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石头上小坐了会儿觉得腿脚不麻木了,又有感觉了,可以站起来了,但并未立即起身,我喜欢这样被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被大家当成焦点宠着,有点儿众星捧月的感觉,说笑声一浪高过一浪,既开心又热闹。“哎哎哎,我说社员们,先到这儿吧,该干活啦!”
直到二十来分钟后,队长发话了,干活的社员们才散去。现场只留下我和一起爬山的小伙伴们。白丽萍最后一个离开我,望着她的背影远去,我和小伙伴们随即往村里走去。此刻四点半过了,太阳老高,回村没啥意思,我们就在山脚下的水库边上玩起来,水库里有好多鱼虾,活蹦乱跳的,我们只能干瞪眼眼馋,水库周边竖着好多“水深危险,严禁下水”,“严禁捕鱼,违者严惩”,“严禁垂钓”等警示牌,我们只能在岸边浅水区戏水打闹。“嗨,四方哥,咋还不回家呐?!”
正玩时,听见白丽萍喊我。只见她正跟干活的社员们沿着水库上面的小路一起正往村里走去,原来是收工了,我们一玩开就忘了时间。“这就回!”
我朝白丽萍回应道。随即招呼大家撤离水库,登上水库小路,白丽萍扛着铁锨落在后头等着我。“哎,问你个事儿呗?”
我一上去,白丽萍即环顾了一下小声问我。“啥事儿?”
我问。估计问的不是啥好事儿。“嘻嘻,”她捂住嘴笑了笑,问,“今儿东山上烧烤蟹子吃的是你们吧?”
“嘿嘿……”我笑了笑没吱声。“队长果然说的不错,”她望着走在前面的社员们,说,“队长其实看见你们了,要不是你也在,他指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在山上点火还了得!四方,听话(好像是姐对弟的口气,我听着差点儿没憋住笑出声,也是,她本来就比我显得成熟些)啊,以后千万别这样了。”
“嗯。”
我应着立即把笑脸扭到一边去。却并未躲过她的眼睛,她抓了下我的胳膊说,“别不当回事儿你,真的,山上严禁烟火,连火种都不能带去的,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呢。”
我在极力憋住笑,感觉她越来越像个小大人了。见状,她也憋不住笑了,我趁机夺过她肩上的铁锨帮她扛着,她不让,硬是给我夺下来。“没想到,你也喜欢吃烤蟹子,脏兮兮的,嘻嘻。”
见我右手有模有样地攥着铁锨扛在肩上,她说。“嘿嘿,”我笑道,“特喜欢!淡水蟹子最适合烤着吃,异常鲜香,比海蟹都好吃,尤其爱闻那烤糊的焦香,不食也美呀!”
“俺也喜欢吃,嘻嘻。”
白丽萍右手抓住我的左手说,不过立马又松开手,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我的那帮小伙伴,拽了下我的胳膊,说,“哎,四方哥,改天等我有空,咱俩一起抓蟹子烤着吃呗?”
“好呀好呀!”
我立马答应,转而说,“不知你啥时有空呢,整天忙的脚不着地的,等你有空了,俺也该回城了呢。”
白丽萍放暑假比平时还忙,平时地里的活基本不用她干。“你放心,俺肯定有空!”
她再次抓住我的手,说,“过两天,俺去公社参加演出活动,头天排练,第二天演出,就一上午的时间,下午回家,俺就可以陪你呀!去公社演出按两天算,生产队给俺记工分呢。”
我哼哈地点点头没吱声,感觉她的手柔滑似水,我有点儿纳闷儿,咋一点儿不像劳动人民的手呢。“哎,咋不说话,四方哥,想啥呢?”
见我若有所思地低头不语,她用力抓了下我的手,问。这次她并不避讳别人。“噢,没想啥,”我慌忙应道,“你接着说。”
“你说,俺说啥了?”
她放手问道。“……记,记工分?”
我想了下,说。“对,”她点点头,接着问,“还有呢?”
其实我在她面前走神儿并不鲜见,她已经习惯了。“还有……”我挠了下头,说,“还有那就是,你要跟俺一起抓蟹子了。”
“嘻嘻,”她笑了笑说,“好了,记住这个就行了。”
她从不跟我生气,特像个好脾气的大姐,有时我真希望,位置颠倒过来,她是姐,我是弟,而实际上我经常自觉不自觉地充当起弟弟的角色,她在为人处事上确实比我成熟些。不觉中,进村了,我忽然发现,我俩落在了最后,别人早走的没影了。此时太阳已经变成大火球被晚霞托浮于远处西山顶上,晚霞中的白丽萍,脸上像涂了一层胭脂红艳艳的分外娇媚,我都不敢直视,怕看了再走神儿,村里到处传来拉风扇(风箱)烧火做饭的动静,阵阵饭香扑面而来,我在想着今晚奶奶给我做啥好吃的。进村后,沿着村道一直往西走就到了我奶奶家,再往前走几步就是白丽萍她家。快要到奶奶家门口时,白丽萍拉住我的手,说,“哎,四方哥,要不,今晚去俺家吃饭吧。”
“不了,俺奶奶肯定给俺做啥好吃的了,俺得回家吃。”
我应道。我一般不会擅自做主去别人家吃饭的,怕辜负了奶奶的一片心意,她总变着法儿给我做好吃的。“真不去?”
她带着诡异的笑容,问。“不,不去。”
我盯着她说。她啥意思,该不会是她家做了啥我特喜欢吃的吧。“不去就算了!走了。”
不想,她说着甩开我的手就走。我注意到她转身离开时正憋住笑。“哎哎哎,别急着走嘛!”
我赶紧上前抓住她的胳膊,问,“你家今晚做啥好吃的了?”
“不去,干嘛还问。”
她掰开我的手扭了下身子,说。“问问还不行嘛?”
我再次抓住她的胳膊,说,“你就说说嘛,说了,我也就放心了,要不总惦记个心事儿。”
她捂住嘴噗嗤一笑,说,“俺就不说,急使(死)你,哈哈哈……”说完竟大笑着头也不回地跑回家去。望着她走进自家院门,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真有点儿摸不清她啥套路,弄得你哭笑不得,不过这样也挺有趣儿,啥事太直来直去缺乏韵味儿不是。今晚奶奶确实做好吃的了,地道的农家饭——三合一,简单地说,就是将地瓜干、萝卜丝和黄豆面放到一起熬制而成的一道汤菜,说是菜,其实既能当菜,又能当饭吃,看看其中的食材便知。这道菜在老家最流行,乃家常便饭,家家户户三天两头的吃,吃开没个够。但对于我来说,可是天下美食。我就着拌辣椒酱,一连干了满满的两大碗,连煎饼都省了。爷爷奶奶见我吃的欢,甭提多高兴了,奶奶保证,以后天天做给我吃。谁想,我刚放下碗筷,爷爷奶奶正吃着呢。“臭包子来喽!”
门外即响起白丽萍的喊声。随见她笑嘻嘻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黝黑的地瓜面臭肉馅儿大包子跨进门槛儿。一碗包子盛的冒尖,个个大如拳头,臭香味儿袭人。老家人有吃用腌肉(臭肉)包饺子或大包子的传统习俗,这种饺子或包子闻着臭,吃起来香,且愈嚼愈香,回味无穷。已成为老家的一道美食。我包括我父亲都特好这口,每次我回老家,奶奶都会包给我吃,前几天才吃过呢。但总也吃不够,可谓百吃不厌。难怪白丽萍今儿跟我卖关子呢。“呵呵呵,”奶奶笑着立即起身迎上去从丽萍手中接过那碗大包子,闻了闻,说,“香!俺丽萍孙女儿有啥好吃的总忘不了咱这个门儿。”
说着将包子放到桌上,特意朝我跟前推了下,说,“来,快趁热吃吧。”
“呵呵,这包子够大个儿,一个差不多顶咱家俩。”
爷爷用筷子指着包子笑道。我拿起一个大包子,对丽萍说,“丽萍,早知道你送包子来,俺留着点儿肚子多吃两个,这下白搭了,你看,这样两大碗三合一落肚儿,撑得肚子鼓鼓的,没地方吃了,俺只能吃一个尝尝鲜了。”
“嘻嘻嘻,”丽萍捂住嘴笑了会儿,说,“俺怕你一个不够吃呢!”
“这么说,这包子一定特好吃喽?!”
我举起包子端详着,一股罕有的特别的臭香冲鼻而来,嗯,这包子果然够味儿,我忍不住咬下一大口包子,大口朵颐起来,即刻吃的眉飞色舞,高举起大拇指赞不绝口,整个人沉浸在包子的臭香中,吃的异常投入,全然不顾耳边的嬉笑声或嘲笑声,一转眼,吃下三个大包子,要不是丽萍提醒我,我还想吃。“嘻嘻,怪不得俺丽萍孙女儿说你,一个怕不够呢,也不怕撑破了肚皮。”
奶奶端给我一碗开水,说。“呵呵,俺大孙子属牛的嘛。”
爷爷拿着半天才吃了一半的大包子朝我讥笑道。“食量大如牛!”
丽萍盯着我随意说道,一下把大家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