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一手持杯,作饮酒出神状,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众人见此,一时哂笑不已。
第一次还说得过去,连番装傻充愣,这也太丢人现眼了一些吧?
卞玉收回目光,彻底不去看此人。
钟繇也是唏嘘一叹,方才对皇甫奇的热忱之心,冷却大半。
“看来皇甫家学,不重诗文与书法了。”袁基笑着替他‘开脱’。
这话却听得众人直想笑。
不重诗辞还说得过去,但书是文人根本,哪家之学不重视?
而皇甫奇,竟然连提笔的勇气都没有,再次推给了盖勋。
盖勋提着笔,看着旁边钟繇写好的字,倏然一叹:“元常之书,我难及其十一,就不丢人现眼了!”
言讫,直接将笔放下。
皇甫奇不以为意,招手道:“酒取来,我喝。”
“哈哈哈!”董卓大笑,道:“看来皇甫中郎将与我们一样,酒量不错,脸皮也厚,这士人之道嘛……却是走不通的!”
“岳父此言差矣。”李儒当即道:“皇甫家读书将门双世家之名,冠绝关西,天下谁人不知?我们跟他还是不能比的。”
两人一唱一和,嘲讽之意,拉到了极致。
而毫无反驳能力的皇甫奇,更是让席间诸士愈发失望。
盖勋低声叹道:“超逸啊,你昨日就该听我的,推脱了便是。”
皇甫奇像是神游天外:“这么好一个扬名机会,我哪舍得推呢?再说,满座名士,随便挖两个回去,我军中也不缺参谋了。”
“你要扬得出名再谈挖人的事啊!”盖勋差点气死:“今日如此表现,莫说扬名,只怕皇甫家五代修学的招牌都要砸掉!”
两人交流之间,袁基已请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法老听说击破叛军的西城亭侯要一展文略,特意赶来,以九旬之躯,在这大雪寒风中枯等。”
“想来,西城亭侯不会让他失望而归了?”
扶风法真,通晓百家、谶纬之学,今年已八十九岁高龄。
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想背上不尊老的恶名,纷纷起身行礼,便是九卿级的袁基、盖勋、董卓三人也不例外。
法真被一少年搀着,起身施手还礼:“老朽时日无多,若能再听年少英豪之高谈,此生已是无憾。”
言中所指,自是皇甫奇。
盖勋为难,叹气不已。
莫说对方是长老之尊,他不好出面,便是让他再上,论起百家之学,又哪是研究了一辈子学问的法真对手?
在所有目光都聚焦的时候,皇甫奇却在盯着搀扶法真的少年出神:
“姓名:法正,字孝直
【】
武力:31
统率:71
政治:81
智力:98(超一流)
技能:
【】:
【】”
助刘玄德夺汉中、斩夏侯、败曹操,步入人生巅峰一战的法孝直!
虽然还只是少年,但没关系,皇甫奇可以留在身边慢慢培养,这样更贴心可靠。
绝对的意外之喜!
皇甫奇脸都要笑烂了。
卞玉难得看了一眼,登时嘀咕:“他一直盯着那少年作甚?”
曹操吓了一声:“这人好男风……而且只好老少,中间的不要!”
卞玉呆滞半晌,方道:“本事不见,口味倒挺重~”
“咳!”袁基再次提醒:“西城亭侯,你是要怠慢长老之尊么?”
闻言,座中摇头者更多了。
盖勋脸色难看,马云禄咬着红唇轻声骂道:“这家伙,可真不是个东西!”
他既要皇甫奇失士人之望,又要皇甫家读书世家之名扫地,还要皇甫奇背上个怠慢长老名士之声!
此事之后,要是哪个士族还来给皇甫奇卖命,那必是要遭人耻笑的。
“哈!”皇甫奇仰头一笑,道:“非我不愿,只是彩头太小,觉得无趣而已。”
“这怠慢长老的名声,我是万万担当不起啊。”
嗯!?
众人一时茫然,这又是何意?
“都到这一步了,还死要面子,硬撑装个读书人呐!”
董卓拍了拍肥硕的肚皮,笑眯眯道:“听皇甫中郎将的意思,彩头大一些,你便能有能力与诸士相对了?”
皇甫奇颔首:“不错!”
“有趣,那你倒是说说,要以什么为彩头?”董卓又问。
“因人而异,只要诸位能应下我的彩头。”皇甫奇微微一笑,用手扫了扫身上的雪花:“要我赐教一二,也不是不可以。”
嘶——
这话一出,座中那是阵阵倒吸凉风,接着又是低沉的冷笑一片。
好狂!
可你刚才输得那般难看,又凭什么口出如此狂言呢?
便是打算息事宁人,本就是被袁氏强推着出来的曹操,都不服气的眉头一挑:“西城亭侯,你想玩多大呢?”
“曹校尉既然第一个站出来,那这第一轮便由你先开价,如何?”皇甫奇反将球踢了回去。
沉吟片刻,曹操点头:“可。”
他并没有当众说出,而是用笔写在纸上,递给皇甫奇:请西城亭侯妃,陪我用酒宴一场!
一眼扫过去,皇甫奇下意识就要跳脚大骂:曹贼,你还真是贼性不改啊!
随即,皇甫奇又眼神一转,笑着回了一封:曹校尉随身之妾,替我舞上一夜!
曹操看完,眉头拧作一团!
素来只有我盯人家婆娘,竟然有朝一日被人反盯!?
于是,他愤然再回:我只要一顿宴席的功夫,而你却要一夜?
皇甫奇:侯妃之尊,岂是妾室能比?我时间长,岂是我的错?
曹操:曰!
两人你来我往,就在众人要不耐的时候,终于开始了。
“那就由西城亭侯出题吧!”曹操袖子一摆。
“以雪为题,可否?”
“可!”曹操点头:“请西城亭侯先吟!”
敢瞄我的女人,我就看看你有多少水准。
众人皆面带笑意。
方才再三退缩,他们可不相信皇甫奇会突然开窍。
哪怕真来两首打油诗,又拿什么和曹孟德争锋?
皇甫奇随口即出:“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此言一出,座中笑声立止。
飞雪入户,青竹覆雪而成琼枝,一幅景象随诗而来,雕琢于目前,倒真是不差。
皇甫奇目光略向下方,叹了一声:“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歧。”
诗毕,众人一时愕然。
盖勋直拍大腿,眼中光华大振:“妙哉!由诗入世,以雪遮恶,景览尽而意难穷!”
曹操身旁,卞玉小嘴张圆:“他竟有这般文采?”
吗的,这小子真有两把刷子,他是真想睡我娘们啊!
曹操内心骂娘,郑重以对:“孟冬腊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
“鵾鸡晨鸣,鸿雁南飞,鸷鸟潜藏,熊罴窟栖。”
“钱镈停置,农收积场。逆旅整设,以通贾商。”
钟繇闭眼领会,继而摇头晃脑地点评起来:“冬雪虽寒,人间尤暖,立意甚高,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
其人话音刚落,皇甫奇诗声再起,使得满台沉默,都仔细聆听。
这一句出景美妙,却也还未到绝妙之地。
直到皇甫奇念出下一句来时:“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当啷!
曹操正托起一杯热酒,想借酒发诗意。
听得这句,杯盏脱手,热酒泼洒而下。
他似无所觉,坐在那直接呆滞:“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乱把白云……揉碎!”
此诗一出,满座惊骇无言。
董卓没能咀嚼出其中滋味,只能询问袁基:“此诗甚妙?”
袁基呆愣多时,只是喃喃:“不可能啊……不可能……”
法真白须飘飘,老脸上洋溢着惊喜笑意:“此诗中有仙气!”
“能得此句,老朽今日已不算白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