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告退。”
华兴文也识趣地告退。
东西到手了,既然小皇帝如此说,后头的事想来便与他没多大关系,留不留在这儿更没什么分别了。
直到华兴文退出了殿外,背影渐渐消失在御书房外时,小皇帝的目光才从他身上挪了回来。
莫云溪站在那里,哪怕置身事外,与此事无关,也依然能感觉到小皇帝满满的不舍与无奈。
以及那,想发而无从发的一股子怒火。
想着这些,莫云溪嘴角又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咳。”
听得上首之人轻咳了一声,当即就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又乖巧地立在那里。
小皇帝刮她一眼,很快进入了正题,“西南边陲那帮蛮夷已经打进来了,此事你可知道?”
莫云溪怔了一瞬,摇摇头,“各地的急报进了上京城,一向是直接送入禁中的,早朝也并无大臣禀过。”
听她说不知,小皇帝抬手就将一本奏折丢到了几案最前头,示意她看。
收到人的眼神,莫云溪上前两步,站在几案前头,仍保持着一小段距离,捡了那本奏折打开。
刚一展开,上头的几行字就让她瞳孔缩了一缩。
内容并不多,短短几行,却已将西南战况之紧急交代得一清二楚。
南诏人已率军打了进来,边陲一片混乱,接上来的急报中,因战枉死的平民百姓人数就多达四十!
“南诏小国,屡犯我朝边境,如今竟敢明目张胆地打进来,伤我大周子民,实在是忍无可忍!”
小皇帝怒气冲冲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莫云溪视线垂下,落在纸页上,急报上头的字显得格外刺目。
“我大周朝正处鼎盛之期,兵强马壮,这群小小的蛮夷,他们怎么敢?!”
小皇帝愠怒的话不断传到耳边,莫云溪始终盯着手上的奏折愣神。
南诏国国土面积不大,仔细算起来,连大周朝的一府之地的大小都比不得,可南诏人生性勇猛好战,其现当政的国君赫连政更是野心勃勃。
莫云溪在脑海中回想着从前的消息,这赫连政原本名唤“赫连正”,当上南诏国的国君之后才改了字,将“正”作“政”。
据说,取的便是先古时期一统天下的始皇帝嬴政的“政”字。
这一个字的来源不同,所取之意可就大不相同了。
赫连政改字之后昭告本国,消息早些年间在诸国当中流传甚广,小皇帝又如何不知此事,如今再看南诏人打了进来,也难怪气得不成样子。
莫云溪搁下手里的奏折,垂眸的那一瞬间,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桌上另一本展开的奏折,上头“平江府”三字格外瞩目。
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神色也是一滞,但碍于小皇帝还在面前,迅速掩了下去,只当作没看见。
莫云溪往后稍稍退了一步,论起西南之事,“陛下息怒。”
“当战则战,自古以来皆如此,何况赫连政如此胆大妄为,竟敢让本国之人率军攻打我朝,若是避战,定会平白长南诏人的志气。”
小皇帝早就有意迎战,在历代皇帝里,他登基的时日当然不算久,难得遇着了战事,对手又是南诏这样的小国,自然没有理由避战。
况且朝上那帮老臣从前日日都拿他年岁尚小当借口,初登大宝之后,平日里也少不得要听他们的说教。
西南一战,若是大胜,他这个小皇帝也能在朝廷里彻彻底底的站住脚,让那群年事已高又腐朽顽固的老臣再没话可说。
思及此处,小皇帝满心的愤怒多出许多振奋,期待着早日应战,也让自己渴望的那一天早些到来。
“爱卿言之有理!朕也是这么想的。”
见莫云溪也主战,小皇帝也没了顾虑,将自己早前的打算说了出来。
“本就是边陲之地,又地处西南,冬日里西南瘴气萦生,气候更是不利于我朝兵士作战。”
“所以朕想,此战还需速战速决,决不可给南诏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莫云溪直勾勾地对上小皇帝的目光。
听他一字一句分析战势滔滔不绝,感受着这位逐渐成长的年轻帝王满身的朝气,和那份睥睨一切,誓为天下共主的霸气。
“……这些想必朝里的那群人也同朕想的是一样的,只是又一则,朕却要单独同你讲。”
小皇帝说了许多话,末了停顿下来,诚恳地望着她。
莫云溪望着他沉浸其中,眼前似乎回到了几年前的场景之中,心绪飘远后又被人拉回了现实。
她抬眸,再次与小皇帝对上了目光,秉手道:“陛下请讲。”
小皇帝又是一下停顿,徐徐谈道:“晏冠宁的天威弩兵部已依着模样大小又造了十架,此次西南之战,朕想或许可用。”
此话入耳,莫云溪心中也觉是尘埃落定。
上次她叫晏冠宁多盯着些兵部,盯着把那十架天威弩做出来,在那之前她与小皇帝在御书房也是一番讨论,二人心照不宣地把提拔晏冠宁的希望放在了西南之战上。
早在半月之前,南诏就已经蠢蠢欲动,那时战况未有这般紧急,南诏又是不起眼的小国,朝上注意自然不多。
因而小皇帝和莫云溪的这一步棋,无论如何朝上是没几个人能料想得到。
莫云溪眼中掠过一轮亮光,颔首接他的话,“这天威弩威力巨大,西南之战又亟需解决,除却我朝出兵以外,天威弩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届时战场上用上天威弩,不需几架就能打得南诏人节节败退,屁滚尿流地滚回南诏去……”
言至最后,莫云溪还不忘顺道颂一波圣,“陛下真是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微臣实在愧不能及!”
她这一连串的话,小皇帝是十分受用,满意地点点头,顺着话茬就又道:“既是良策,实施下去少不得又要向莫爱卿借一个人了。”
莫云溪无语,这儿又没外人,何必非要这么拐弯抹角,绞尽脑汁地把话往这儿引。
暗自腹诽,面上也只能保持微笑,“不知陛下所指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