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翻飞的都城内,透着春节期间的喜庆,新朝立国刚满三年,还算太平顺和,百姓自然欢喜,城内西北角的一片民宅内,陆家的人正忙着往一口大铁锅内倒砂糖,加油加水,糖汁带着浓稠的甜味翻滚,水蒸气将陆绣鸳长长的睫毛包裹着,像是点缀着一颗颗细小的珍珠。
不说话的时候也隐约可见脸上浅浅的酒窝。
“娘,快把山楂给我,糖汁好了。”
一位贵妇,皮肤白净,体态雍容,看着就不像寻常百姓家出来的,她端着一个簸箕,红彤彤的山楂看着就喜庆,将其放在闺女手里,笑呵呵的看着卢鸿鸳。
“丫头,这大过年的,还要上街贩卖,苦了你了。”贵妇说完,噙着泪,攥紧了陆绣鸳满是冻疮的小手。
曾经,闺女的这双手白皙如羊脂,夏涂蜜水冬擦蛇油膏,保护的什么似的,可如今,她一身男装打扮,脸色疲惫身子瘦弱,都是这个前朝王爷的名字拖累了她,以前巴结王爷的人,将郡主说好的婚事也给退了。
“丫头啊,咱现在不是王爷了,你也不是郡主了,那前院的王书生是个读书人,人长的也还过的去,你为何把人家提亲的事给回绝了呢,嫁过去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啊。”
“娘,你不用操心我,我嫁过去你和我那个王爷爹谁伺候,再说,我对他并无欢喜之心,这和郡主不郡主的没关系。”
“你这孩子,但愿你是看的开,可是你总穿着一身男装,这,这也耽误找婆家啊。”
“哎呀娘,我在忙着上糖浆呢,我穿男装也是防止泼皮无赖找麻烦,做事确实很方便。”
“好了,娘,你和爹在家等我,待我把糖葫芦卖完,再弄些糖人卖,趁着过年,狠狠的赚一笔银子!”
挑着炭锅和一筐糖葫芦,陆绣鸳上街了,还是像往常一样,在一个茶馆旁支起了摊子,因为她经常给茶馆帮忙,所以茶馆的黄老爹也喜欢他在自己店门口经营。
右边撑起红彤彤的糖葫芦,左边做糖人,把炭火压着,上面有铁板,可将糖汁按照想要的样子浇注在上面,这都是和茶馆里的糕点师傅齐老爹学的,因为他现在茶馆里做事,用不着满街溜达卖糖人了,加上看这“陆小子”勤快懂事会说话,就把糖人手艺家伙式都传给她了。
这些天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都是大人带着孩子出来逛街的,也有年轻的男女互相喜欢,却又不好意思捅破窗户纸的,一前一后羞答答的走着。
陆绣鸳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摘下两串糖葫芦冲着走在前面的男子喊着:
“大哥留步,如此佳人在侧,何不借花献佛,此冰糖葫芦甜在口,蜜在心,愿祝二位伉俪情深,永结同心。”
男子被说的脸色微红,身后的女子半转着身子不敢抬头。
“小兄弟,你说的好,我这些天正准备去她家提亲,但愿一切如你所说。”男子掏出几个铜板放在陆绣鸳手里,拿过两串糖葫芦,递给身后的女子一串。
女子拿着糖葫芦冲陆绣鸳笑了笑,两人甜甜蜜蜜的走了。
沉浸在这种甜蜜还没跳出来的陆绣鸳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抓住他,小兔崽子,让你跑!”
从东边跑来一个人,满身脏兮兮的,脸上都是油污,手里捧着一只烤鸡,边跑边吃,像个饿死鬼。
他身后隔着十米左右是烤鸡铺子的老板和伙计,轰隆隆一堆人跑了过去,周围人赶紧避让开,有带孩子的先抱起孩子站街边。
不到一会的工夫,又听到这叫喊声:“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从西边又往东边跑回来,这次那人手里啃的剩下半只烤鸡。
实在是太脏了,有心想要拦住他的人,都被此人的脏样吓住了,赶紧闪开身子,老板和伙计都气坏了,眼瞅在眼前就是抓不着。
怕撞到了自己的摊子,陆绣鸳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摊子往茶馆的方向靠了靠,这个人,什么时候能抓住啊,搅扰了自己做生意,真是的。
轰隆隆,一群人又从东边跑回来了,这次男子手中就剩个鸡腿了,吃的倒是挺快,饿狼似的。
正跑到茶馆门口,那人忽然站住了,转身定住身形,抬手对着烤鸡店老板和伙计说:
“稍等,烤鸡太油腻了,待我饮杯热茶----。”
“去你娘的,打死他!”店老板气的肝疼,带着伙计将男子打倒在地。
为了解恨,也不管脑袋还是屁股,一顿踢打,估计也没打算要烤鸡的钱,先解气了再说。
没错的话能有半柱香的时间,店老板和伙计都打累了,但是感觉无与伦比的周身舒畅,各自活动着肩膀胳膊,说着狠话:
“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殴人者撤去,街上行人看着趴在地上的男子,以为被打死了,摇头叹息如此年轻,落得如此下场,可惜了。
半天没人上去查看,大过年的,这事没人管,即使是平时也不会有人管的,谁会在乎一个乞丐的死活,而且还是个小偷。
陆绣鸳见这样不行啊,他在自己摊子前趴着,人们都绕着自己的摊子走,耽误自己做生意啊,再加上她也想知道对方是死是活,仗着胆子想过去查看一下,却突然被茶馆的黄老爹叫住。
“陆小兄弟别管闲事。”
就在这个时候,地上趴着的男子刷的一下坐了起来,像是诈尸一样,把周围人都吓一跳。
“哎呀,这一觉睡的舒服,还有人给揉搓揉搓筋骨。”
男子满面的血污,嘴角乌青、眉骨划破、鼻血流出、左眼肿的就剩一条缝,就这样,他还嘴硬着。
晃晃悠悠站起来,努力看着茶楼门口,双手一背,就要往里走。
“哎,哎,这位客官,请留步,本茶楼都是些士子文人,衣装齐整者,如今阁下这副样子恐怕惊扰着我的茶客,我赠你一壶好茶,赐你一副桌椅,就在门口享用,可好?”
黄老爹征求着这个“瘟神”的意见。
“嗯,此,甚好。”
“噗嗤。”陆绣鸳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这副落魄样子还端架子,以为是公子呢,实在滑稽。
那男子转头瞧着陆绣鸳。
“哎,你知那烤鸡着实油腻,还有些咸,鸡也不是本地的芦花鸡,哎,糟蹋了,可惜了。”
那人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弯腰在刚才被殴打的地方找着什么。
地上的一个鸡腿,被他捡起来,咔嚓咔嚓又接着啃起来。
看的陆绣鸳毛骨悚然的。
男子意识到了什么,像是下意识的,他双手托着鸡腿问陆绣鸳:
“兄弟,要不一起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