？"
牧歌瞪大了眼睛，不敢想相信。她不过是有次吃饭时，无意提到她从小就养成早起的习惯，全赖楼下三中的操场广播声。
林朗笑而不语。
她说的，他自然都记得。清清楚楚地记得。
“我一上午还没吃东西，能先陪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吗？”
“哎呀，我怎么忘了……哦，对了，你的行李呢。”直到这时候牧歌才注意到林朗两手空空，没带任何行李。
“放在招待所里了。”
“好。这样方便，你想吃点什么？”
“你觉得好吃的，都行。”
“我喜欢的啊？那我们就去吃糖粥，卤汁豆腐干吧？”
在绿皮火车上摇摇晃晃十多个小时的林朗，此时已经饿得后胸贴肚皮。听到牧歌报的这些名称，暗自叫苦，但又只能含笑着点点头：
“好。”
不幸中的万幸，在吃糖粥的地方，还有油酥馒头卖。林朗也顾不上形象，一口气点了5个。
等牧歌端着一盘豆腐干上来的时候，林朗的盘子里虽然只剩下两个馒头，但还是可以送上面的油印看出，他已经吃了三个。
“你昨天在火车上，应该没吃好吧？”牧歌望着那三个油印，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有些内疚。
“还好。”
“你吃得习惯这些吗……”
“当兵的人，走南闯北，只要饿了什么都好吃。”林朗感觉牧歌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马上意识到这话有些歧义，便随即停了下来解释道：
“不过，这个糖粥和馒头，是真的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