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恩斯博士，还有一件事，您真正的战略计划我也知道。”楚明淡淡道。
希恩斯的表面计划，是用思想钢印创造出一批拥有坚定胜利信念的太空军，而真实计划，却恰恰相反，是创造出一批拥有坚定逃亡信念的太空军。
希恩斯更改了思想钢印设备几亿行代码中的一个小小的正负号，达成了这个目的，手段之隐秘，连智子都没察觉到。
同时，希恩斯制造出了五台思想钢印设备，外界只知道一台，而另外四台设备，被希恩斯秘密移交给了已经被钢印固化信念的军人，这群人被称为钢印族。
钢印族用这四台思想钢印设备，将坚定的逃亡主义思想代代相传，在太空军中形成了一个严密的组织，直到现在的太空舰队当中，也存在着大量钢印族，但无人知晓。
而三体人之所以没揭穿这个计划，是因为他们认为钢印族是一群坚定的胜利主义者，三体人不在乎这个，他们只害怕逃亡主义。
希恩斯也是个伟大的面壁者，和章北海一样，为了给人类留下火种，欺骗了两个世界两百年。
希恩斯抬起头，眼神麻木，如果是之前楚明和他说这句话，他可能还会怀疑一下，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勇气怀疑了。
“那您为什么不破壁我？”希恩斯无力的问道。
“破壁您没有任何意义。”楚明微微摇头道：“就算没有钢印族，也没有章北海，但大概率还是会有人劫持太空战舰逃亡星际，比如刚才会议上那几个仍拥有血性的舰队高层。”
“正如章北海当年和我说的那句话：人类从不缺少有责任的军人。哪怕没有他，仍然会有人和他做出同样的事情，而这种事，只需要有一个人做了就足够了。”
这也是原著中，章北海逃亡后，就没有第二个人逃亡的原因。
按理说，钢印族如此庞大的群体，有着一群和章北海一样的坚定的逃亡主义者，不可能只有章北海一人逃亡成功。
但是，正如上所述，保留人类火种的事情，只要有一个人做了就足够了。
希恩斯迷惑道：“章北海是谁？”
“一个和您一样伟大的面壁者，一个无冕的面壁者。”
“什么？这……楚明先生，您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楚明没有回答，目光黯然道：“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毁了你们所做的一切，我很抱歉。”
希恩斯一头雾水，只感觉莫名其妙。
【因为他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毁灭人类、毁灭世界啊，他从最开始就意识到了，只有提前毁灭地球和人类，才能做到真正改变剧情，才能反抗我……】系统唉声叹气道。
楚明心道：“别逼逼了，希恩斯又听不见。”
【啊！可是我太难受了！你骗我！你骗我这么久！甚至连当时章北海和你说的那些话，让你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法改变剧情的那一幕，都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我居然信了！你居然把章北海都当成棋子！你要被读者骂死！你太不择手段了！你没有心啊！】
楚明：“？”
【赶紧把你从最开始为你的计划做的一切布局，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理了半天都理不清楚！还有！冬眠的时间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当我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时，我会和你讲清楚一切的……让你难受的明明白白。”
【……】系统忽然冷笑一声，【那万一我现在难受的样子，也是我装的呢？】
“猜疑链无穷无尽，如果一直进行下去，最终总有一方会粉身碎骨，而在你我之间，那一方必定会是我。”
“所以，在合适的地方停下来吧。”
“我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剩下的，交给天命。”
【你现在是真的看透彻了啊。】
楚明苦笑道：“年纪大了，没激情了，也只有执念还在逼迫我前进了。”
【你多大啦？】
“如果用经历算年龄……大概，三千万岁？”
【…那你还是我的小宿主。】
……
会议结束后，楚明离开了这个待了一百多年的地下建筑，回到了地面上。
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黄沙，整片天空都是黄色的，沙土覆盖着地面的一切，环境极其恶劣。
还是和原著一模一样啊。楚明心中感慨，用复杂的目光环顾四周，他当年做了那么多事情，甚至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世界的格局，结果大体上的剧情还是没变。
一旁的安东尼小心翼翼的看着楚明，还以为他是感到疑惑，便赶紧解释道：
“楚明先生，是这样的，您冬眠后的几年，经济加速转型，民众生活水平持续下降，政*空气也更加紧张了。”
“当时，一句话说不对，就会被扣上eto人奸的帽子，搞得人人自危。”
“后来就更极端了，人们认为环保没用，觉得把地球环境保护的再好，最后还不是送给三体人？于是，支持环保的人也被扣上eto的帽子。”
“再加上太空军工的发展，重工业污染是不可避免的，环境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恶劣了。”
还是和原著没区别。楚明点点头，问道：“那当年我的那些信徒呢？不是黑粉，我说的是温和派和狂热派，他们是怎么消失的？”
“这方面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可以根据历史猜测一下。”
“嗯，说吧。”
安东尼说道：“再后来呢，就是大低谷时代了，环境污染导致农业大减产，吃得上饭的人都没几个了，那时候，活命最重要，在乎信仰的人肯定就越来越少了。”
“再加上您当时冬眠了，导致信仰断层，渐渐的，后来的人就忘记您了。”
楚明不解道：“不是说，民众生活水平越艰难，就越容易产生信仰吗？”
“再艰难也得有个度啊。”安东尼叹气道：“楚明先生，您是不知道大低谷有多惨烈，那时经常有着几千万人逃荒，一旦有人死了，立刻就被分食干净了。”
“大低谷只持续了半个世纪，就死了整整48亿人，那种情况，对您的信仰没有传承下来，应该是正常的。”
“合理。”楚明点点头。
再后来的事情，就是越来越多人想通了，觉得为了几百年后的战争，付出这么惨烈的代价不值得。
然后，就发生了第二次启蒙运动，第二次文艺复兴，第二次高卢大革命……人类第二次解放思想，渐渐形成了当今社会的基础理念：人文原则第一，文明延续第二。
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
全人类都变成了活在当下的摆烂崽。
虽然思想的解放，必将带来科技的进步，大低谷之后，太空战略计划中的技术障碍接连突破，于是就有了当今强大的太空舰队。
但楚明知道，这一切都只是绚丽的泡沫，很快就会破碎了。
而且，楚明有一种感觉，发起第二次思想解放运动的那些人，肯定不简单。
他们奠定了当今社会活在当下的基础理念，让现代人变得短视、幼稚又傲慢，甚至认为战争必胜，这完全是三体人最乐意看到的情况。
和希恩斯一样，楚明联想到了现代人那种潮流的服装，可以将自己的情绪变得可视化，这实在是太三体了。
现代社会的一切不合理的点，都指向了唯一一种可能性：现代人被三体人文化入侵了，这也是战争的有效手段之一。
而那些奠定当今社会基础理念的人，大概率就是新的“eto”。
“文化入侵，好手段啊，就像当年的华国被韩流文化入侵，崇尚小鲜肉的柔弱审美，要是继续下去，以后打仗的时候，一群蔡小坤拿枪上战场…”
楚明心中感慨：“看来，三体人已经学会计谋了，当年米国培养棒子搞文化入侵，现在三体人……学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