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辒凉车内，秦始皇身上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目光如炬的盯着扶苏，冷哼一声。
“小宇……小宇他是……”
扶苏身上冷汗岑岑，眼中的泪水无声流下，话语说到一半，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时刻都感觉自身难保，心事重重。
即便是现在胡亥死了，但扶苏也不敢有丝毫放松，谁知道其他皇子会不会和胡亥存着一样的心思？
所以，对于秦宇的身份，扶苏仍旧不敢公布。
甚至只是单独和秦始皇说说，扶苏也顾虑重重，他实在是摸不准秦始皇的态度！
然而此时若是不说，以扶苏对秦始皇的了解，他绝对不会留下一个对大秦有威胁的人！
最终，扶苏狠狠的一咬牙，开口道：
“小宇，他是儿臣的儿子！”
“他是赢氏血脉！”
说完这句话，扶苏猛然间低下头，不敢再去看秦始皇。
对于一个大秦皇子来说，有一个私生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秦宇却不一样，他太聪慧、太出众了！
所以说出秦宇的身份之后，扶苏也搞不清楚秦始皇会怎么处理。
“啪！”
辒凉车中，一道又重又狠的响声传响。
秦始皇的大手，毫不留情的抽在了扶苏的脸上！
一瞬间，他的脸上便浮起了五个红指头印，似乎都要渗出血来！
“……父皇？！”
扶苏正低着头胡思乱想，冷不丁的被这一巴掌给抽蒙了！
从小到大，秦始皇虽然对扶苏严厉，但是从未打过他一个手指头！
然而今天这一巴掌，又狠又疼！
“逆子！懦夫！”
“就因为你的懦弱，让朕的皇孙在上郡受了多少苦？！”
“就因为你的懦弱，让朕的皇孙在战场上冒了多少险？！”
“你……配不上做朕皇孙的父亲！”
秦始皇目光如刀的瞪着扶苏，面容上已经是滔天之怒！
虽然早已经猜了出来，但如今听到扶苏亲口说出，秦始皇还是忍不住发火，继续怒道：
“若不是朕猜了出来，你还要瞒着朕多久？！”
“是不是一直到朕死了，你还不知道有这个好孙子？！”
秦始皇之所以这么怒，就是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若不是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复活了，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秦宇的身份！
之前在沙丘，秦始皇接到蒙恬的军报，看到了八岁的秦宇在草原上顶着寒风浴血奋战，在黑夜中大战冒顿，以少胜多。
那个时候，秦始皇的心中是欣慰的，觉得大秦又出了个小杀神。
然而现在一想起秦宇一身是血，在战场上随时可能会陨落的场景，秦始皇的心都在滴血！
这么优秀的孙子，这么像他的孙子，这么合适的继承人，还去哪找？
“父皇，是儿臣的错！”
“都是儿臣的错！”
扶苏看到秦始皇愤怒的样子，虽然被打了一巴掌，但心中却是美滋滋的。
他挨打没关系，秦始皇能接纳秦宇，而且还这么欣赏，就是天大的好事！
“儿臣……屡次忤逆父皇，还被发配到了上郡。”
“所以，所以……”
秦始皇的目光冒火，盯着的扶苏浑身不舒服。
他再度垂下了头，声音有些哽咽的想要说出自己隐瞒秦宇身份的原因。
然而话说到一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剩下流泪。
边关苦寒之地，一守就是十几年，当初再怎么刚毅的性子，也都会被磨平，也都会变得患得患失。
“所以你就觉得朕对你不抱希望了，皇位与你无缘了。”
“所以你就在这里消沉，在这里等死。”
“所以你就隐瞒了小宇的身份，想让他不被你牵连。”
秦始皇何其聪明，即便是扶苏不说，他也早已经猜出来了。
扶苏没有说完的话，秦始皇不光是替他说了出来，而且还继续冷声道：
“想你当初在咸阳的时候，虽然屡次说什么分封忤逆朕，但好歹还有胆子说出来，还有着自己的见解。”
“到了上郡，就变的糊涂起来！”
“朕若是放弃了你，又怎么会让蒙恬在你身边，又怎么会让你有三十万大军傍身？”
紧接着，秦始皇的神色更加冰冷，一把抓住扶苏的衣领说道：
“胡亥造反都没被赐死，那是因为他单纯傻，没有羽翼，资历也不足。”
“而你，扶苏，朕的大儿子！”
“你不死，你的兄弟们谁能坐得稳皇位？！”
“资历、声望、羽翼都有，朕若是放弃了你，绝不会是让你舒舒服服的待在上郡，而是赐死！”
秦始皇身上威严、冰冷的气息，直冲扶苏的心神，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如今二十八岁了，在过去的二十八年中，秦始皇从未向他说这么重、这么尖锐的话！
“父皇，我……”
“是我糊涂啊！”
扶苏想通了秦始皇说的话，一时间泪涕横流，羞愧难当！
这本不是很复杂的道理，甚至蒙恬都已经说过很多次，然而他却从未听过！
“知道错了就好！”
秦始皇看着愧疚痛哭的扶苏，冰冷的眼眸中又浮现几分柔软，不过很快便被压制了下来，继续冷哼道。
这一次，秦始皇要彻底骂醒扶苏，骂疼扶苏！
否则扶苏继续一意孤行，将来连带着秦宇的路都会徒增波折。
片刻之后，扶苏的抽泣声渐渐停止。
秦始皇盯着扶苏，目光中闪过了一抹感慨，开口问道：
“十几年过去了，朕如今再问你一次。”
“分封，还是郡县？”
这个问题，是秦始皇和扶苏矛盾的焦点，十几年来各执一词，谁也没能说服谁。
如今秦始皇再度提了出来，就是要问扶苏：想死，还是想当太子？
而且还有个含义：想让秦宇死，还想是让他成为大秦圣孙？
秦始皇已经死过一次了，而且以后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突然再死了，但是他不敢赌自己还能再复活一次！
一场胡亥篡诏就够了！
继承人的问题，秦始皇现在就要开始考虑，再也承受不起丝毫的闪失！
扶苏沉默了。
久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如今，他仍旧觉得应该废郡县，行分封。
但是，他却不敢说了。
他知道秦始皇的性格，今天问了一次，若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此后不会再问，他也再也不会有机会说！
孟子曰舍身取义，扶苏也并不怕死。
但是他死了，秦宇结局会是如何，不言而喻！
“犹犹豫豫，和你儿子的狠劲儿差远了。”
秦始皇瞥了一眼扶苏，感觉这儿子和孙子的差距太大了，接着又添了一把火：
“你儿子，在朕身边安插了暗桩，手眼通天。”
“而且大秦现在的叛乱，也是由他一手谋划的，他操控了天下人心！”
“知道他为什么做这些吗？这都是被你逼的！”
…………
“轰！”
秦始皇的这些话一出，扶苏的脑海中轰然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秦始皇，失声道：
“我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