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从邢亮那边听说了瑞森被罚款数十万元的消息。
据说这事老蓝捂得很严,绝大多数员工都不知道。
先是有人发现当月社保断缴,问到人力那边得到个支支吾吾的回复,说公司周转出了些问题,所以申请了延迟缴纳。
再后来有员工注意到瑞森的企业信息里多了条红色信用记录,这事才陆续传开。
但是她汇报给魏东的时候,师傅只淡淡微笑说了句“知道了”,许静才晓得人家不知从什么渠道早已获得讯息。
不过魏东紧接着又告诉她:“此事咱就当没听说。不过你心里要有数,这可能是蓝总露出马脚的开始。
如果有可能,让艾尔设法从那边财务了解下最近有没有与外界的大额往来。”
“师傅,你是怀疑蓝总可能从外面借款过来填补瑞森的窟窿?”
许静惊讶道:“他开这么多年公司的人了,不会这样胡涂吧?”
魏东摇摇头:“按说人也是老车了,该不会耍这种小聪明才对。
我猜他可能没想到今年年审审计会抽查到瑞森头上,本想玩个侥幸却没逃过去。
可……,他为啥这么做?我也没搞懂!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总之,你让艾尔多个心眼盯紧就好。”
“放心吧,我现在觉着当初放艾尔去瑞森,可真是步妙棋。”
许静笑道,又说:“再告诉你个有趣的事,现在那约翰和艾尔反而走得更近了!”
“哦,这是为何,同病相怜么?”
“有这个意思。”许静告诉他:“约翰可能觉得自己和艾尔都属于被查理抛弃的那类,艾尔现在又是顶头上司县官现管,所以三天两头拉着他一起混。”
“妙啊!”魏东扶着光溜溜的下巴做老生状,晃着脑袋道:“老夫以为这是神来之笔。”
“怎么讲?”许静忍着笑问他。
“你想,艾尔毕竟是后跳过去的,如果过于积极主动接近瑞森高层,难免对方会有想法。
相比之下约翰去的早,为瑞森做过的事多,也更为那边信任。他活络些人家也觉得是性格如此,比较自然。
有些活儿经他手,也许比直接由艾尔出面合适。这样对艾尔也是个保护。”
“师傅的意思是把约翰重新收编回我们这边来?”
“算了,那倒不必!”魏东摇头:“对他这样的人品我也没兴趣。
我是觉得艾尔用不着和他说很多,轻活儿自己来,脏的累的可以推他在前边。”
“懂了,借力而已!”许静说完魏东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新公司地址我俩都觉得c方案就挺好。你拍的现场视频我们也看了,环境不错!
莎莉说咱们猎头又用不着临街门店,也不一定非得在高楼大厦里。
而且看来你们几个对那里也都喜欢,那就定下吧。
日子不多了,够不够装修呢?”魏东转个话题问。
“我已经找了个施工方,只要这边租约合同签字、预付款到位,次日就可以开始动工。”
“你动作倒快,可平面布局、装修预算你得先报过来呵。”
“放心吧,我这就通知贾经理发合同过来。布局图和设计稿明天能够拿到。我这会儿先去工商领执照啦!”
终于等到这天,老贾来电话,说营业执照已经办妥,告诉许静可以过去取了。
许静已经迫不及待要看那张崭新的纸,那可是她辛苦的成果呀!
许静来到大厅,贾经理的小跟班已经在等着了。
带她去一通操作拿到了所有的文件,然后告诉她说:“大姐,老板说了印章今晚就做出来,明天您可以用。”
“不急,反正房子的合同刚给到我,这边两位老板也得审一下。明天用章来得及!”
刚说到这里她眼角余光忽然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先回,替我谢谢老贾!”许静赶紧侧转身子说。
那小跟班见她目光游弋,很聪明地知道自己不宜留在此地了,赶紧告辞。
许静看着对方背影离开,回头再找,见那身米色麻纱长裙正在不远处的窗口。她走过去在其身后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白雁今天也是来领营业执照的,但她不大懂正本之外为何还要有副本,于是下楼后想想又回来向办事人员询问。
问完一回头,看见许静正坐在那里笑嘻嘻地招手。
白雁脸有些红,但既躲不过去,又不好当没看见般走开。
她只得挨过去,轻声问:“朱莉姐,你也来大厅办事呵?”
“别紧张,我现在不是智亚的人了。”许静告诉对方:“我们从智亚分出来一部分人,成立个新公司专做能源和医药卫生这块。”
她看看对方手上的透明文件袋:“怎么,注册自己的公司了?”
“嗯。”白雁听说许静离开了智亚,心中芥蒂放下大半。
她走过去坐在许静身边,用手拢拢鬓角的发丝:“原来借用别人的公司走账,可后来……那人公司停业,还卷走了我所有没提取的回款。”
“啊,损失很大么?”许静吃惊。她已经听说白雁在继续做猎头,可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这不成了拦路抢劫?”当她听白雁说有小十万元更吃惊了,立刻气愤地说:“难道这种事不能去告他吗?”
白雁苦笑:“没有合同、没有任何可以当证据的东西,我甚至都不能说明那些钱是我挣的而不是他们公司收入。
你说怎么告?只能当记了个教训!”
“这……,唉!”许静替她既惋惜又无可奈何。
在这行里,像这样单打独斗的独立猎头或者叫soho顾问近年来越发多了,成单却拿不到全款甚至根本拿不到钱的例子时有发生。
谁叫你个人力量小呢?这些人只能徘徊在行业边缘,像虎鲨那样时常偷袭下鱼群,并以此为生。
当然,碰上友好的挂靠单位算你运气,被坑、被宰的除去拉黑对方自己哭一鼻子外,其实没有太多反抗能力。
“所以你决定自己注册公司?”许静问。
“对!”白雁点头:“这样我和甲方之间就能公对公签约、开发票,进行正常的财务往来。
当然公司会有一定花销成本,可总比冒这么大风险好吧?”
“也是个办法。”许静点头,然后劝慰道:“那你别把这笔钱放在心里了,就当是交学费,社会大学的学费。
学到的都是自己的,这个也是财富,谁也偷不走!”
“你说的真好!”白雁终于露出笑容:“比我自己和自己说的强多了。回去我就写下来贴在墙上。”
“就是,向前看!前面的路长着呢,何必为现在的磕磕绊绊伤心,因为这个就不走路了,要么精神分散走了岔路,那样不值!”
许静看着白雁点头心里感到莫名的舒畅,因为这话好像也是对自己说的似的。
她这些日子来的惆怅、不喜,这会儿忽然不见了。
就是,向前看呗,为这些个小事苦恼太不值!
她们两个又说会儿话,相携着手臂一起下楼。
临分手时许静把智林的地址给她,并且欢迎她有时间来这边看看,和大家聊聊。
白雁犹豫下,终于接受了。
看着白雁微笑着挥手离开,许静高高兴兴。她转身去路肩的停放区,打算找辆共享单车骑回去。
车刚解锁,忽然后面一个人很大力气地将她拦腰抱起就走。许静受惊地大叫起来!
那个人“嘿嘿”地笑,走出十几步远才把她放下,脸上立即挨了记很响的耳光!
打完对方许静就楞了,她从那家伙块头、笑声中已经知道这是张宁,巴掌却是出于女孩子的防卫意识扇过去的,而且很用力。
楞了两秒,她看着张宁傻笑的大脸刚说了句:“对不起,我不是……。”张宁已经伸手抱住她用力亲了下。
结果,挨了第二巴掌。
打完他许静就跳起来,抱住他脖子,贴着他的耳朵用哭腔说了不知道几个“对不起”。
张宁一点也不恼,轻轻拍着她后背小声说:“没关系、没关系,松手吧。哎呀,人家都看着笑话呐!”
许静这才松开,背着手后退一步,眼睛偷偷往四下扫了一圈。“谁让你偷袭的,活该!”她咬着下唇,不由地脸红了。
依然在傻笑的张宁还在对面打量她。
今天许静穿了件藏青色曲珠纱的中式领短袖上衣,领口淡蓝色的珍珠扣下面缀着块锁型神鸟祥云湘绣片;
黑底海蓝江水凫鱼的腰封突出了腰肢的曲线,外面扎条墨绿丝绦,两端是翠玉顶的明黄璎珞;
下身是穿条轻松惬意的雪纺阔腿裤,将将好露出雪白的脚腕;
米色面褐底勾边的真皮凉鞋,衬托出脚部的细腻与柔和。
“我媳妇穿什么都这样美!”张宁由衷地赞道。
“呸!你来干什么,又跟踪我?”许静生气似地皱眉。
“没有!”张宁急忙摆手解释:“就、就是老见不到你心里抓挠得很,一打听你在这儿办事,就跑过来了。
实在是想急了。谁让你老不肯见我!”
“我不是不见你,是没那个时间和心情。你怎么就不懂呢?”许静跺脚。
“唉,那啥时候才会有心情嘛?”
这许静哪说得出口呢?她楞了下,缓缓说:“你肯定知道我们在筹备新公司了?
这边好大一坨事情交给我管,稍有疏忽就不得了,你说我哪有心思吃吃喝喝呀?”
她看张宁垂头丧气的样子,轻声哄他说:“别着急,快了。等公司走上正轨,那时就有机会的。
而且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啥好消息?”
“嗯,我现在出来了,隶属智林公司已经不归智亚管啦。这样,咱们往来不就没有理由阻止了么?”
张宁眨眨眼:“不会违规了?”
“对啊。”
“可你也不为我们招人了呀!”
“你到底要我给你招人,还是要我做女朋友?”
“呃,那……还是后者吧!”
“对嘛!”许静满意地点头:“你要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不能光想着‘我想’、‘我要’这些,总得琢磨下自己能给对方什么吧?
只是出于欲望就想得到,那样既不负责任,也长久不了的。
譬如你想吃果子,是乐意天天买别人树上摘下来的,还是自己种棵果树踏踏实实吃一辈子更值呢?当然是后者!
不过你得明白,想吃一辈子的果实,就得先耐心等到果树从小苗到长大,然后开花,再到结果的那天。
要是你连这都等不了,拜托你还是花钱吃别人家树上的果子为好。
这话,你听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