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司命，你在跟谁说话？”

耳边传来张贤存焦急的呼喊，再看向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了周牛的身影，陈九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清水城，出事了。

三人几乎是飞掠着朝着城中赶回。

县城之中，依然飘荡着祭祀带来的浓烈烟火气味，这种气味，将弥漫整个城池，直至明天中午以后才会消散。

全速奔行下，陈九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夜幕下的清水城街道上。

径直回到镇妖司，见到的便是一群垂头丧气的捕快。

“周牛去哪了？！”

那捕快颤抖，声音到了咽喉却是迟迟说不出口。

“快说！”陈九声音顿时一厉，一把将对方捉过，直接拎起。

捕快大骇，不知道为何这位平日里对所有人都满是友好和善的镇妖司命，现在这般骇人，只是咽喉处的窒息感又做不得假。

他的胸脯剧烈起伏，呼吸变的急促，最后强行从口中吐出一句话：“周力士……周力士他战死了。”

陈九放下手臂，松开小厮，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天，眨了两下眼睛。

过了良久，他再次低头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表情。

“可否给我详细讲一下。”

夜幕下的镇妖官署无微风袭来，陈九身上，那经过恶战后显的有些破烂的锦袍却是鼓荡了起来，露出的皮肤下，金光与雷弧若隐若现。

那捕快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缓缓讲述了起来。

周牛死于一个时辰前，死在了清水城历代供奉的河神手下。

具体过程，是自县衙被取缔以来，再没有人主持对河神的祭祀，河神老爷动了真怒，卷起了沿江的河水。

这种事情本应是暂时糊弄过去，等陈九回来，再作决定的。

但那时不知为时，当河水卷灭岸边的火盆后，周牛突然像是失心疯一样冲了出来，状若癫狂，指着河神的鼻子骂了一句。

“畜生。”

然后……

捕快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

然后周牛被河神伸来的一根手指，重重碾在了地上，在那沿江河畔，被一指碾死。

其中过程，捕快没有细说，只是声音发颤的说了一声太惨。

半边身子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

直到河神发泄完，一行人才胆敢上前收尸，这时，周牛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丝意识，弥留之际，让身旁人替他转交陈九一声道歉。

其实，他知道陆司命的计划。

众人皆茫然不解，唯有陈九知道，他在说什么。

“陈……陈司命，那河神老爷说，两日后它还要来，让我们提前准备七对童男童女。”

捕快观察着陈九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陈九的回应只有一个眼神，这眼神，似刀，似剑，又似枪锋，布满冰冷的血丝。

让它……去死。

周牛的尸体被当场火化，将骨灰扬进了沿江。

清水城每年都会死很多人的。

有家人的，便让他们把尸身领回去，处理后事。

没家人的，便简单了，就是火化以后撒入江水。

周牛没有家人，他的父母早早的死于妖魔的祸害中，陆武为他报了仇，所以从此以后，他便发誓追随对方，斩妖除魔。

陈九一个人坐在江边，看清水河潮起潮落，静静看了许久。

直至天明，陈九握起了背上的长枪，再次演练起了枪法。

这月度似乎是雨季，天空布满了乌云。

陈九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看过的第几场暴雨。

大雨倾盆，天地一片昏暗。

陈九挥动长枪，速度极快，看不清他的身影。

宛如一条黑色蛟龙一般，在大雨中飞速的穿梭。

在他的身后，是沿江河口被枪意搅起，大浪滔天被搅动。

“吼！“

凶神咆哮，他背后的虚空扭曲起来，竟然生生的变化出了一个巨大的怪物来。

这怪物有五米高，有一双狰狞恐怖的爪子，头顶生角，獠牙外翻，看起来像是一尊恶鬼般。

它的眼睛，血红如铜铃，而此时凶神的瞳孔中，却是充满了无奈。

又来？

陈九挑眉，扬起手中枪，直跃雷云而去。

轰隆隆。

电闪雷鸣，雷霆炸响，仿佛天崩一般，震耳欲聋的惊雷声，令天地间一片震荡不安，仿佛末日降临了。

“杀！“陈九大喝，手腕一转，枪尖向上，直刺天威。

天威，天威。

这是天地的威严，岂容亵渎？

枪尖上，夺目雷光爆发，如万千利箭射击，那恐怖的声势，直接是震碎了陈九身上的衣物，将虎口都给撕裂，鲜血淋漓。

“啊！“后背上，凶神凄厉痛叫，那巨大的身影竟然被这天威给击溃了，险些没能重塑。

再看那陈九，沐浴在那一片紫色雷光中，在凶神震撼的目光中，竟是闭上了双眼。

这小子，在借天威替自己铸武基？

轰隆隆！

一声仿佛天公的咆哮声。

恐怖的紫色天雷直接狠狠劈在了陈九的头顶，昏暗的沿江河畔被顿时照亮，强大的天威下，连凶神的双腿都有些瘫软。

而陈九的身影却始终如不倒的山岩，在汹涌雷光中，屹立不倒。

他身上气势爆增。

体内玄霄铸基法疯狂运转，转化迎来的天雷。

伴随雷声轰鸣，陈九入五境。

“小子，你行啊，你突破，拿我命开玩笑。”

此时的凶神满脸焦黑，口中冒烟，头顶坚硬的牛角寸寸碎裂，四肢不断的抽搐着，看上去颇为滑稽。

陈九嘴角微勾，猛然睁开双眼，眸间还携带着未曾彻底散去的雷电与金光。

动作未停，再一次演练枪法。

枪法有三。

一须身势均匀。

二须持枪端正。

三须深沉不露。

身势均匀则无倾跌之虑，持枪端正可免失手犄斜之弊，深沉不露，则敌人不能知我虚实。

单从招式技法上看，陆武传授与他的这一式枪法可谓破绽百出，毕竟只有一式，又哪里来的千变万化，见招拆招。

但他这一式枪法，取的便是一口玉石俱焚的搏命之气，尽齐余力毕于一式，要么你死我活，要么鱼死网破。

这一式，取得是晨曦破晓时第一缕阳光，划破黑夜之意……

谁又知道，是你先看见了阳光，还是阳光先照入了你的双目。

在你看清这一枪前。

枪已经看见了你。

今夜，陈九的枪正式踏入登堂入室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