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秋收的序幕正式拉开。
天刚蒙蒙亮,队长李满屯就敲响大榕树铁钟,钟声催醒沉睡的社员,队长大嗓门从队头走到队尾发出“开工秋收啰”的号令,家家户户大小社员,相互高声聊天,小点的娃娃东窜西跑,背着背框,拿着砍镰,向玉米地出发。
秋日的夜晚虽然凉爽,白日却还有30多度的高温,因为怕玉米叶子扎人,穿着长袖衣服早就被汗水浸透的李小满,在玉弯沟玉米地跑来跑去给社员们登记收获进度表格。
“小满,快,快帮我登记一下19号李满喜4亩地已经收完。”李满喜的婆娘陈春花见到李小满走到田头,赶紧向她抬手。
“春花大妈,就来。”李小满拿着记录本找到李满喜那一栏端端正正地写上19号地4亩已完。
“小满写的字真俊”李春花站在旁边看着李小满写完后,笑呵呵地赞扬道:“小满再帮我看一下,玉弯沟这边还有没有大块点的玉米地,大妈家人多就挑大块的收。”
“春花大妈,您看,这里还有21号5亩和36号是4.6亩,地离大路也比较近,这样子满喜大爹他们背玉米棒子和玉米杆出来也不会太远,您看一下要去收那一块玉米地?我现在就给你登记上。”李小满拿着手上的本子指给李春花看。
秋收需要社员们砍玉米秆,掰玉米棒子装袋装背框搬到田头大路边,生产队会安排的马车和牛车运往生产队晒场,让生产队没有出工的老幼病残社员剥玉米皮算工分。
“你帮我登记21号吧。”陈春花看着李小满登记上,就赶紧跑回玉米地继续上工。
秋收玉米按每亩25工分来算,所以每个社员家庭都是全家老老少少一起出动,一个个变身“劳模”恨不得吃睡在地里,一天赚个几百个工分。
“小满,这里,这里,”今天负责赶着马车运玉米棒的李爱武,此刻在田头大路站在马车旁边冲李小满挥手,“小满...小满...我爸让你到仓库去。”
又给两家社员登记好,正热得心慌的李小满听到李爱武叫喊声,忙高声回复:“知道,等一下我就去找二爹。”
当李小满来到生产队仓库外面时,看见二爹李满屯正在跟保管员李成丰说话,旁边还有一袋开了口的小麦,“二爹,听二哥说您找我?”
“小满,你来的正好。”李满屯笑呵呵转过身子跟李小满说话,“刚才接到通知,说明天有两个知青要来咱们这里,明天你跟我一起到县城接他们。”
“这个主意好,让小满跟去正好让那些城里人看一下,红星生产队也不全是大老粗,咱们深山里也出俊鸟。”李成丰一旁赞成地道。
“就是2-3月前就要来的两个女知青?”李小满好奇地问道,老早就听说要来的,怎么现在才来,知青房子都建好2个多月。
“换成一男一女,男的叫林明彬,女的名方丽敏,谁球知道啥真久才来。”现在生产队都在忙着秋收,还要抽空去县城接人,李满屯也是挺有意见。
李小满在一旁抽了抽嘴,对于明天要去当迎宾不是很乐意,既然是助自己良多的二爹开口,她也就没有推托的理由。
“好的,那我明天早上跟二爹一起去。”李小满无所谓地松松肩。
哼,她倒要看一下这两个知青是何方神圣?还需出动她这个“俊鸟”。
说完看到李满屯、李成丰都抓起一把小麦种子看,李小满也抓起一把小麦种子在手上:咦,不对,这些小麦种子怎么活跃底那么低?现在的李小满对植物好坏的非常敏感,如果按100分来给种子打分,拿在手上的种子最多只有40分。
“二爹这是今年要种的小麦种子?”李小满手里拿着一把小麦种子指着旁边的40多包的麻袋问李满屯。
“对呀?”李满仓奇怪于李小满会什么有此一问。
“咱们生产队一直以来种的种子都是这样子的吗?”李小满又问道。
“那能呀,咱们生产队大半部分都是自己留种,一般只会购买一半地的小麦种子,这就是秋收玉米后马上就要下种的冬小麦。”李小满看种子的眼神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身为种田好手的李满屯心里面的不安越来越大。
无论是在大哥自留地里面看到的硕大玉米棒子,还是昨晚侄女滔滔不绝的种田经,让李满屯知道李小满可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
李小满在心里计算一番,才缓慢地说:“二爹,这个种子只能亩产200-300斤左右。”
“小满,这...这可不能胡球说的呀?”李成丰不可至信地望着李小满,生产队小麦的亩产在350-400斤左右,按李小满所说的产量,这些种子可都是有问题,对于红星生产队那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李小满抬起头淡淡地望向李成丰说道:“我李小满不是信口胡说之人。”对于李成丰的质疑,李小满虽然能够理解,事关品德,她心里还是微怒。
“小满,你不要生气,种子好坏可是关乎我们来年的收成,这对于我们生产队来说是顶天的一件大事也不过份,你跟二爹好好说说,这些种子咋就不好?”对于自己侄女的倔强气性挺了解的李满屯,连忙出声调和。
“二爹我没有生气,其实你细仔观察就会发现。”李小满把小麦种子摊在手掌上,用手指拔拉着小麦给李满屯看。
“这小麦种子看上去虽然饱满,但是颜色较深,是早熟性、抗倒性的品种,这显然是北方引进来的春小麦。而我们中原地域要种的是冬小麦,种子好但是不合适我们这里种植,在这里种植容易得叶枯病、叶锈病等,可能在北方产量很高,但是显然不合适我们这里的气候,产量自然就低。”李小满把种子不合适红星生产队种植的原因娓娓道出。
李满屯和李成丰也拿着小麦在手撑拔拉,听了李小满的话,越看脸色越沉重。两人抬起头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面看出沮丧和不知所措。
李小满望着两个已惑之年的男人,心里面叹息一声,罢了,谁让自己是女人来着,女人就应该心胸开阔。虽然这个世界女人是弱者,但是李小满从不以弱者自称:“二爹、成丰哥,这批小麦种子我建议你们退回去,赶紧重新购买,以免后悔莫及。
“小满,这件事你先不要跟别人说,我跟队委员们晚上开会讨论一下。”李满屯神态凝重要求李小满。
“二爹,我晓得轻重。”李小满点点头回复道。
走出仓库门口的时候,李满屯又对李小满说道:“小满,明天去接知青的时候,你注意一点,这次知青来得太突然,而且还是上面亲自打电话给公社交待下来。”
“二爹,明白。”怎么有背景还要来这个穷乡僻壤地方?想不通。
李满屯点点头,对于懂事得体头脑聪明、感觉敏锐的侄女,还是挺让人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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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上山生产队一座破烂矮小的茅棚屋里面,一位老者侧躺在干草垫,用那饱经风霜,血管突起粗糙的手捂着嘴巴不断咳嗽。
“老师,您一定要坚持住,我明天就进城把粮食卖掉,有钱给您买药吃,您很快就会好起来。”一位10多岁肩膀瘦小的少年,跪坐在老者身旁,不断地帮老者顺着后背,对老者说着安慰鼓励的话,眼角两行泪水不断往下流、说完用另外一个手拿起衣角擦一下脸上的眼泪。
“华儿,你不要...再去山林里...面种粮食,被..发现你不但自己...有事更会...拖累家人,为师的...身子自己..清楚,是当初....伤了肝肺...造成,你不要...再费心思,这个病放...以前慢慢调理..还有望,现在却不行啦。”陈敏芝看着刚才捂着嘴巴的手,掌心上紫黑色的血丝,气血不顺断断续续地说着。
生性豁达,精通中西医,一生精研医术的陈敏芝立志回国报效国家,却被最看重的弟子揭发,带伤来到这个地方后,本以为会在这乡下了却残生,一次偶遇因摔断腿却无钱医冶而腿瘸的闫建华,望着少年那绝望的眼神陈敏芝忍不住怜惜开导,后来发现少年过目不忘天分极高,惜才的他又抱着病弱身体出手教导闫建华医术。
闫建华怕老师对自己操心病情加重,连忙向陈敏芝保证道:“老师,我懂,但是人只有活着才能讲其它,所以您要答应华儿一定要好起来,我也答应您以后再也不私自种粮食。”
说不种那也是哄自己老师的,如果不私自种粮食年幼的自己又能去那里挣钱给师父看病,虽然师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想养好身体跟家人团聚。
“痴儿呀...要记住你的腿要在这1-2年....内一定要去医院...做手术,重新打断...接骨,要不然...时间长就没有...办法再...纠正,你不要把钱...浪费在我这...个老头...身上。”陈敏芝怜惜地望着男生女相、性格倔强、内心却纯良的小弟子,叹息一声,自己病弱越发不有使力,加上手上无药可用,要不然区区的腿断重接何至于要让小弟子另寻它处医冶。
“来,我们复习...一下昨天...所学。”陈敏芝边咳边教核闫建华的功课。“【问曰】脉何以知气血脏腑之诊也?”
闫建华边擦眼泪,边咽泣背诵:“【师曰】脉乃气血先见,气血有盛衰,脏腑有偏胜。气血俱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