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真是弄巧成拙了，杨玉忽然变脸，气急败坏拂袖而去，李隆基则是满头雾水，对着高力士：“娘子为什么生气了？”

高力士嘴里发苦，我怎么知道啊，他迟疑着说：“大概娘子是误会了什么，认为圣人在讽刺她是个好色之徒。”女人真复杂，最见不得真相。李隆基无奈的谈谈手：“难道她不是吗？算了，不管了，随她气一会就好了。”嘴里虽然满不在乎，但是身体很实诚，李隆基明显是坐不住了，东张西望的。高力士在心里叹口气，给李隆基搬来了梯子：“娘子为了圣人费心费力的装饰宫殿，可见娘子祟圣人是一片真心啊。误会这个东西，越拖延着不解释，最后越难解释了。还是去看看娘子。”

李隆基哼一声：“就她事情多，也罢了，这个时候阳光太大了，回去吧！”说着李隆基忙着起身，去找杨玉解释了。

谁知杨玉并没在寝殿，李隆基扑个空，正一肚子的闷气脸色阴沉的吓人。小宫女战战兢兢的说：“娘子去游湖了——还带着各位嫔妃！”

这是什么情况？杨玉以前听见那些嫔妃就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怎么一转眼，娘子竟然带着嫔妃们去游湖了？她不是憋大招吧！想着，李隆基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忙着转身走了。谁知那个小宫女壮着胆子说：“娘子留话给圣人，说那是女子聚会，请圣人不要去打搅。她们说的都是女人之间的体己话。不适合给外人听！”

外人？谁是外人？李隆基顿时爆炸了。这是怎么个情况啊？难道娘子受刺激，要做个贤德贤惠的贵妃了？那可真是悲剧啊！李隆基忽然一阵头疼，踉跄了一下。他喘着粗气在杨玉日常坐的椅子上坐下来，身为天子，后宫嫔妃众多，李隆基太清楚所谓的贤德后妃是什么样儿了。武惠妃，还有王皇后，都能称得上是所谓贤德人。

一想到杨玉也要步其后尘，李隆基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他不要重新陷入那种虚伪的生活，日复一日，看着各种假面，看那些女人自以为是的争宠。要是娘子变成那个样子——李隆基身上鸡皮疙瘩起来了，他忍不住哆嗦下。杨玉可不是王皇后，更不是武惠妃，她有的是手段心机和决心——那个时候指不定她能做出什么来。没准武皇在她跟前都要甘拜下风了。

李隆基深吸口气，小侍女立刻奉上了新茶，李隆基端着杯子喝几口:“这是什么茶，倒是很清甜。”“这个是娘子调制的花茶，说是最适合如暑热天气喝的。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嗯，娘子叫人配制很多，赐给一众嫔妃们。娘子还说今天游湖，就唤作香茶会！”

茶水的后味上来了，对李隆基来说是有点甜了。倒是女人们最喜欢的口感！娘子竟然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了。李隆基只觉得酸溜溜的，他扔下茶杯：“有点太甜了，另换一杯。”小侍女忙着换茶水。一阵隐隐的音乐声传进来，李隆基循声看去，应该是从湖面上传来的。娘子素来很有品位，她肯定在湖面上演习歌舞呢。借着水面，乐声更动听了。很快茶水换好了，有些苦涩的味道，李隆基不满的盯着茶杯，这个配方用了几年了！她怎么就不下点功夫换个新的？娘子的心思只能用在我身上！

李隆基忽然有种感觉，他和杨玉之间被后宫那些女人插足了！他没事吃饱了撑的，干什么要和娘子生气啊。至于娘子去看李瑁——李隆基心里有点难受，那是娘子慈悲为怀，不肯赶尽杀绝。对了，娘子不是说过，她对李瑁是：“你过得没我好，我就放心了。”娘子是去看李瑁倒霉的样子的。是想多了，绝对是想多了！

李隆基一摆手，对着高力士说：“你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形，我在这里歇息一会！”高力士点点头，出去找个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

李隆基在杨玉的寝殿中溜达几圈，闻着熟悉的气息，心里觉得很安慰很放松。打开桌子上的梳妆盒，好奇的摆弄着那些零七八碎的东西。这是娘子素日用的簪子。这是她用惯得了象牙梳子。这是——当初自己送给她那些小东西。一些已经很旧不能用的花钿，还是杨玉在去扬州之前，自己送给她的。谁知她竟然还留着呢。桃子还埋怨过：“阿娘不准我动一下！”

李隆基嘴角露出个笑容。死鸭子嘴硬，她狠心一走，但是心里肯定是舍不得。但是她为什么还是离开了，是因对历史结局的恐慌？还是她另有隐情呢？李隆基忽然发现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没关上，里面全是账册。

打开一本账册，李隆基看了几页才明白，这是杨玉那点小事业！娘子已经慢慢地放手恒泰钱庄了，又另外开展了新的产业。李隆基翻了下，就要放下，但是他忽然停住手的，仔细的看起来。分明是挣钱的买卖，她竟然要关掉了。

李隆基看着账册，陷入了沉思。看样子自己想多了，以前竟然那么防备她，真是可笑，可悲！别看手上的账册轻飘飘的，其实那上面的数字要变成现实的话，李隆基不由得想起杨玉玩笑时候说的话：“咱们是谁养着谁呢，我真是赔本了。”

若不是娘子持家有方，只怕年节的时候给嫔妃赏赐，还有宫中人等吃穿用度，自己都要勉强支撑了。然后臣子们还会指指点点的，说圣人要勤俭修身云云，若是圣人崇尚奢华，必然上行下效，奢靡之风盛行，会危害社稷云云。娘子才真是真正为我着想啊。

李隆基正在感慨着，就听着外面一阵嘁嘁喳喳，有人在压低嗓子说话。“是谁在外面，什么事情？”李隆基不满的咳嗽一声，高力士忙着进来说：“娘子那边传来消息说，嗯，娘子和一众嫔妃们相处甚欢，这会正在摆宴呢。”

相处甚欢？李隆基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咽下口水，干巴巴的问：“胡说，娘子素来不喜欢那种没营养的废话，可是那些女人也就说什么吃喝穿戴了。她怎么会相处甚欢？一定是派去打听的人图省事，编谎话来骗我！”

说着李隆基不满的瞪一眼高力士，意思是说你手下人办事能力太差了！我很不高兴！

高力士忙着说：“圣人恕罪，派去的人就在穿上服侍的。他离着娘子也就几步远的地方。给他是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八道，欺骗圣人。”高力士看一眼李隆基，压低声音说：“娘子还有意无意的嘱咐众人，要尽心服侍郎君。对了，还说她要离开长安一阵子。”

高力士话音未落，李隆基已经只剩下背影了！不妙啊，上次她去扬州就是没事找事，和我闹别扭，惹得我情绪失控，把她赶走了。这次她难道要不辞而别。是了，娘子肯定是又预谋着要离开了。她大概觉得，已经坦白了身份，我会嫌弃她！真是糊涂了，她去看李瑁就看，做什么要和她生气啊。还拿着后宫的女人恶心她。娘子素来心高气傲的，怎么能忍得下？

李隆基满心懊悔，很快到了湖边上，一阵乐声从水面上传来，见着皇帝来了，守在码头上的人顿时手忙脚乱，李隆基也不等着他们把天子的楼船驶伸过来，一下子跳上一条小船。这种小船只有一个人划船，上面最多坐两个人，是方便往楼船上运送东西，来回传话的。

撑船的内侍傻眼了，抓着竹篙傻站着，李隆基生气推开那个船工，抓着竹篙在码头上的青石上狠狠一磕，小船一下子出去很远。毕竟李隆基不会撑船，小船在湖面上摇摇晃晃的，失去了方向。高力士在岸上喊了一声，船工才清醒过来，告罪接过来李隆基手里的竹篙。小船很快的向着大船的方向去了。

其实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也不错啊！杨玉心里冷笑，既然不用担心重蹈覆辙，她就可以开心的做个米虫了。就是和这些女人玩真是没意思？沉香亭杨玉觉得自己被羞辱，他是什么意思，掰弯自己吗？要是谢英娘是阿蛮或者别人送的，杨玉没准会一笑置之。但是李隆基竟然送她一个，一个女帅哥。这是几个意思？嫌弃杨玉青春不在，但是又不想放手，叫杨玉和这个伪帅哥假凤虚凰，不要理会李隆基拈花惹草？

可惜，我不喜欢百合！你有本事送我个货真价实的小鲜肉啊！

难道我在李隆基眼里始终就是个玩物？主人叫你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皇帝金口玉言，要你把自己扭曲成曲别针，你就要配合？我要是不肯呢，他奶奶的，老娘是钢铁直女，直的不能再直了！

别以为我不敢和你离婚！杨玉抓着个橙子，狠狠地咬剥皮，刘才人立刻笑着说：“娘子的指甲养成这个样子不容易，会被橙子皮弄坏的。若是娘子不嫌弃，妾身来吧！”

金钱的力量啊，以前这个刘才人被背地里没少说自己孤栖，薄命什么的。这会看她对着杨玉，笑的和花儿一样呢。刚才她还肉麻的说杨玉就是她们的主人，她们三生有幸能够在贵妃身边服侍。

杨玉一伸手，把橙子递给她，谁知一只手半空截胡：“娘子要吃橙子，还是朕来剥吧！”

“怎么敢劳动三郎呢，还是我来吧！”杨玉一转手，拿出一把刀子，顿时柑橘特有的清新气味弥散开来。李隆基看着杨玉狠狠地拿刀子捅着可怜的橙子，强忍着笑容，娘子只怕把橙子当成了自己了。

最后李隆基看着杨玉递上来的小银碟子，哭笑不得：“还是不要吃了吧！”这那里是橙子啊，根本是碎尸万段，凌迟处死。谁知杨玉把碟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站起来走了。李隆基一转脸正看见无数的眼光在看戏呢，其中有惊讶，有疑惑，更有幸灾乐祸和蠢蠢欲动。难怪娘子对后宫不屑一顾，还真是个大染缸，就是洁白无瑕一匹丝绸进去，出来的也是黑压压一片了。

脑子一转，李隆基一摆手：“今天是娘子好兴致，你们不能辜负了娘子的心意。整日嘴上表忠心，可惜娘子和我不仅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娘子最不喜欢的就是口是心非！”被皇帝敲打了，在座的都是明白人，众人的眼光很快集中在几个人身上。看着那几个被关注对象眼里那把小火苗黯淡下来，李隆基满意的哼一声。

“朕是随口一说，你们该饮酒还饮酒，既然娘子好兴致，我也不能落后！”李隆基做个手势，立刻有源源不断的美酒佳肴端上来。“今天不醉不归！”李隆基一甩袖子也走了。

李隆基看着杨玉气哼哼的背影，心里一片柔软。“怎么还生气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我记得娘子可是很幽默诙谐的，既然不喜欢就算了。我已经叫人把她们都遣散了。”李隆基伸手去拍杨玉的肩膀，杨玉一转身，她脸上的冷漠和决绝把李隆基给吓着了：“你要做什么，这次你休想离开我！”

“为什么不能，上次是我自私，为了自己活命才跑的。这次可不一样，我是为了你啊。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在我跟前彻底没了尊严，每次见到我都会想起那些事情。认为我是袖手旁观等着看你笑话。因此在你心里，我会变成你的耻辱。我呢，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因为以前我拿着杨玉环的剧本。现在我没剧本了！我不知道还怎么演了！”杨玉亲手扯开他们之间那些虚伪的粉饰，露出丑陋的现实。

“你怎么会这样想啊，首先，我没有觉得在你面前没尊严——”李隆基对上杨玉的眼光，心虚的清了清嗓子：“咳咳，开始是有点。不过我不是觉得在娘子面前没面子，是生气自己，竟然闹到那步田地，叫娘子殃及池鱼。我生气自己竟然贪生怕死，对不住娘子对我的深情。”李隆基试探着去握杨玉的手，谁知却被杨玉不动声色的甩开了。

“唉，我是那种愚钝执拗的人吗？娘子以前现在，一直没变。你以为自己在扮演别人，其实你根本是在扮演自己。你那个性子，装一时半刻还能忍受，超过一个时辰就翻天了。”李隆基看准机会抓住了杨玉的手，摩挲揉捏着，结果杨玉反手打了下：“别动手动脚的，我现在改了口味了，要假凤虚凰，和小娘子们寻欢作乐！”

“哈哈，你一向是这么蛮不讲理——是特立独行，蔑视一切规矩礼法！”杨玉的脸呱哒一下沉下来了，李隆基立刻识相的改口。“娘子素来温柔可人！”李隆基一脸谄媚，忽然天边飘来一片云彩，刚才还是逢节日里的好天气，一瞬间阴天了。“三郎在看什么？”杨疑惑的看着李隆基，他忽然跑到窗边看什么呢？

“罪过，说瞎话容易招致天谴。这会都阴天了！”李隆基一脸正色，做虔诚祈祷状：“上天明鉴——”杨玉嗤笑一声：“要是说瞎话真的被雷劈，这世上早就没人了。我就知道你在消遣我！”杨玉气的操起一个软垫，对着李隆基扔过去。

有希望了！李隆基心里乐起来。他走到杨玉身边，把她搂在怀里：“娘子是想多了，你就是你，不是别人。我被你吸引也是因为你的性格。剩下的不重要。”

杨玉僵硬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下来，她把头埋在李隆基肩膀里，不满的哼唧着：“真的不重要吗？我要是长得面目凶恶，身体粗苯，你能多看我一眼？怎么在三郎心里，我是那种男女通吃的还是放荡不羁的？你找个英娘来送给我，是几个意思啊？”杨玉生气的咬住李隆基的肩膀。

“你不是说最是人间留不住，岁月无情，我越发担心娘子嫌弃我老了。这一年，我深觉是真的老了。可娘子还年轻呢。”李隆基期期艾艾的，杨玉低声的笑起来，她开始还在竭力控制，但是整个人笑的如同秋风中枝头的树叶，整个人哆嗦不住。

“哈哈哈——真是叶公好龙。你想找个面首给我，又不甘心，因此弄个英娘来！”杨玉不客气戳中了李隆基的小算计。她应该感动，还是该无奈呢？

杨玉还要说话，可是眼前一黑，她的嘴被堵住，李隆基使劲的吻着她，力气大的恨不得把她灵魂给吸出来。

“……呼呼，我差点被憋死，你做什么啊，这么粗鲁！”杨玉不满抱怨着。“叫我看看。哎呀娘子的嘴角真的有点红肿了，我给你吹一吹。”李隆基把杨玉的抱怨都吞进肚子里了。

这条船有三层高，虽然修建的精致豪华，可是整条船都是木头的，那些舱房的墙壁隔断只是一层薄薄的板壁，保密性不怎么好。杨玉被李隆基按在临窗的书案上，衣衫不整，头上簪环落了一地，发髻也散乱了，李隆基伸手扯下披帛，热吻沿着修长的脖颈慢慢向下。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时值初夏，正是水禽求偶的时候，一群鸳鸯野鸭子大雁都在水面上求偶□□，那些嫔妃宫女们凭栏看着取乐。杨玉竭力抓住最后一点理智，推了推李隆基贴上来的胸膛：“不行，我们还是下船回去吧！”

李隆基把杨玉打横抱起来，向着床边走去：“水中鸂鶒，哪有我们这对被底鸳鸯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