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在张大宝,林大兵等人的操持下,家里一切都准备就绪。
七寸棺椁内,底部铺洒了数寸炼熟的糯米灰,七件寿衣是村里老人合计好订制的。
灵堂、祭坛、道场、纸扎的佣人仆役、望乡台,金山银山、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就等老人家魂归故里,落叶归根了。
6月16日下午,龙潭村在家的老老少少齐刷刷地等在大槐树两侧。
他们等着孙奶奶的遗体归来,这个老人家见证了龙潭村的点点滴滴,大部分村民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好多人也都受过她的照顾,因此村民们对她有着特别的感情。
“来了!来了!准备放哀乐!”
张大宝这回很是用心,大事小事都亲力亲为。
端工道士也都就位了,按照他们特有的形式进行着法事。
不一会儿,几辆车便开了过来。令龙小天没有想到的是,最前面一辆竟是李星柔家的劳斯莱斯,孙林林不听所有人的劝阻,刚出院就死活要回来亲自送奶奶最后一程。
她的孝心确实令人动容,但说实话这样是很不可取的,毕竟生完孩子才几天。这样的场合,又车马劳顿,对她的身体,对襁褓中的孩子都是个严峻的考验!
后面跟着的是运送孙奶奶遗体的冷藏车。虽然车身都洗得干干净净,但龙小天看着有些面熟。
再后面是王秀枝和王佳琳的车,最后是曾黎的车,这排场对于小小的龙潭村来说,已经是前无古人了!
对于曾黎的出现,龙小天还是吃惊不小!
端工道士,进行着他们的流程,龙小天以孙奶奶孙女婿的身份成为所有法事和仪式的核心执行者,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丧主。按照农村的丧葬礼仪,很多法事仪式都要他磕头跪拜和全程参与。
看过几十年前农村那套丧葬道场法事的人都懂,他要手捧招魂幡、哭丧棒或者死者灵牌全程跟在道士的后面。
村里有经验的妇女及老人们熟练地给孙林林穿戴上了孝衣孝布,腰间还系上了麻绳。
卢郁婷、秦坤没有顾及旁人的眼光,也自觉的要了孝布,顶在自己头上。奉顺英和李星柔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也跟着卢郁婷做了同样的动作。
按道理她们是完全不用的,但她姊妹几个或许是默契,或许是对奶奶的尊重,更或者是她们把自己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端工道士焚香作法,念念有词,一声指令,顿时哀乐阵阵,鞭炮四起,锣鼓振聋发聩。
龙小天早早地披麻戴孝,手持孝杖,踩着鞋绑子跟在道士后面。村里以张大宝为首的八个劳力抬着冰棺稳稳地跟在后面!
襁褓中的小芷秀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阵仗,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到了孙奶奶老房子!
堂屋和门口早已布置好道场和祭坛,宽敞的院坝里摆满了桌子板凳。
老屋一侧大大小小临时挖的土灶也都炊烟袅袅。几个案板上堆满了菜肉,厨师们和帮忙打下手的乡邻们忙碌着晚上的酒席。
孙奶奶已被安置在了堂屋,透着冰棺玻璃,她的遗容依然慈祥。好几位她的老姐妹,老兄弟都泪流满面来和她作最后的告别。
道士们紧张有序的进行着他们的法事。
为首的道士一边掐指推算着日子,一边又和几个老者确定着孙奶奶的年月日时,最后下葬的日子最终定在了18号,端午节这天。本来19号的日子更好,但考虑到大热天遗体保存的问题提早了一天。
定完日子,道士又手持罗盘去到户外看地。倒腾了好一阵说是找到了龙潭最好的阴地,和孙奶奶的属性八字什么的都相合。但有一个问题:正好在张小宝地里,现在就差张小宝点头了。
村里的老人和有经验的妇女们也没闲着,她正指导着孙林林哭丧,怎么哭?哭什么词?什么时候哭?都是有讲究的。
可难为了这个刚生完孩子的宝妈!虽然有孝心,但可苦了孩子!
小芷秀嗓子都哭哑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孙林林才在众人的劝阻下带着孩子回龙小天老屋那边安歇了。
这里也普及一下!刚生产完其实非常不适合出席丧礼,襁褓中的婴儿更加不适合。因此我们得把尽孝的形式和实际情况理智的分清楚。
孙林林的缺席,那么哭丧自然就落到卢郁婷和秦坤身上了!
这二位也真是没谁了!用农村的话来讲,她姐妹俩其实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但她俩完全不在乎,这是她们的气度,同时也是对龙小天的爱和周全!
好在龙潭的村民们在大事大非面前,没有闲话,也没有为难!
但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和龙小天积怨深厚的张小宝。八壹中文網
这次好巧不巧,奶奶的墓地就选在了他家的菜地。
“小天,放心吧!这个事儿我做主了,他张小宝反不了天!”
张大宝见龙小天为这个地心事重重,拍胸脯保证。
尽管有张大宝撑腰,但龙小天心里依然七下八下,以张小宝的个性,他料定一定会遇阻。
果然!
“小天!张小宝拦着不让打井,说要你亲自找他说才行。”
村里几个帮着打井坑的劳力急匆匆地跑回来找到龙小天。
“咦!狗日的张小宝他反了是吧?”
张大宝说罢操起棍子就朝张小宝地里跑去,龙小天、林大兵、刘香玉等人也跟了去。
“张小宝,你今天让是不让?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平时你搞事我也就不管你,这回是孙奶奶的大事,你也非要弄点事出来吗?你对得起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吗?”
张大宝怒不可遏,说话间棍子就要抽过去。
“亏你还是支书呢!现在政策都不提倡土葬了!况且这地是我家的,我有权自己做主。”
张小宝平时瞎搞八搞,蛮横无理,这会儿却说得头头是道。一句话给张大宝噎了个半死。
“张小宝,给哥个面子,政策归政策,孙奶奶小时候也抱过你,带过你,咱们得给她老人家找个安稳的落脚地不是?”
林大兵说着又递了支烟上去。
“今天,我谁的面子都不给,你们想做好人,用你们家地去。我半句话不说!”
张小宝这回于公于理也都不亏,大家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小宝叔,以前多有得罪,请行个方便吧!我愿用三倍的地跟你换!我家的地你看上哪随便挑。如果你想要钱的话,你开个价,我尽量满足你。”
龙小天一边陪着不是,一边哀求着。
“龙小天我知道你现在有两钱,我也见识过你的本事,我打不过你。但是我就不让,这是我的地,我有这个自由,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张小宝来劲了!这种情况,也确实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小宝叔,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能答应?”
“简单啊!你不是能耐吗?跪下来求我!给我磕十个响头。”
张小宝趾高气扬,得意之极。
“是不是我跪下来给你磕了头,你就答应了?说话算数吗?”
龙小天毫无办法。
“我张小宝一口唾沫一个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要你跪着磕头求我。我的地你随便用!”。
张小宝很是神气!
“你过份了嗷!张小宝,不带这样做人的!”
刘香玉也上来打着圆场。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张小宝指指点点,劝的劝骂的骂。
俗话说跪天跪地跪父母!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龙小天纵然有万般的造化,也敌不过眼前的现实。他无奈又无语,为了老人家安稳地入土,他别无选择。
众目睽睽之下,龙小天缓缓地跪在了张小宝面前。头一次又一次的磕在地面上,没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了血!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张小宝无话可说,在众人的一片责备声中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