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一左一右,又是一杖。
正当此际,青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当所有人注意到时,他已然到了刑凳一侧。
“哟,这是怎么了?”
青玄随着莫云溪出宫之后就先回了西厂,谁知一回来就听见这边的动静,过来时路上随意拉了个小太监问,就知道了是柳文枫挨了打。
他本就对柳文枫有颇多不满,这会子更是抓住机会,丝毫不给他留一点颜面。
可即便没有他,柳文枫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按着挨板子,又被自己最厌恶的人盯着看,他的脸面也早已丢尽了。
“青玄大人。”
见着青玄,晏冠宁揖以一礼,青玄也礼貌回了一礼。
墨七简单道说了刚才的事,青玄听罢,是装模作样的“啧”了几声。
“要我说啊,你也太死板些,这柳公子可是主子挑进来的门客,西厂的座上宾,怎么好打人家板子呢?”
这话看似是埋怨墨七,可实际上一口一个门客,一口一个座上宾,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落到柳文枫耳中,更是刺得他心脏生疼。
——哪个府里的座上宾能被人这样摁着打板子?还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
柳文枫此刻心中方明镜儿似的,这西厂真正的座上宾,是晏冠宁!
是那个站在面前看他挨打的晏冠宁!
看出来青玄不遗余力的讽刺,墨七便也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往他来时的方向望了望,问莫云溪,“主子呢?”
“十九。”
青玄环抱双手,目光随意地落在一处,“半道上遇着了礼部的宋大人,主子正和人说话呢,就叫我先回来了。”
“二十。”
墨七闻言,点点头。
二十杖打完,柳文枫趴在凳子上,脸色苍白如纸,已然是连气儿都快喘不上了。
执刑的侍卫停了手,分站在两旁,有侍卫上前请墨七验刑,青玄的声音就又飘过来。
“啧啧啧,这是打了多少下啊?怎么我瞧着不像二十杖,倒像是打了五十下有余……”
“瞧瞧,这打的……皮开肉绽的,不定要多久才能好。”
青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后,那外袍都已浸满了血,不用近前都能看见血肉模糊,皮肉翻飞。
“你们下手也忒狠了,柳公子是我们西厂的门客,又不是地牢里的犯人,怎么能这么对待读书人呢?”
青玄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在半空中对着两个行刑的侍卫点了点。
这看似数落的话依然满是嘲讽,两个侍卫哪管这些,闷声低头,偏偏是这幅场景让柳文枫更加气恼。
青玄这是拿他和地牢里的犯人相作比,什么西厂的门客,要他看来,自己连那些犯人都不如!
墨七竟然也依着规矩上前看了一遭,验刑完毕,点点头让侍卫们退下了。
左右候着的两个小太监上前将柳文枫从凳子上拖下来,拖着人站在那里一时还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柳文枫被打得走不动道,这会子也只能任他们拖着,半个身子悬着,腿脚擦着地,鞋跟在地上拉出好长一道印子。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柳公子回房。”
青玄轻喝一声。
可柳文枫经过这么一遭,现下听到他的声音,总觉得是在冲自己。
两个小太监颔首应喏,手上的动作才轻了些,一左一右搀扶了他往回廊上走。
而实际上柳文枫此时下半身根本动不了,也与拖着走无异。
刚踏上回廊,就听到身后一阵动静,原本还有些声音的这一片登时安静下来。
“主子。”
“主子。”
“厂公。”
是莫云溪回来了!
柳文枫像是看到希望一样费力回头,谁知后头几个小太监挡着,正好将视线挡住了一半。
“你在这儿正好。”
莫云溪的声音传来,话是朝晏冠宁说的,“我才从宫里头回来,西南有战,我同陛下荐了你去督战,圣旨约莫着也快到了,你准备准备接旨。”
两个小太监拖着柳文枫走不快,好歹也要顾及他身后的伤,因而这边的对话,他们听得也是清清楚楚。
不管这两个小太监如何,柳文枫就已经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越发被人看不起了。
心下正暗自失落,却又听得莫云溪的声音,这一句却是关切到了自己。
也是刚才过来时瞧见许多人从这里散了,莫云溪好奇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那么多人围在这儿?”
墨七秉了秉手刚要开口,就被青玄抢了先。
“也没什么大事,柳公子擅闯书房,被暗卫逮了个正着,墨七打了他几板子而已。”
他说话时的语气还带着笑,更叫廊内的柳文枫神情僵硬。
打了几板子而已?呵!
自己所受这样大的苦痛和委屈,竟然被人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带过。
他身处这西厂当中,说得好听些是被莫云溪挑进来的门客,说得难听些,其实连下人都不如,何其可笑!
一听是墨七打的,莫云溪也没有多问,原是依着规矩办事,何况西厂本来规矩就极严,这也不算冤了他。
而柳文枫被两个太监拖着继续往前走,到最后也没等来莫云溪一句关切,只觉心凉无比,越发觉得自己来这西厂真是来错了。
“厂公,您方才说要我去西南督战?可……”
莫云溪看他一眼,眼里含笑,“可什么可,西南战事不大,派你去督战,自然有派你的缘由。”
操心着西南战事的事,莫云溪大步往前走,墨七和青玄连忙推了一把晏冠宁,尔后随着他一起跟上去。
“他身子单薄,估计也经不住打,读书人一贯想得多些,回头你亲自送一瓶伤药过去,别叫他多心。”
莫云溪一边走,一边吩咐青玄。
一听要给他送药,青玄多少有些不乐意,直接一个眼神推给了墨七。
墨七半是无奈地点点头,随即便请示莫云溪,“还是属下去送吧,毕竟是属下下令打的他。”
“也好。”
莫云溪哪还有心思想这些,一点头应了。
一行人到了前庭,一则是为着候旨,二则这边说话也方便,有心腹在外守着,莫云溪与晏冠宁细细说起了西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