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南安多次深呼吸冷静下来，平静地说道：“没事，一些精神攻击罢了，我还没有脆弱到那种不堪一击的地步，顶多有些难受罢了。”

难安迟疑了一会，狐疑地说道：“真的？算了算了我也懒得管那么多，那种波动对我也有一定的压制力，我得先眯会儿。”

南安扭了扭脖子，眼神古井无波，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妄想症的原因他是个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人，但偏偏他的适应力又格外的强大，十八年来不停地完善自己，改变自己。

他就像是一块布满窟窿的破布一样不停地缝缝补补，到现在为止破洞少得可怜，刚才又少了一个。

这次也和以前一样发现了补上就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少了一个能信任的人罢了。

可惜那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一块破布缝补的次数多了，虽然不再漏风但也失去了原来的样子，南安已经记不清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南安轻轻摆了摆头，目光望向那名被腰斩的同学，自己的异样应该已经被邪灵发现了吧，前几次因为忌惮所以没对他动手，但这次可就不一定了

南安过滤掉多余的心思，刚准备寻找线索，可惜自己耽误太长时间了，五分钟转眼即逝，马上就要过去了。

南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就这么死去也挺好的，应该不会很痛的……吧？

下一秒，黑暗再次来临，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如深渊般连绵不绝的窒息感，南安轻轻地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咔擦！

一道金属碰撞声响起，南安右侧脸颊突然感受到一阵温暖，暖洋洋的。

南安睁开眼睛望去，一束小火苗亮起，在这阴沉如深渊的环境里显得如此耀眼，驱散了他大半的不安。

顾渺渺小心翼翼地护住打火机上的火苗，脸上还带着泪痕，在幻境中她受到的冲击不比南安少到哪去。

看见南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顾渺渺赶紧腾出一只手擦干脸上的泪渍，咧开嘴朝南安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其实她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南安了，远在进惊悚学院以前。

那段记忆不知为何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她还记得刚认识南安时南安正在被一群人堵在巷子里欺负。

那时她走丢了就坐在小巷边角睡着了，等醒来时就看见了这一幕，害怕得连移动都是个问题，只能默默地看着那个白净的小哥哥被众人围殴，幸好她足够瘦小，天色又比较阴暗旁边的垃圾堆挡住了她的身形，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突然，那个小哥哥坚持不住倒在地上了，好死不死正好和她对视上了，她害怕得全身颤抖，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跑，但腿肚子因为蹲太久了再加上害怕发抖直接抽筋了，疼得她只能再次蹲下来。

她原以为那个小哥哥会暴露她的位置，多一个人挨打对他来说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是好的，可那个小哥哥只是愣了一下，非但没有暴露他反而还隐秘地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用嘴形说出“别害怕，很快就过去了。”

嘴形还没做完又被一名少年迎面踹了一脚，鲜血淋漓，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些十五六岁的少年好像终于打爽了，揉揉手腕扭扭脖子嬉笑着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角落里不断颤抖的顾渺渺，顾渺渺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哈哈哈大哥今儿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想要欺负这个七八岁大的小屁孩啊？还下那么重的手我还有点负罪感呢哈哈哈哈哈！”

“你？哈哈哈你还有负罪感？说来也怪，不知为啥看到那小屁孩我就特别不爽，天天露着一张笑脸给谁看啊？心里突然就想揍他一顿，然后就揍了呗。”

“哎老大，我也有这种感觉，明明是第一次见到那小屁孩，可就是看他不爽，这叫那什么？万人嫌对吧？哈哈哈哈你是没看到我往他脸上踢的那几脚，真他奶奶的爽啊，那一口牙还能留几颗？”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反正七八岁换牙期嘛，我们这叫促进他健康成长……”

声音渐渐远去，顾渺渺呆呆地望着那趴在地上宛如一滩烂泥的小哥哥，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无冤无仇要下这么重的手，她有些害怕，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逃走。

可就在这时，那小哥哥突然动了一下，然后扶着墙缓缓地爬起来，四处望了一下找到了顾渺渺，朝顾渺渺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但笑容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冷气，那冷气似乎刺激到了喉咙，猛烈地咳了几声一个没站稳再次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缓了一会气后又慢慢地扶着墙站了起来，这全程顾渺渺都只是旁观者，她想去扶那个小哥哥，但是内心又始终迈不过那一道坎，她不敢。

那个小哥哥好像缓过气来了，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顾渺渺有些害怕，半蹲的身体连连后退。

那小哥哥停在了顾渺渺前面两米处，伸出诡异扭曲的手想要牵她起来，但伸到一半又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想要缓解尴尬挠挠头，但手扭曲着根本碰不到头发，无奈只好自然下垂尴尬地望着顾渺渺。

之前那么白净的一个小哥哥现在却比乞丐还要乞丐，而且看样子他已经差不多习惯了，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检查自己的伤势，而是跑过来安慰她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

似乎是察觉到顾渺渺的害怕，那个小哥哥用力咧开了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似乎觉得这样不够灿烂，小哥哥又将相对完好的另一只手放进嘴里，用力扯着破烂的嘴角想让笑容更大一些，只是嘴里缺了不少牙齿显得更吓人了。

顾渺渺感觉麻木的身躯渐渐回到了她的掌握，缓缓地站起来准备逃跑，这个小哥哥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追不上她吧？

但顾渺渺起身了一半后突然愣住了，因为她看见那个小哥哥肿胀的眼里闪过一丝哀求，而更多的是希望破灭后的绝望、崩溃、厌世，与他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格格不入。

顾渺渺感觉心里一扇尘封的门被打开了，她上前一步想要抱抱那个倔强的小哥哥，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告诉他自己并不讨厌他愿意和他做朋友。

她已经看见了那个小哥哥眼中遏制不住的喜悦、激动，可下一秒那小哥哥却被狠狠地一脚踹飞了出去，在空中他的眼里还透露着不解，崩溃，以及疯狂。

顾渺渺一愣，一只熟悉的臂膀把她抱在怀里，她爸爸妈妈终于找到她了，看见南安的模样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就将他踹飞了出去。

爸爸赶忙将她抱上小轿车，而妈妈在他们上车的一瞬间就启动了车子，姐姐顾青青还安慰着顾渺渺让她别害怕，她已经得救了。

顾渺渺努力转过头去望着那条黑暗的小巷，下一秒一声怒吼从小巷里传来，一道血色的身影从小巷里冲出，甩着扭曲的胳膊疯狂地跟在车子后面，顾渺渺不明白，明明刚才那个小哥哥连站起来都是问题啊。

爸爸妈妈也吓了一跳，猛地加速开车往车流量大的地方冲去，希望能甩掉后面的那个小疯子，顾渺渺不停地喊停，可没有人注意她的话，他们虽然不知道后面那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子是谁，但那一身的伤痕血迹和扭曲的面孔实在是不想与他发生任何关系。

“不准，抢走，我的，朋友！”

后方的小哥哥跑着跑着发现追不上了就哭了起来，他张大嘴巴还想说什么，但突然被一辆刹车不及时的黑色奥迪撞飞了出去。

后面的事情顾渺渺就不知道了，爸爸用他那宽厚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只听得到后方车主的谩骂声和纷杂的喇叭声，隐隐约约还有一名孩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她只知道那个小哥哥好不容易得来的朋友仅仅只有一瞬间就没有了。

幸好，命运迫使她再次遇见了当初的那个小哥哥，那熟悉的感觉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而且此时的小哥哥看起来比当初体面了很多，微笑也好看了很多，只是眼里再也没有当初夺目的神色了，有的只是一片冷漠，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顾渺渺觉得自己嘴角咧得还不够大，将没拿打火机的一只手伸进嘴里，使劲扯着嘴角，朝南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