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　　装扮成陈洁的那只灾夜，此刻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墙上，四肢动弹不得。　　黎烨迈着缓慢的步伐，一步又一步的接近灾夜，冷漠的双眸静静的与灾夜那对布满血丝的眼球对视。　　看着黎烨的眼睛，灾夜笑了，笑声尖锐而又刺耳。　　“哈哈哈，怎么了？你在愤怒吗？你在紧张吗？哦对了，早知道我应该吃掉那个另一个女人的，她是你的朋友对吧？　　不知道如果现在你看到的是她的样子会做何感想呢？哈哈哈……你会杀了她吗？会吗？会吧？　　不过她已经死了哦，是我杀的！本来一刀就可以杀死了，可是我实在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闭嘴……”黎烨眼神空洞的喃喃道。　　灾夜的神色中透露着喜悦，继续说道：“你想知道那种感觉吗？她在看着我诶……她的眼睛在看着我，看着我一刀又一刀的杀死她，哈哈哈！太美妙了！这实在是太美妙了！”

“闭嘴！”

黎烨重复道，他很想吼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怎么样都吼不出来。　　“为什么偏偏是那天？为什么？”

黎烨看着灾夜的眼睛，仿佛想从中得到答案，他可以接受黄萱的死，但究竟是为什么会死在那天呢？　　明明是个约会的日子……　　看着黎烨这幅样子，灾夜越来越兴奋，狰狞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想见她吗？想重新见到你的朋友吗？这很简单，我可以帮你啊……只要让我吃掉她的尸体，怎么样？我保证这一切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她会像以前一样，重新出现在你身边。只要让我吃掉她……让我吃掉她……”灾夜的话如同恶魔的交易一般，可以实现人类心中所渴求的一切。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黎烨突然笑了笑，有些好奇的问道。　　灾夜看着眼前的黎烨，瞳孔微微放大，狰狞的面目渐渐出现疑惑。　　“你是谁？”

灾夜像是不确定道，在她的感知中，这个少年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眼前的黎烨原本那对黑色的双眸，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金黄色，圆状的瞳孔变为竖瞳，宛如冷漠的神明在无情的审视蝼蚁。　　听到灾夜的话，黎烨嘴角上扬眼神略显玩味。　　蝼蚁怎么有资格向神提问呢？　　“这么一看，你这模样还挺令人恶心的。”

祂淡淡说道。　　下一秒，祂手中的小刀连续不断的插进灾夜心口，那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出血量。　　血液散发着微微白雾，看起来好像充满热量。　　灾夜面露狰狞，青筋暴起，伸直了脑袋如同猛兽般张口大嘴不停的撕咬着前方，发了疯的不停怒吼。　　“混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的经脉一根一根挑出来，接着慢慢啃食你的身体，我要让你最痛苦的死去，杀了你！杀了你！”

即使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让她死去，但是所造成的疼痛却是她无法忍受的。　　“心脏不是弱点吗？还是说没有心脏呢……那这里呢？插进去还能行动吗？”

祂用刀尖戳了戳灾夜的太阳穴。　　“或者说，还是要将整个头部切下来吗……”　　灾夜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神。　　这一刻，灾夜畏惧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少年能够面无表情的说出这种话。　　“这份心智和手段，比起局里从小培养的那些怪物也不遑多让吧。”

警车内，坐在驾驶位的李军不禁发出感叹，他现在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面对灾夜时的狼狈。　　后排的沈重羽嘴角上扬，他倒是很乐意见到这种场面。　　“对敌人残忍点不好吗？更何况对方还算不上人。”

“可是他的成长环境跟那些孩子不同，性子没有经历过打磨，我担心的是以后可能会出现什么问题。”

车灯的照射下，此刻的黎烨就像是一位冷漠的魔鬼，正在进行他那血腥的演出，只不过被杀的是一只怪物罢了。　　沈重羽笑了笑，道：“心性无论何时打磨都行，但……这是他第三次使用能力。”

“第三次？”

驾驶位的李军皱了皱眉，不自觉的提高声线。　　这份天赋，用无双来概括都不为过吧……　　对一个能力者强弱判定，除了自身对能力的开发以及威力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判定标准。　　那就是，控制力。　　作为能力者，每个人都有一个相当大的弊端“能力失控”。　　一般来说，首先你得要学会能够完美的控制自己的能力之后，才会去想如何开发能力以及如何提升能力的事。　　学习控制能力这期间，你使用能力的次数将会以“万”为基础单位。　　“很难相信吧，不过他第二次使用能力的时候，可是细微到连周围的每一颗雨珠都能控制。”

沈重羽轻飘飘说出来的几句话，却让李军再度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李军喃喃道：“这家伙……也是个怪物啊。”

小巷里单方面的虐杀还在继续，看着那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黎烨，沈重羽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想想看看这个少年是否也会出现情绪失控的那天。　　祂用小刀切下灾夜的一根手指，一瞬间尖锐的惨叫声震慑人心。　　黎烨感到一阵恍惚，这声惨叫像是把自己拉回了现实，下意识的看向灾夜的手。　　那断掉的手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长出。　　在等待差不多半分钟后，灾夜的手指完全长出。之后，黎烨将小刀握在手里，接着后退了几步。　　墙上的那只灾夜手脚倒是可以动了，只不过脖颈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摁在墙上。　　此刻灾夜瞪大了眼睛，面露难色又显得很狰狞，两只手先是想着挣脱脖颈处的束缚，发现办不到后，又转而不停的捶打着墙壁。　　黎烨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什么特殊的癖好。　　他在测验。　　因为他对灾夜以及自身的能力都不了解。　　虽然对于自身的能力依旧没有什么头绪只得个大概。　　但是对于灾夜的测验却是很满意。　　首先，灾夜应该是没有心脏的，自身的血液在体内快速流转，导致血液温度要比普通人高很多，血液流转的越快，，其体能的提升的也就越多。　　看着血管暴涨的灾夜对墙壁的破坏力度越来越强，黎烨更加确性了这一点。　　其破坏力……大概就是一个成年男子拿着五十斤重的大铁锤朝着墙壁挥去吧，但灾夜是以一种难以发力的角度去破坏墙壁，所以真实力量应该还要再高个三分之一。　　其次，灾夜也是有弱点的，那就是头部，这点可以从灾夜的反应看出来。还有黎烨现在正在试验的，也就是呼吸。这点也显而易见，灾夜是需要呼吸的也可以说是需要空气。　　最后让黎烨比较惋惜的是手中的刀太小了，否则就可以将灾夜的整个手臂砍一下看看他需要多久才能重新长出来。　　冷冷的看着逐渐放弃挣扎，完全没有了生机的灾夜后，黎烨默默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那束白玫瑰。　　之后，沈重羽和车上的李军迅速从后备箱拿出个黑布袋子将灾夜的身体装起，再扔回后备箱里。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简直比犯罪团伙还要专业。　　走之前沈重羽跟黎烨说了句，让他在这几天不要再使用能力。　　对此黎烨虽然不解，但看着对方着急离开的样子也没有多问什么。　　按照黎烨的理解那俩人来找自己只是顺带，因此还应该耽搁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显得很着急的样子。　　“不过，接下来要回殡仪馆的话就得我自己打车了啊……”　　黎烨叹了口气，这又是大几十的花销。　　殡仪馆管背后的墓地。　　今天晚上的雨下的很大，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洗刷那处小巷的血迹。　　黎烨打着从门卫大大爷那里借的雨伞，将那束被血液染红了些的白玫瑰静静放在黄萱墓前。　　呆呆的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看了很久很久，他好像已经记不起那个扎着麻花辫，头戴小黄花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了。　　“每次看到你的眼妆，都感觉意外的好看，可惜再也看不了”黎烨喃喃道。　　说完这句话便默默转身离开。　　只是在走到墓地最下层时，黎烨突然停下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墓地。　　眼神停留在另一块墓碑上，黎烨至今为止也不知道墓碑的主人叫什么名字，但是却清楚的记得她的位置。　　老爷子说的没错，第一次见到自己身边的人死后不是难过，而是害怕。　　直到现在，近十年过去了，黎烨回想起那小女孩死亡的画面依旧是害怕的，那是无法被时间磨灭的，令人心悸的恐惧。　　良久。　　黎烨低着头，用那细若蚊蝇的声音说了句。　　“对不起。”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是自己用暴力激起了他们那些人的暴力，也是自己教会了他们如何去欺负别人。　　如果不是自己所做的一切的话，那个小女孩也许就不会死了。　　被打也不会还手也不会哭，不会去向老师告状，不会去说别人的坏话，不会去麻烦任何人，到头来也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在自己裙子上画画。　　所以是因为看见我很难过才跟我说话吗？是因为这样才会想着和我做朋友吗？　　是……我害死了她吗。　　是我害死了这样的人吗……　　黎烨无力的放下雨伞，脸上滑落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　　回到小院。　　屋内的老爷子照常坐在椅子上，守着他那百看不厌的戏曲。　　老爷子瞥了一眼又被淋成落汤鸡的黎烨淡淡道：“看见外面天气不好就早点回来，这几天被雨淋到很容易生病。”

“嗯……家里来客人了吗？”

看着老爷子身旁略显突兀的一张凳子黎烨不禁问道。　　老爷子不动声色的说道：“以前的战友。”

黎烨“哦”了一声便沉默起来，接着给自己倒了杯水却没有喝。　　老爷子起身关掉电视，说道：“热水瓶有水，洗完澡就早点休息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爷子每次都会以这种方式等黎烨回来，也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　　“爷爷……”　　黎烨突然叫住了老爷子。　　“你知道许优为什么离开吗？”

老爷子有些诧异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个。”

既然没否认，那就是了，老爷子是个从来都不会说谎的人。　　“果然知道吗……自从许优他们离开后，你就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他们，也不会去过问，关于他们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络你也从来都不好奇，所以我猜你应该知道他们在哪，也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对吗？”

黎烨静静说道。　　老爷子深深看了眼黎烨，淡漠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夜策局的人来找过我了，我的一个……朋友，被灾夜杀死了。”

说道朋友，黎烨稍微停顿了一下。　　老爷子微微动容。　　“所以呢？”

“所以我想加入夜策局。”

“不行！”

黎烨质问道：“为什么？”

老爷子摇了摇头，说道：“你真的有把你那位已故的朋友当朋友吗？你有为她的死哭过吗？你有为她的离去感到过一丝悲伤吗？你有怀念过她的存在吗？”

老爷子的话深深的戳在黎烨心里，面对这一个个问题他竟无法反驳，因为他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人。　　看着默不作声的黎烨，老爷子接着说道：“你会死的。”

这正是老爷子最担心的，黎烨的性格太孤僻了，他很难去把其他人当做伙伴，而敌人往往都是强大的、有组织性的，在那样的环境里，他自己就会把自己孤立。　　也许有一天他会把自己放在与所有人的对立面上。　　黎烨低声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那时候我也没想着要活下去。”

听到这句话老爷子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脸色一沉，匆匆走到黎烨面前。　　啪！一记耳光响亮又清脆，重重的打在黎烨脸上。　　老爷子狠狠瞪着黎烨，身体不停的颤抖着，最开始是愤怒接着又慢慢变成悲伤。　　原来黎烨小时候那道让老爷子感到可怕的杀意，不是针对别人，那道杀意是黎烨自己对自己发出的。　　当年那个满身伤口的小男孩，想要自己杀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