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质似乎跟我交代的有所不同?”
李元吉在掂量掂量了长柄刀以后,一脸疑问。
屈突通在锻造好了长柄刀以后,为了方便使用,在长柄刀的刀柄上裹了细绳,刀身经过了多次处理,所以李元吉一时间没有判断出材质。
屈突通躬身站在李元吉身侧,介绍道:“是镔铁……”
李元吉愣了一下。
屈突通又道:“镔铁是胡商从西域带来的奇铁,数量极少。臣也是搜空了多位兄弟府上的珍藏,才凑出了这么一点。”
李元吉拽起袖子,擦拭了刀背和刀刃上镀着的一层油脂,看到了一片片螺旋形的花纹,果然是镔铁。
镔铁是舶来品,数量确实少。
不过跟屈突通口中的西域,并没有太大关系。
镔铁产自于波斯、罽宾等地,南北朝时期的时候,被胡商带到了中国。
由于炼制的技术还没有被破解,所以以舶来为主。
以屈突通的身份,能凑出这么些,也不容易。
毕竟,胡人只要拿着镔铁出现在长安,就会被内库给包圆了。
内库拿到了镔铁以后,也不拿出去贩卖,只是在特殊时期,拿出一部分,锻造出兵刃,赏给有功的将士。
所以屈突通要凑出这么些镔铁,应该是翻了好几家同僚的府库。
说不定还会因此欠了别人人情。
“你有心了……”
李元吉将长柄刀插在了一旁的地上,看着屈突通感慨。
屈突通躬身道:“殿下喜欢就好。”
李元吉又吩咐人将横刀递了过来,看了看,也是镔铁打造,分量比寻常的横刀要重,也更宽大一些。
在李元吉手里有点轻的离谱,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已经算是重兵器了。
“回头我写一封奏疏给我父亲,你去内库内领一些镔铁。”
李元吉依稀记得,皇家内库里存储的镔铁其实不少。
只是皇家看它稀少,又价比黄金,所以将它给垄断了。
所以市面上很少能见到它。
镔铁一直到炼制技术被破解了以后,价钱才直线下降。
在此之前,价值一直都是堪比黄金。
屈突通明显是用心了,李元吉也不会让他吃亏。
屈突通愣了一下,赶忙道:“这都是臣的一片心意,殿下领受了即可。”
李元吉笑问道:“我还没穷到需要你出钱帮我打造兵甲的地步吧?”
屈突通又是一愣。
李元吉又道:“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但我还没有穷到让你花钱帮我置办兵甲的地步。”
屈突通张了张嘴,还要开口。
李元吉再次笑道:“传出去了,我丢不起这个人,我李氏也丢不起这个人。”
天下都是李氏的家业,李氏的人还让臣子出钱置办兵甲,传出去了像什么话。
屈突通明白了李元吉的意思,苦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李元吉拿着横刀耍了两下,重新放进了刀鞘内,又分别拿起了强弓和甲胄,掂量了一番,还试了试。
长柄刀、横刀、甲胄,全部是有镔铁打造。
唯有强弓是以铜铸造的,看着似乎还夹杂了其他的东西,反正不是纯铜锻造的。
韧性还不错,拉力也比寻常的弓箭要大,还配备上了铁箭。
在冶铜方面,大唐绝对是处在世界的顶端。
李元吉看到了铜弓铁箭,一下子就想到了宋代的铁臂膀周侗。
传闻周侗用的就是铜弓铁箭,还教出了一堆厉害的徒弟。
可惜,还是没能救得了残破不堪的大宋。
李元吉收下了兵甲,向屈突通承诺,明日会请王妃亲自登门去道谢。
尽管屈突通一个劲的回绝,李元吉还是强硬的定下了此事。
齐王妃亲自登门道谢,代表的就是整个齐王府。
这对屈突氏一门都是一个莫大的殊荣。
屈突通心意满满,李元吉自然得厚礼相待。
李元吉在送走了屈突通以后,才开始熟悉起了自己的兵甲,拿到手上狂轰乱舞了一番,将草庐周边摧残的不像样子了,才心满意足的收手。
然后长长的感叹了一句,“看来我二哥是急了……”
屈突通送礼的时间,以及送的礼物,让李元吉看到了很多东西。
李元吉要是没猜测的话,屈突通用心准备的这一套兵甲,应该是准备在他加冠的时候送给他的。
那个时候送上这么一套心意满满的贺礼,足够李元吉在他遇难的时候,涉险保他一命。
可他放弃了。
那么说明,此次他送礼,是受人驱使的。
能驱使他的,只有李世民。
李世民驱使他来送礼,还驱使他带来了那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明显是摸不透李元吉的心思,有些急了。
“马上你就会变得更急了。”
李元吉又是一叹,吩咐人收拾好了东西,带上了兵甲,下了九龙潭山。
山下的屋舍内。
杨妙言正瞪着眼教李絮算术。
李絮拿着算筹一个一个的数,愣是能将十以内的加减法算错,杨妙言实在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有那么几个瞬间,杨妙言都不想教了。
但她不教不行,因为她是李絮的大母,有教导李絮之责。
李絮要是学问不好,出去丢人了,那丢的就是齐王府的人,以及她的人,所以她不能不教。
李元吉深知教导一个瓷笨瓷笨的孩子,是一个辛苦的活,所以眼看着杨妙言快要被李絮气的七窍生烟了,就赶忙从屋舍门口绕了一圈,去了别处。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到了住处。
看到杨妙言被李絮气的坐在屋舍内生闷气,就好心的伸手过去帮她舒缓了一下胸膛里的闷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翌日。
清晨。
杨妙言盛装打扮了一番,带着两队仪仗,坐上了属于她的车架,赶往了长安城,去屈突府登门道谢。
在杨妙言入长安城的时候,太子的属官们,也齐聚到了东宫。
太子李建成高坐在光天殿的正中。
裴矩、王圭、魏徵、李安俨、冯立等人分别坐在两侧。
李建成脸色不好看,裴矩等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近两日长安城内的谣言,诸位应该都了解清楚了吧?”
裴矩端坐着没反应。
王圭等人重重的点头。
李建成咬着牙道:“百姓们都说,那是天降吉兆,说世民要做天子。”
裴矩等人一个个沉默不语。
李建成环视了一圈众人,又道:“你们说,此事是不是世民在背后推波助澜?”八壹中文網
眼下长安城内谣言四起,李世民的呼声又极大。
很有一种李世民在给自己造势的感觉。
魏徵沉声道:“很有可能……”
李世民和李建成的矛盾已经不可化解,李世民前前后后多次谋划太子之位,也没有成功。
如今通过造势来引导民意,随后在顺势做点什么,也不用担心百姓们会因此乱起来。
王圭皱着眉头道:“若是秦王所为,随后很有可能还会有其他的手段。”
具体是什么手段,王圭没说。
但殿内的人都心知肚明。
民意引导好了,强行夺个位什么的,也不用担心有太大的反弹。
冯立瞪着眼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坐以待毙?”
殿内一众人听到这话,脸色齐齐阴沉了下去。
魏徵阴沉着脸,道:“殿下应该做些准备,以备不时之需了。”
李建成脸色阴晴不定的道:“我能做什么准备……”
魏徵缓缓起身,躬身道:“殿下应该准备一些人手,以防大变。”
李建成脸色一变。
冯立听到魏徵的话,当即道:“对,殿下应该准备一些人手。”
王圭沉吟着道:“李艺不是有心依附于殿下,寻求殿下庇护吗?那就让李艺献上一些人手上来,以表忠心。”
冯立赞同的点着头道:“李艺能给齐王一万多精兵,就能给殿下更多的精兵。”
李建成咬着牙,心里挣扎着,质问道:“你们要我做什么,对自己的兄弟刀兵相向吗?”
魏徵盯着李建成,认真的道:“殿下,现在不是您要对自己的兄弟刀兵相向,而是您的兄弟要对您刀兵相向!”
冯立也站起了身,沉声道:“殿下不能任人鱼肉。”
王圭眉头紧锁着道:“殿下也不等丢了太子之位。”
李建成紧咬着牙关,微微攥起了拳头。
魏徵又劝解道:“臣等也不是非要殿下对自己的兄弟刀兵相向,但殿下总的聚集一些力量自保吧?
要不然,宫里有了大变,殿下该如何应对?”
李建成牙齿咬的咯嘣响。
王圭也缓缓站起身,沉吟着道:“殿下若是不放心李艺,可以着长安城外的人,暗中招兵买马,聚集力量。”
冯立不假思索的道:“臣觉得,庆州的杨文干就很合适。”
王圭皱起眉头道:“庆州……”
王圭看向冯立,“庆州如今由安兴贵统领,就怕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李安俨突然开口,嚷嚷着道:“安兴贵自己都不得圣人信任,又怎么敢诬陷殿下呢?”
安兴贵生于凉州,长于凉州,是凉州大族,又起家于凉州,影响着很多凉州及凉州以外的地方。
有割据的资本,又是被迫降的,确实不得李渊信任。
李建成环视着自己麾下的群臣,艰难的开口,“真要如此吗?”
魏徵毫不犹豫的道:“事到如今,殿下还要犹豫不决吗?难道殿下要等到刀架在了脖子上,才能下决断吗?”
李建成紧紧的攥了攥拳头,“那就着杨文干暗中招募一些人手吧。”
事已至此,李建成确实没办法再坐以待毙了。
李世民眼看着要亮刀子了,他再坐以待毙,那就只能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