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以为永安侯正气闷着不会开口时,却听他笃定道:“我的女儿我了解,绝不会在明知我们为了找小妹殚精竭虑时,还要故意隐瞒如此明显的特征,让我们走许多弯路,白费许多周折。”
锦慕顿觉心头一暖。
尽管这番话不是替她说的,但永安侯没有怀疑锦霜是因为弄丢了小妹,所以不想把小妹找回来才故意不说,这就很好了。
没料到永安侯竟是这种反应,三皇子瞪着眼睛“你”了半晌。
梁皇后适时提醒:“不如先听听这位姑娘怎么说?”
“对!”三皇子立刻对粗衣姑娘吩咐道,“速速将你的身世,还有你从小带在身上的络子是如何弄丢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说完他背着手,趾高气扬,挑衅地睇了眼锦慕。
粗衣姑娘始终低着头,似是怕极了,哆哆嗦嗦的:“民、民女……民女不知道,民女什么都不知道。”
胜利的笑容硬生生僵在嘴角,三皇子懵了。
这,这和他设想的不一样!
他表情不大好看,压低声音喝道:“什么叫不知道?!你先前怎么与本皇子说的,现在就怎么说!”
“我……民女……”粗衣姑娘哆嗦得更厉害了。
梁皇后直觉不妙,忙给贴身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会意上前,安慰似的揽着粗衣姑娘的肩拍了拍,又暗暗施加力道:“姑娘莫怕,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就是,有圣上给你做主呢,姑娘也想快些寻回自个儿的亲人是不是?”
却不知这话触了粗衣姑娘哪根弦,只见她吓得直接挣开嬷嬷,两手撑在地上不住磕头:“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民女不敢撒谎,民女真的不敢撒谎……”
这反应叫众人始料未及,一时疑窦丛生。
不敢撒谎……谁叫她撒谎了?
三皇子蒙得更厉害,不由得气急败坏:“大胆刁民,再不说实话,本皇子砍了你的头!”
“不,不要!”粗衣姑娘惊惶不已,又对着他磕了好几个响头,“求你,求三皇子放民女一条生路吧。民女只是一介小民,万不敢做这欺君之事啊!”
欺君?
什么叫欺君?
他何时让她欺君了?!
三皇子气红了眼,冲上去一脚踹她身上:“你个贱人在胡说什么……”
“放肆!”
“皇儿!”
东澜皇与梁皇后异口同声,脸色皆难看。
三皇子如梦初醒,抬头便见四下里许多朝臣都面露诧异。
不都说三皇子良善而谦恭?
怎的这般暴戾又沉不住气?
又见东澜皇目光凌厉,冷得骇人,三皇子当场吓白了脸,扑通一跪:“父皇,儿臣,儿臣只是……”
梁皇后扯起唇角:“圣上,皇儿只是一时情急。想必这中间有什么误会,看这姑娘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不如先让她退下吧。”
“话没说清楚就让她退下,恐怕不大合适。”长姐锦亦姗目光如炬,“末将也很想知道,究竟谁才是末将的亲妹妹。”
话到这份上,若还坚持让人退下,那与心虚无异。
梁皇后深吸口气,垂眸冷冷地看着粗衣姑娘:“到底怎么回事,你且说清楚。若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脑袋。”
粗衣姑娘又一个哆嗦,颤颤巍巍道:“不关,不关民女的事,是,是这位三皇子突然找到民女,要民女谎称是什么侯爷要找的小女儿……”
“你放屁!”三皇子霍然转头,目眦欲裂,“分明是你亲口说自己是孤儿,曾丢失了一个平安络……”
“民女不是孤儿。民女名唤青儿,家住城南巷子,爹爹是打铁匠,娘亲做针线活补贴家用,家中还有一位兄长。”粗衣姑娘一口气将家里抖了干净。
她每说一个字,三皇子拳头就攥紧一分。
到最后,他已气得青筋暴起,直喘粗气,头昏脑涨得差点没嗝屁。
他想不明白,明明通过红痣找到这姑娘时,她还一口一个孤儿,一口一个想找到家人,可惜信物平安络不见。
为什么关键时刻就改口了?
他猛地瞪向锦慕,咬牙切齿:“是不是你?是你收买了她,让她这样说的对不对?!”
锦慕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不是三皇子带来的人吗?”
“我……”三皇子气得呼哧带喘,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时,占够便宜的遇今朝终于参与进来:“真相如何,叫人去按着这姑娘说的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墨眸扫过粗衣姑娘,微微眯了眯眼。
梁皇后面色阴沉。
若真要查,只怕就回天无力了。
她刚想开口将这一笔带过去,却被东澜皇轻飘飘地扫了一眼。
只一眼,她声音便卡住了。
于是,找人去查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圣上口谕一个传一个,粗衣姑娘口中的城南巷子就在皇城脚下。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铁甲卫便带回了消息。
三皇子急不可耐地连声追问:“怎么样?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在说谎?”
不止他急,那厢的永安侯、锦亦姗及锦书雅,同样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铁甲卫。
铁甲卫恍若未觉,兀自面向东澜皇单膝跪地,两手抱拳:“回禀吾皇,青儿姑娘所言句句属实。”
三皇子登时面如死灰。
这下,连梁国公都站不住了。
教唆欺君,同三皇子本人欺君无异。
这罪名可大可小,弄不好,可能就此失去皇位继承权。
他急忙跪下求情:“圣上,这其中必有误会。三皇子再愚笨,也断不敢在您跟前说半句假话。”
三皇子一派的朝臣也纷纷开始求情。
东澜皇却始终八风不动,自带威严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多余的表情。
真真君心难测。
良久,他才垂眸看向粗衣姑娘,嗓音浑厚:“为何之前答应得好好的,到了朕跟前,却又反悔了?”
“回,回皇上的话,三皇子拿民女的父母兄长来威胁,民女不敢不应。可民女并不知此番要见的是皇上,若是知道,知道的话,就是给民女一百个胆子,民女也万万不敢应的。求皇上饶命。”
说着,粗衣姑娘重重磕了个响头。
她一番话情真意切,再联想她得知跟前的人是皇帝的那一幕,愈发叫人信服。
“撒谎!你撒谎!本皇子杀了你!”
三皇子疯魔了般,骤然拔出铁甲卫挎在腰间的长刀,赤红着眼朝粗衣姑娘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