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过后,很快就是芒种,雨水渐多,天气也愈发闷热,热得人恹恹欲睡,什么也不想做。
御花园。
莫云溪气势昂扬地走在前头,身后跟了七八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各自手上都捧着东西。
绕过雨霖亭,再往前走一小段,就到了往慈宁宫去的必经之路了,那里有个岔路口,一侧通往慈宁宫,一侧通往东西六宫的北侧门。
莫云溪才出了亭外的这条竹林小道,一抬头就遇上了从另一条路刚过来的华兴文。
打眼一看,他身后也跟着七八个人,手上也正巧拿着不少东西,就连华兴文也捧了些什么。
莫云溪心下好奇,加上上次得知万翠珊之事的真相后,心里的气也消了一些,几步上前凑了过去,“华督司。”
华兴文微微侧着头,一副有何贵干的表情看着她,又不动声色地扫了扫她身后的那群人,率先问道:“莫厂公这是要去哪儿?”
“近几日天儿闷热得很,太后娘娘没什么食欲,又说内务府新进的香云纱不好用,我从得月楼带了些新鲜吃食,从民间各大绣坊又搜罗了些上好的料子。”
“这不,今儿进宫一趟,赶着送去慈宁宫么。”
莫云溪说着,手上还比划着,指了指小太监们拿着的东西,如实跟他阐述。
“华大人拿的又是什么呀?”
说完之后,又好奇地踮了踮脚,朝他身后那群人手上看去,只见人人手上都捧着一个木托盘,上头却都拿缎子盖着,看不出是什么。
见人好奇,华兴文故意护宝似的把手上的东西往怀里护了护,面上一副正经万分的样子,“你只管去慈宁宫送你的东西便罢,好奇这么多做什么。”
越是不让她看,她越是想看。
莫云溪被他说得心里头痒痒,更多了几分兴趣和非看不可,目光痴愣愣地盯着华兴文身后那一片,趁人扭过头去看,抬手就要去抢。
谁知华兴文早有防备,不过是假装中计同她做戏,迅速将东西护到了身侧。
莫云溪扑了个空,颇为泄气地扁了扁嘴,嘀嘀咕咕的,“什么东西这样宝贝,还是我不能看的……”
见人有些低落,华兴文神色微凝,刚在想要怎么正经同她说,就在这时,莫云溪忽然一动抬手就抓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笑容。
不让她看,她偏要看!
华兴文习武惯了,防敌的本能让他在一瞬间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莫云溪始料未及,心下一慌,脚下步子也就乱了,又被他拉着一个旋身,控制不住一脚就绊倒了华兴文,两人啪叽一下倒在了一块儿。
华兴文手上的东西散了一地,几本装订颇为精致的书本亦是翻开来横七竖八地歪在地上,书页上头的画面一下子暴露在日头下面。
莫云溪一侧脸,那些画面落入眼里,顿时老脸一红:……怎么是春宫图!
方才往下倒时华兴文有意识地护住了莫云溪的脑袋,此刻两人自然也就成了一上一下的体位。
见人脸色一变,华兴文心下暗笑,有意使坏,毫不避讳地挑眉道:“莫大人这么好奇,难不成是也想试试看?”
“你!”
莫云溪又羞又赧,咬了咬唇瞪他一眼,大力一把将人推了开来,随即自己撑着地站起来,拍着袍子上沾染的灰土。
看着华兴文起来后弯腰捡着地上的东西,他那一脸的坏笑,莫云溪就觉胸前一口气出不来。
别过脸不去看他,愤愤骂道:“阉狗!青天白日的,净说胡话!”
语罢,又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华兴文,莫云溪边走边骂骂咧咧的,“哼……阉狗!”
跟前路过的几个小太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她口口声声的“阉狗阉狗”,无不是抽抽嘴角,脸上表情也都仿佛写满了四个字:你不也是?
华兴文边捡着东西,边望着莫云溪走远了,又从小太监手上接过其余几样,妥当放好之后,才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饶有兴味地一笑。
“走吧,时辰也不早了,荣妃娘娘该等急了。”
语罢,将东西随手递给了身后一个小太监,抬手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又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笑着摇了摇头,方才带着人步入了另一条路,往景明宫的方向去了。
及至景明宫,一迈进宫门内,华兴文就听见里头传来几道笑声,那声音他倒从未听见过,不像是景明宫东西偏殿的两位常在。
到了明絮殿门口,华兴文拿缎子将那些东西盖好,这才带着人不紧不慢走了进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秀怡姐姐天生丽质,容貌在这些人里可是一等一的,皇上见了必定欢喜……”
管珊珊的声音自内室传来,一听是程秀怡,华兴文心下一顿,脚下步子也没了方才明快。
步入内室,打眼瞧见管珊珊同一个绿衣女子坐在一处吃茶,想来她就是那位北郡十六城城主的大女儿,如今的昭嫔。
“微臣见过荣妃娘娘,昭嫔娘娘。”
一见着华兴文,程秀怡径自站起了身来,不失礼貌地朝人微福了福,“华督司。”
管珊珊自然没那么多心思,更也不在乎这些,毕竟这人就是她爹爹派来的,她当是她的主子才是。
“你来了。”
随意说了一句,管珊珊起身就往他身后走去,也不避着程秀怡和其余的人,揭起缎子就一一细看起来。
这倒让华兴文和程秀怡有些无所适从了,略显尴尬的站在原地,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内务府今儿一早就来了人,说今夜陛下要本宫侍寝,嬷嬷又同本宫说了好些话,你这些东西倒是有用,搁在那儿吧,本宫待会儿看。”
或许是觉得这里都是她的人,管珊珊毫不遮掩地说着,随意指了指桌子,回身又坐下端起茶盏,喝起了茶。
华兴文颔首,一扬手,那些小太监就依次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安放在了桌上,猫着腰退了出去。
一旁的程秀怡目光始终不离那些东西,听管珊珊的话,也猜出了个一二,垂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