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
你弟弟能牺牲,我,牺牲不了。
陆寻惭愧的低下头。
我,没有那么伟大,因为有家人,所以,我很自私。
陆寻很想问一问,南明死后,他的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可却不敢说。
聂小可靠在门边的墙壁上,抬头看着天,眼里不觉湿了一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流眼泪,她很想让自己坚强一些,这样在面对战友离去的时候。
就不会哭鼻子了。
她可是白衣,是面对妖魔鬼怪都不皱一下眉头的巾帼白衣。
“南明。”
聂小可泪眼含笑。
“这是你用命救下来的人,他还活的好好的,就是胆子小了一点,不过你放心,他会一直活下去……”
只是,你救的这个人,未免也太胆小了一点。
南轩默默看着陆寻,他如何看不出来陆寻内心的挣扎和愧疚。
但,只要南明这两个字一直没有被提起,就不会击垮陆寻内心最后的倔强。
他不想去击垮,也不会去击垮。
“陆寻,昨晚,是你第一次看到那些怪物吧?”南轩又点上一根烟。
烟雾缭绕里,他的脸庞,刚毅如山。
陆寻点点头,“第一次。”
“很多年前,它们就已经存在,你知道山海经吗?”
陆寻道:“知道。”
“这些家伙,最早被记载在山海经里,我们的先辈从三皇五帝开始,就用文字之道,也就是文道,对付它们,镇压它们。”
陆寻愕然的看着南轩,原来,杨大兴家里的那本文道,是这么个意思。
那……!
杨大兴岂不是,也是,也是白衣?!
南轩站起来,眼中蕴着风雷。
“大夏的国运,这些怪物一直在虎视眈眈,妄想入侵我们大夏人间。古有大儒镇天地,但儒圣不可得,文圣更不可得,到现在,儒圣和文圣已经不存在了,顶多也就是夫子,镇守大夏国运。”
陆寻第一次听到这些隐秘,奇道:“夫子,是孔夫子吗?”
南轩露出一丝神往,“孔圣,已经超越了夫子,儒道至圣,就是无法达到文圣后,孔圣独创的儒道。”
儒道,也是读书人之道。
南轩定定的看着陆寻,“我们,都是读书人,是大夏读书人!”
轰!
陆寻脑海里如雷霆激荡,散开后出现了一扇门。
他曾经进过的那扇大铁门。
南轩继续道:“几千年后的今天,山海经记载的那些怪物已经消逝于岁月,但它们还有不少后代,一如我们大夏人一样。”
“先辈圣贤均已逝去,可黑暗依旧盯着大夏,我们大夏仅存的夫子们,在最黑暗的深渊,以文意至尊之道,守护大夏国运。”
陆寻只觉口干舌燥,提起水杯饥渴的大口痛饮。
“我们读的每一篇课文,每一首古诗,每一篇古文,都是圣贤们留下来的宝贵财富,是我们对付这些黑暗,唯一的手段。”
“陆寻,这个手段,就是读书人之道,文道!”
聂小可诧异的看着南轩,他似乎想唤醒什么,或者说……想教会陆寻什么。
陆寻撑着额头,一时间没办法把这些讯息快速消化掉。
原来,这个世界竟然是这样,大夏背后,读书的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文章。
难怪说儒道至圣,难怪说文道治国,也难怪古代那些文人,风骨竟是如此不折,背后可是圣人啊。
大夏近代,有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口号。
原来,不单单只是为了中华之崛起,更是因为这背后的黑暗。
那些妖魔鬼怪,窥伺着大夏活人,窥伺着有六千年风骨的大夏国运!
“古,称文人,我们,称读书人。”
“大夏上亿学子,都是读书人,都是将来的白衣!”
南轩的话,一字一句敲在陆寻心底,但让他做出所谓的‘投笔从戎’,似乎也还没到这个地步。
南轩趁机再道:“每一个读书人,都将面对这个选择,但很多人其实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你有这个天赋,你能看到文界里的我们,能看到不属于我们人间的怪物和黑暗。”
“你,应该拿起笔杆子,做一个守护大夏国运的英雄。”
陆寻慢慢看向南轩,“其实,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白衣牺牲的,有很多吧?”
南轩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你们不会知道的,也不需要知道。”
聂小可轻轻一笑,牺牲,那不是家常便饭么,只是谁愿意看到牺牲呢?
谁愿意,看到朝夕相处的白衣战友,死在自己眼前呢?
可为了大夏,白衣一步也不能退缩。
背后,是自己的家人,是国家命脉,是自己的根。
根丢了,就算牺牲了,魂都没有家可去。
“可是,你们的牺牲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像个笑话。”陆寻想起今天许飞和学妹们的对话。
聂小可微微皱起眉头,看着陆寻的眼神,也充满了敌意。
这话说的,让她有点想揍陆寻。
南轩愣了一下,才道:“笑话?”
陆寻慢慢点点头。
“为什么不让你们的牺牲,成为大家眼里最崇高的敬意?真的只想做一个默默付出的人,为何不让整个大夏,都知道你们的存在?”
“这样,你们的牺牲,会成为一种激励。”
南轩目光萧条,“这是激励,还是恐慌?”
陆寻一时没有开口。
“牺牲,是自愿的,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可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想,只为了牺牲能让别人记住,那他连牺牲,都不配!”
最后三个字,语气有些重!
“我们的牺牲,是为了大夏,不是为了让人记住。”
“公开,更会让整个大夏陷入恐慌,你觉得这样的牺牲,才值得?”
南轩的目光,看的陆寻无法对视。
“所以,你怕死?”南轩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陆寻迟疑一会,徐徐点头。
“对,我怕死,我才十八岁,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而我,还没有敬孝道。”
聂小可忍不住道:
“白衣如果牺牲了,国家会给他们的父母养老,而且白衣每年都有丰厚的奖金,足够养活一个家。”
“如果人人都怕牺牲,还有什么白衣?!你可知道那些先辈夫子,是在哪里镇守国运吗?”
“你知道了,恐怕会更害怕!”
“一个男人,不应该以能够保家卫国而感到自豪?”
南轩示意聂小可语气轻一点。
聂小可当然不理会,“陆寻,你直接说你怕死就行了,扯什么父母家庭,哪一个白衣没有父母家庭?你以为都是孤儿么?”
陆寻低头自嘲的一笑,没有回答聂小可的话。
南轩走到门口,把聂小可推了出去,回头道:“你休息吧,但我希望,他用命救下来的人,能证明他救的没有错。”
陆寻听到这句话,咬紧牙齿。
黑暗,慢慢遮住了房间,遮住了陆寻……
我对不住的,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为了他牺牲,我可以,但为了所谓的所有人,凭什么?
无私奉献?
我,没有这么伟大。
南轩上了车,看着还没消气的聂小可,笑道:“怎么,真有这么生气吗?”
“当然了!”聂小可抱着手臂,“他长的人高马大,个头都快赶上你了,南明才十六岁……”
南轩脸色沉了下去。
聂小可赶紧道:“南轩,不好意思,我……”
“没事,这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一切太突然了,给陆寻一些时间吧,你别忘记了,白衣是自愿的,不是强迫的。”
而且……
南轩示意聂小可开车。
陆寻并不一定,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白衣。
别说这几十年,单就南轩成为白衣这七年,也有不少人像陆寻一样,能看到文界,但最后却没有彻底觉醒。
南轩不想强迫陆寻做什么选择。
强扭的瓜不甜,这样做,反而更难让陆寻觉醒,没有那颗心,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陆寻目送车子离开,沉默了一会,拿起了电话。
他的食指放在按键上,踌躇良久,却始终没有拨出那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