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哥重出江湖,杨玉看着李隆基对着陆江海做嘘寒问暖状,完全是个关心后辈的和蔼老前辈啊!可怜的陆江海还真的以为遇上个良师益友,可以指点自己的老师,对着李隆基真恭谦有礼,就差立刻跪在地上认李隆基做老师了。
“你虽然年轻,但是学识不差,那天要是贤侄不嫌弃,就到我这里来,我们谈谈学问也好!”李隆基对着陆江海发出热情的邀请,陆江海立刻高兴的答应下来。杨玉内心无奈的叹口气,李三郎你想谈学问,找谁不好啊。身为天子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谈论学问,你这是在恶心我吗?
实在不忍心看着陆江海傻傻的跳进深不见底的大坑,杨玉扯着李隆基的胳膊,笑着说:“三哥怎么忘记了,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呢。你们既然谈的这么投机,不如改天找个时间好好地坐而论道不好吗。”说着杨玉和陆江海打个招呼,扯着皇帝走了。
坐在车子上,杨玉抱着胳膊,酸溜溜的说:“三郎怎么跑来了?我还能飞了不成?鸿宴楼还有这个大观园,里面的人都是圣人亲自安排的。他们倒是不错,拿着两份工钱,只要做一份工作就好了。圣人是担心他们怠慢了差事,给我留下可乘之机呢,还是想亲眼看看假想敌到底是何方神圣,因此屈尊降贵的来了?”这里不是在扬州吗,山高皇帝远,可以玩微服出访的游戏,这里是长安,人多眼杂,保不准谁认出来皇帝。那样的话可真是一个天大的新闻!
不对,应该是丑闻了。因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士农工商,身为商人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皇帝和一群肠肥脑满的商人混在一起,简直是挑战价值观啊!杨玉忽然泄气的想,都是当初自己刚穿越来,根本没意识到这里的问题。傻乎乎的把什么李三哥当成了好人,要和人家交朋友!
要是杨玉是个原产土著,肯定不会相信李三哥漏洞百出的鬼话!谁叫我见识浅薄呢?李隆基不知道杨玉在心里想什么,但是看着杨玉脸上神色变化,还以为她是生气自己猜忌她。“娘子生气了,我今天难得无事,就想着过来看看娘子。这几天我仔细想了下,娘子的主意的确很好。高瞻远瞩,正是国家需要的,因此我特别换了衣裳过来,想和这些商人们谈谈。可不是对什么陆江海有什么想法。”
“三郎当然不会对陆江海有什么想法,你喜欢女色啊!这个我还是可以肯定的。这会要见的人也见了,就不用了拿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了。你也该放心了吧!”杨玉靠在李隆基的腿上,仰着头笑看着李隆基。
被杨玉看穿了小心思,但是李隆基却不怎么尴尬,他捏着杨玉的下巴,带着几分不屑的说:“这个陆江海徒有其表,还不如柳东桓呢。皮囊再美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最要紧的是这里——”李隆基虚点了点自己的头:“要有有趣的灵魂。这可是娘子亲口说的。”
杨玉切了一声:“三郎既然这么自信,何必当初做出那些矫情姿态来,我现在是彻底被三郎毁了名声了。以前他们都觉得我是个自强不息,头脑精明的当家娘子,巾帼不让须眉。现在我身上的光环都没了,成了个靠着美色上位的心机女了,而且连带着你,也成了人傻钱多,被美色迷了心窍的傻子了!还被我这个心机女玩弄在股掌之上!”她的一世英名啊!彻底的毁了!
想想以前,她也是扬州甚至是整个江南的妇女励志典范。结果一夜之间,杨玉从家庭不幸,自强不息的好女人成了个靠着美色上位,还不成功的妖冶女人了。连着李隆基都被蒙上了色令智昏的色彩。因为在江南那些商人眼里,杨玉根本不是个贤妻良母,甚至不是个一般意义上的女人。她的确很美,但是男人也不全是靠着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他们刚开始接触的时候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小心思,但是很快的,他们就知道杨玉不是他们能哄骗到手的女人。因为没有那个男人喜欢比自己精明,心思比自己缜密,手段比狠辣的女人。即便这个女人是天仙美人也一样。
这样的女人太可怕,无法驾驭,没准哪一天做点什么美人不喜欢的事情,被整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因此在这些人看来谁真的拜倒了杨玉裙下,做个不二之臣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要么就是下半身高于上半身的未完全进化动物。和老虎谈恋爱,嫌自己活得太久吗?而且还对杨玉言听计从,百依百顺——那简直是侮辱男人的智商和理智。因为男人总是自诩比女人理智。不会被感情冲昏头。
杨玉的这个神秘情人,力量巨大,却栽进了杨玉的温柔乡,因此在马元中这些商人眼里,这谁老兄真是——一言难尽。你做到今天的位子只靠着运气吗?
李隆基听了杨玉解释的话,满头黑线,自己这个圣明天子竟然被几个商人给鄙视了!杨玉气咻咻的抱怨着:“这下好看了,明天他们都要各种旁敲侧击了。”李三哥现身大观园,接娘子回家的消息他们肯定知道了。
“这有什么,既然他们好奇,那就请来见见好了,也不是没见过。在扬州的时候,不就是见过面吗?”李隆基根本不在意,甚至心里有几分得意。没有点本事怎么能得到娘子这样的美人呢?果然是漂亮不值一提,有趣的灵魂最要紧。
“这里可是长安,他们也不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的乡巴佬。等着真的打听出来宁王府上没有你这一位神通广大的李三哥,到时候可是好看了。是他们上京兆尹衙门告发骗子呢,还是圣人和商人过从甚密的消息满天飞呢。”说着杨玉长叹一声:“我真是个傻子呢,和像巴老一样,怎么就相信你来的话!”想起当初的种种,杨玉恨得要自插双目啊。
李隆基笑得越发得意:“哈哈,别抱怨了。其实娘子心里肯定怀疑过,还悄悄地叫人打听。只是你最后还是选择相信我。这说明在娘子心里,还是愿意无条件的相信我的。前生注定的缘分,你就不要犹豫了。”杨玉哀嚎一声,干脆趴在李隆基的腿上,什么前生注定事,不过是一场孽缘罢了。
最后杨玉使劲办法还是阻止了李隆基出面,等着送走了这些人,已经是天气开始凉爽了。重阳节到了的,宫中自然少不得一番热闹。宴会上李隆基身边坐着太真娘子,大家彼此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等着给皇帝敬酒之后,就不约而同的站起来为太真娘子敬酒了。
杨玉不由得感慨起来,在权利面前,其他的什么也不是啊。张定方父子被敲打一顿,大家都看清楚了形势了。知道太真娘子在圣人心里的位子,只怕没有谁敢当着皇帝的面,对杨玉指指点点,露出轻蔑的表情了。杨玉也没退推辞,坦然的接受了大家的敬酒。
乐声想起,梨园子弟们各显身手,看了一会,杨玉有些不满的摇摇头,总是这个样子,和当初她离开长安的时候就没什么变化。一转眼正对上李隆基的眼神,他们两个相视一笑,“娘子也看出来了,真是可恨,他们开始偷懒了。朕记得阿蛮在的时候,梨园可是另一番景象啊,歌舞什么的每个月都有新节目出来。编排上也是花费心思的。现在可好了,就拿着以前的冷饭来糊弄人。”李隆基对着杨玉吐槽起来。
“这个么不能全怪在他们身上。这些人都是跟着师傅学的,当初师傅如何教,他们就跟着一样不落的学了去,只是却没有人教他们如何创新。不过话说回来,创新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本事和资质。梨园中好的乐工和舞姬很多,但是能编曲和编舞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他们就是想出新也没办法不是。我觉得,梨园应该改一改规矩了!”杨玉看一眼正在跳的白纻舞,笑着说:“选一些资质高,善于创新的人,叫他们专门编创新节目。还有叫他们好好地去演出。这样锻炼了他们,还能叫他们自食其力不好吗?不好好地磨练下,怎么又新节目呢?”
“这个主意好。娘子真是心思灵巧,等一下我们去跳舞可好?”李隆基对着乐队做个手势,曲调一变,成了踏摇娘。杨玉被李隆基拉着下去跳舞了。见着皇帝和太真娘子亲自下场舞蹈,所有的人都坐不住了,也跟着站起来了,君臣同乐。
等着宴会到了最后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期待了,因为按着惯例,皇帝要赏赐参加宴会的人了。这次又是什么呢,第一个领赏赐的是太子,高力士亲自端着个盘子上来,太子很恭敬的跪在地上,双手高举接过来那个盘子,高力士大声道:“圣人赏赐太子一万钱,重阳香囊一对……”
太子李亨看着盘子里放着一张硬纸,上面印刷着一万钱面值,底下是恒泰钱庄和提款的密码。太子立刻明白这是最近长安达官显贵们最喜欢炫耀的东西,银纸!凭着这一张纸就能从长安十八家票号里面拿出真金白银。
前些日子,张氏和太子妃韦氏都劝太子在恒泰钱庄开户头呢,因为把钱放在钱庄里面,竟然是有利息的。李亨却对这些不屑一顾,认为女人总是目光短浅,喜欢占小便宜。这些商人们太奸诈狡猾了,怎么会白给你钱呢。谁知今天圣人赏赐的竟然也是钱庄票号发的银纸!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吗?没等着李亨想明白,就听着高力士微微咳嗽一声,李亨忙着收回心神,谢了皇帝的赏赐下去了。皇帝亲自给参加宴会的皇子和公主们颁发赏赐,最后总算是轮到了桃子了。桃子有模有样的跪下去,接过来高力士递上来的赏赐。桃子仔细看了看,扑倒了李隆基膝前:“这个是给我的吗?这么多钱啊!”
李隆基笑着点点桃子的鼻子:“都是给你的!今后还要给你一座宅邸呢。怎么嫌少了?”桃子拿着一张浅粉色的银纸,不敢置信的说:“比我攒下来的压岁钱都多,还是阿爷大方。”底下有些人眼睛尖,看着桃子手里浅粉色的票子,不由得吸口凉气,这就是传说中十万钱一张的银纸吗?圣人赏赐给雍王的竟然是十万钱!
李隆基似乎没看见那些揣测惊讶的表情,对着桃子宠溺的说:“你年纪小,不像是你的兄长们都成家立业了,以前你也没得赏赐,这次算是补上了。记着别乱花了,要知道节俭。等着今后你长大了,可以用来生活。”
桃子半懂不懂的听着李隆基的话,他坐在皇帝的腿上,歪着头想了一会:“这个钱我还不要了,拿着也不能花!”说着桃子竟然把那张粉色的票子塞回给李隆基了。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早听说太真娘子生的这个小皇子好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今天看来还真是这样,竟然把到手赏赐推出去!这不是傻子是什么啊?
大家不动声色的看笑话,杨玉则是毫不在意,面带微笑的看着桃子和他老子说话。李隆基也有些惊讶,这世上还有人拒绝自己的赏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桃子这点和他阿娘一样。“怎么,你为什么不要?十万钱呢,可以买很多的东西。你不是昨天还嚷嚷着零花钱不够吗?”李隆基有些诧异的一挑眉。谁知桃子理直气壮地说:“十万钱不少了,就是我认真攒钱,也要花几年才能攒出来。但是阿爷说了,这个是给我成年之后花的,我都长大了还要阿爷的钱做什么啊。长大了就该自食其力。不能靠着阿爷阿娘生活了。要是我长大连自己也养活不了,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桃子的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刚才还是看好戏的众人,忽然都默不作声了。李隆基扫一眼底下的人,太子脸色涨得通红,仿佛受了什么极大的侮辱,剩下的皇子和公主们一个个竭力强作镇定。李隆基心里冷笑一声,真是一群只知道享受的寄生虫。杨玉笑着伸手叫桃子过来:“桃子有志气不错。但是你不是一般人啊,你是皇子。身为天潢贵胄自然要受百姓的供养。你一餐一饭,身上一丝一缕都是百姓血汗,你也不能白享用他们的供奉,要尽职尽责知道吗?”
“怎么尽职尽责呢?”桃子好奇的问杨玉。“身为皇子,要时时刻刻做出表率,生活上要勤俭朴素,为朝廷办事要尽忠职守,不能有任何藏私,更不能依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这样才配得上百姓的供养!阿爷给你这些钱,就是叫你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放纵,要做百姓做表率。”李隆基眼神扫过底下的众人,顿时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
皇帝借机发作,把这些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和勋贵子弟们狠狠地敲打一顿。杨玉嘴角滑过个隐晦的笑容,皇帝这是要出手了。重阳宴会就这么散了,众人各怀心思的离开了大明宫。
杨玉本想拉着桃子回太真观去,谁知却被皇帝缠住了,李隆基带着杨玉沿着太液池散布,一阵秋风吹来,水面波光粼粼,几只白鹤拍打着翅膀飞上天空。“娘子这个通存通兑的生意倒是给我不少的启示,现在长安和洛阳两地,东西两市的税收竟然比以前增加了三成,按着这个趋势增加去下,等着三年之后可就是翻倍了。南边到东都的货物增加了不少!”不管是皇帝还是老百姓,有钱就有底气。其实皇帝更缺钱!
“原来三郎哪里是给桃子攒钱呢,那十万钱是给我的奖励了?”杨玉抱着胳膊,揶揄的说:“当初说好的是我们合伙做生意,三郎呢不用出本钱,只算是干股,我八你二。怎么却忽然调转过来了?生意什么时候三郎成主导了?鸠占鹊巢可不好!”
“锱铢必较,我什么时候和你说生意了,我在和娘子认真的谈论下税收。偌大的天下,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风调雨顺,太平无事。户部什么情况,府库是什么样子,娘子比谁都清楚呢。别端着架子了,我们说正事!”李隆基好气好笑的抓着杨玉的手,佯装生气的拍一下。他在说正经事呢,怎么杨玉就能拐到别的地方?
我们之间没正经事!杨玉在心里吐槽,李隆基是没注意越界了还是在试探自己呢?他和自己谈什么正经事啊?杨玉一直在和皇帝保持着距离,朝堂上的政务,杨玉不会多问一句,同样她的声音,李隆基也没什么决定权。
今天皇帝忽然和她说起来两都的赋税来,杨玉满心疑惑。李三郎葫芦里面到底是什么药?
“娘子这么聪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我是开心,这些天竟然没一件叫我开心的事情。我本来想把长安和洛阳赋税的事情交给太子。谁知几个月过去了,毫无建树,依旧是因循守旧,我也只能另选高明了。自从南北通存通兑,货物流动更顺畅,赋税也水涨船高。我想,能不能把范围更扩大呢。可以现在朔方试着推行下。”李隆基说出自己的打算,要是边镇和内地实现了通存通兑,中央对边镇的控制就加强了!
真是神经过敏啊,原来是为了这个。有钱怎么不挣呢?就在杨玉要说话的时候,就见着桃子气呼呼的跑来,他看着李隆基抓着杨玉的手,忽然伤心的哭起来:“阿娘,我们回扬州去,我再也不要留在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