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天收回视线,表情有些古怪。“掌柜,我们需要一个雅间。”
叶天音开口。“是是,客人这边请。”
掌柜一秒化身堂倌,殷切地带路。这般凶残的客人,他一个都惹不起。雅间内,楚承天斜倚着椅子,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忽而开口:“怎么,真毁容了?”
“嘴欠?”
叶天音直接怼回。“嘁。”
楚承天不屑道,“想让那高人来对付我?”
“用不着我师父出手,毛团就够了。”
叶天音抬手,离染配合地跳到她的手上。楚承天眉梢一挑。“客人,茶来了。”
门外响起声音。“进来。”
叶天音开口。茶水送上。楚承天伸手倒了一杯茶,攥在手中,淡淡道:“你想问什么,可以说了。”
“你就这么相信千机阁给出的真相?”
叶天音毫不含糊。咔嚓!楚承天手中握着的茶杯杯壁上,瞬间浮出道道裂纹。清澈的茶水顺势溢出,打湿他的手,落在他的衣服上。“你为了给皇帝说好话,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森寒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果只是有人想让陛下登基呢?陛下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有人擅作主张。”
叶天音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可惜了。”
楚承天忽而道。“可惜什么?”
叶天音皱眉,“别阴阳怪气的,说话爽快点。”
哐!茶杯重重地砸落在地,摔得粉碎。“可惜我亲眼所见。”
楚承天在这一瞬有些失控。过往那些最惨烈的记忆被挖掘出来,他有些不太好受。“你……”叶天音一怔。没想到他情绪会突然失控,虽然只是一下子,他就收敛了起来,但他眼中的悲恸和恨意,清晰地流露出来。叶天音取了个茶杯,倒了半杯茶水,递给楚承天。“喝点儿水吧。”
“呵呵,你想知道,我通通告诉你好了。”
楚承天没接,他的眼神很冷,盯着叶天音。“那年我四岁,因为顽皮,找了个树洞藏了起来,想看看爹和娘何时能找到我。”
他透出彻骨杀意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亲眼看到,一群黑衣人杀了过来。他们以我娘和妹妹的性命做威胁,让我爹写了一封信。而后,他们当着我爹的面杀了我的娘亲和妹妹,最后,斩下了我爹的头。”
他亲眼看到亲人被杀,无能为力。他的爹,身为楚氏皇族,下土的时候甚至尸身不全!这让他怎能不恨!雅间内变得极其安静。足足一刻钟,谁都没有说话。叶天音感受到了楚承天的悲恸。如果是她亲眼看到家人惨死,一定会拼尽一切复仇。可是……叶天音叹了一口气。“怎么,你还是觉得楚景辉无辜?”
楚承天开口,声音中透出讥讽。“陛下今日早朝,下旨追封逍遥王为皇帝。”
叶天音轻声说道。多劝无用,她知道。血海深仇,哪是那么容易解开的,她只能说出她知道的事情。“虚伪。”
楚承天冷笑。“陛下还要封你为逍遥王。”
叶天音继续道,“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吧。”
哪怕是听到这些,楚承天脸上的神情还是宛如万年寒冰。“知道又如何?太子都能被杀掉,再除掉一个我,又能怎样?”
叶天音无奈。这个天是没法聊下去了。“呵,说不下去了?”
楚承天挑眉。“四日后就是我们比斗的日子。”
叶天音起身,淡淡道,“如果我赢了,我希望你能用上一个月的时间,与陛下好好接触一下。”
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只要接触了,总能发现。“我真不明白。”
楚承天一甩袖,冷冷道,“叶天音,你为何要淌这趟浑水。”
“陛下是个好人。”
叶天音声音坚定,“如果害了你家人的另有其人,你报复错了对象,岂不是让逍遥王在九泉下难以安心。”
“闭嘴。”
楚承天脸色难看。嘭!叶天音一掌拍在桌面上。哗啦啦!桌子直接垮了。楚承天:“……”他只是说了一句闭嘴,这丫头竟然把桌子都拍碎了,脾气至于这么大么。“就当我威胁你好了。”
叶天音一手托着离染,“我的提议你到底答不答应?是男人就痛快点给句话。”
“知道我在丹阳宗学习炼制丹药,你还敢大放厥词?”
楚承天真是奇怪了,这丫头哪里来得自信。“你可真不是个男人。”
叶天音淡淡道。东扯西拉,一点儿也不痛快。楚承天的脸色一下子黑了。这丫头……楚玄溟真是眼瞎了才看上她。不对,他管楚玄溟受得了,受不了。“好。如果你有那个实力。”
“这还差不多。”
叶天音满意了,转身就走,“记得留下银子,损坏的东西要赔偿。”
“……”楚承天的视线扫过自己砸碎的小小茶杯,又看了眼散落一地的木头渣滓。“呵!”
他冷笑。最终还是掏出银子随手一抛。咻!银子死死嵌入地板中。至于掌柜要如何捡起这块银子……甩手走出雅间的楚承天表示,关他何事。可怜的酒楼掌柜,这是躺着也中招了。叶天音脚步轻快地走回到自己包下的雅间内。屋内气氛十分诡异。凤琰宛如君临天下的王者一般,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地品着茶。地上趴一个,角落缩三个。“琰,我回来了。”
叶天音走上前,语气有些抱歉。“事情都办好了吗?”
琰放下茶杯。“嗯嗯,办好啦。”
叶天音点头。有琰的威压在,真是特别顺利。“还要吃吗?”
琰指了指满桌菜。“咦?”
叶天音有些惊讶,“这些菜竟然还是热的。”
冒着热气,就像刚出锅似的。琰微微一笑。“哇!”
叶天音眼睛亮了,凑上前小声询问,“控火术还能用到这个上面?”
琰微微点头。叶天音赞叹道:“厉害。”
说着,她坐下。琰都这样贴心地帮她把菜热着,她自然不能辜负琰的好意。“呜呜呜呜……骗子……”悲切的哭泣声响起。叶天音的手一哆嗦。大白天哪儿来的鬼哭啊。“你说了要让我上桌吃饭。”
段千柔心中委屈,这个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丑八怪,不仅跟着她的承天哥哥出去说悄悄话,还把她打晕了,不给她饭吃。“你太恶毒了,是想饿死我,然后独霸承天哥哥吗?”
“行了行了,你来吃吧。”
叶天音真是无语了。她一点儿都不想独霸楚承天好么,她有溟溟。嗖!红影闪过,段千柔坐在桌前,抓着筷子就往罗汉大虾夹去。“好吃。”
下一筷,八宝野鸭。“唔……噎……噎住了……水……”风卷残云的下场,就是某人捂着脖子直叫唤。叶天音好心递上一杯凉茶。咕嘟咕嘟!“呼——”段千柔灌下一杯茶后,很是大家闺秀地掏出绣帕擦了擦嘴。“活过来了。”
她庆幸道。“呵呵。”
叶天音被她给逗乐了。这姑娘看似刁蛮任性,其实只是性格比较奇葩?面前忽而出现一个丹药瓶。“这是我炼制的四阶中品美颜丹,施舍给你了。”
段千柔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脸上却有点儿飘红,眼神也游移不定。“你做的!不错。”
叶天音看清段千柔害羞的小表情,只当她傲娇,也不计较她嘴欠了。伸手接过丹药瓶后,她明显看到段千柔的眼神亮了起来。“可惜我魂力不足,否则能炼制出更好的。”
段千柔说着,撇了撇嘴。叶天音瞅了一眼段千柔的修为。武宗师八重境。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岁左右。中州……真是一个人才济济,不一般的地方。“我和你说啊,我的承天哥哥可以炼制……”“够了。”
“不用对我说。”
两个声音同时打断她。叶天音斜睨一眼走入的楚承天。“怎么,以为我会探听你的底细?放心,我有我的坚持,既然要比,就会堂堂正正打败你。”
“咳咳咳咳……”叶天音话音还没落呢,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段千柔咳得脸色通红,吓得暗香赶忙冲过来,又是敲背,又是顺气,好一通忙活。“你要和我承天哥哥比炼丹!”
气刚顺,段千柔一嗓子嗷得都要破音了。叶天音揉了揉耳朵,这姑娘的声音真是高啊,耳朵里都嗡嗡作响。吼完之后,段千柔眼中满是同情。“节哀啊,输了也没什么丢人的。”
“段千柔,走了。”
楚承天淡淡道。“来了!”
段千柔瞬间如小鸟般飞到楚承天身边,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了楚承天袖子的一角,而后笑得开心极了。叶天音扫了眼满脸都是爱慕,毫不掩饰的段千柔,为这姑娘感到遗憾。她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楚承天。楚承天是个满心只有复仇,不会有爱的男人。“叶天音,我的随从,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
楚承天淡淡道。“他自己觉得趴在地上舒服,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天音一摊手,无辜道。她相信琰能够明白她的意思。果然,她的话音落下,一直趴在地上的木沉动了动,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明明是才被放开,他却愣是一声都不敢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