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过后,天气愈寒,兵士苦不堪言。
直到过去一个月,双方才开始进军。
韩遂、马腾背靠槐里,收拢各路叛军败兵,重新聚兵十五六万人。
朝廷军渡过渭桥,一路向西,两军在兰池以南对峙。
在此,双方展开了试探性的进攻。
朝廷军兵少而精,在正面战场一度占据了优势。
然而,叛军方面,却凭借骑兵众多的优势,不断扳回局面。
交战地多在废弃的河道、以及渭水常年冲击而形成的平原地区。
大雪才过去不久,地面冻土结实,羌马习惯在酷寒中作战,因此十分得利。
交战十数日,互有胜负,双方皆入焦灼之势。
“这是何物!?”
帐中,皇甫奇和部将们正在召开军议。
一贯沉默的贾诩,在看到面前地形起伏的沙盘时,终于惊声开口。
“沙盘。”皇甫奇笑着解释道:“行军打仗,单是有舆图是不够用的,此物能将地形完美复刻下来,于战场大大有利。”
贾诩眼中精光抖擞,细细打量着那沙盘。
发现渭水、河道、桥梁以及旁边山岭、道路、堤坝等等都与现实一般无二,不禁点头赞道:“这倒是个极聪明的法子!”
他抬起头问道:“不知是哪位人杰开创的?”
“还能有谁,自是我家君侯!”麴义是个大嗓门。
贾诩愕然一惊,随即冲着皇甫奇连连拱手:“君侯真是神仙人物!”
此刻,他心里嘀咕不止:他肚子里到底还有多少存货!?
皇甫奇微笑:“文和不如就着这沙盘,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
他连忙摇头。
接着眼中暗光交汇,一阵思索后,他缓缓伸出干枯的手指,指着沙盘一处:“不过……此物当真是稀奇,这废弃的古河道位置,是叛军驻地吧?”
“不错。”皇甫奇点头,并挥手要来一盘旗子,交到贾诩手里:“红旗代表敌方,绿旗代表我方,蓝旗则是各部友军。”
“文和可将此旗置于沙盘,使战局更加清晰。”
聪明人,也是按捺不住好奇之心的。
贾诩接过之后,迅速将旗帜插入各处,局势已明朗起来:
朝廷军自东而来,地势较高;而叛军自西而来,地势走入部分低谷;
在两军南侧,是一段暂时干枯的渭水河;
在朝廷军背后,是通途大道,可以经过宽阔的渭桥回到长安;
而叛军背后,渡过河道平原地带后,有一片隆起的丘陵。
又因叛军人多,营盘众多,因此立营位置高低有差。
总得来说,在高处少,而在低处多。
“在这里……”贾诩终于忍不住开口,手冲着叛军所在画了一个圈:“叛军坚韧难破,是因为他们有骑兵可以依仗。”
“局势顺利时,他们派遣骑兵冲击我们,以扩大优势。”
“而局势不顺时,又能用骑兵打击我们策应,从容退去。”
“北边有兰池,如果掘开兰池,放下水来,那叛军所处的洼地,必是一片泥泞,骑兵几乎被废。”
“若是在雨水丰润之季,我们可在渭水下游截断河流,迫使水势抬升,甚至能直接淹了叛军。”
“而叛军的逃生之路,却是有限得紧……”
贾诩话还没完全说完,便被麴义一阵大笑打断:“说的真好,若是在雨水丰沛之季!但现在可是枯水季!”
“大雪消融之后,兰池都要见底了,哪来的水借给你去淹叛军呢?”
其余众人,也是一阵摇头。
看不出来,这老棺材板还是个想象派。
直接抛开实际开始扯淡……你怎么不说来一个陨石砸死叛军呢!?
贾诩尴尬一笑:“我对于军事,那确实是半懂不懂得……”
“不,我认为你说的很好。”皇甫奇神色认真。
众人一滞,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皇甫奇:这特么叫说的很好!?
我就是瞎扯淡,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贾诩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都不要聒噪。”皇甫奇摆手,指着沙盘接着问道:“文和,假如我能借来一场大雨,使你的计划能够实施。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使叛军悉数驻军在低谷吗?”
借来一场大雨!?
众人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然而,皇甫奇的威望早已不是当初。
便是他真在说笑,也没人敢在此刻提出质疑。
贾诩怔然许久:“这倒是不难,请君侯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
“君侯与马家的关系,应该是做不得假了?”贾诩先问。
“那是自然。”皇甫奇点头,继而又道:“不过,战场之上,马家既已起事,博的是以国土为家业,利益当前,不会因为这亲戚关系而手软的。”
“但却可以此为着手点,离间对方。君侯只需让夫人写上一封信,传给马家……”
听完贾诩的计划,皇甫奇眼睛一亮:嘿!这老棺材板确实聪明!
“文和妙计,我这便让夫人去办!”皇甫奇喜道。
“啊!?”贾诩一愣。
“有什么问题么?”皇甫奇问道。
“君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有水……简而言之,这只是不可能的设想而已。”
“谁说不可能?”皇甫奇神秘一笑:“文和,要是我真能借来一场大雨,你当如何?”
贾诩摇头如波浪:“这不是雨季,这天也没有要变的意思……西北少有大雨,下也是一些小雨,叛军完全来得及撤。”
你这么清楚,还给我提这个主意?
这老六,纯粹是被逼着出功,做做样子罢了!
皇甫奇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我说的是瓢泼大雨,能让渭水上涨,淹死人的那种雨!”
“若是真有雨来,我也不讹你钱财,只希望你日后在我麾下,有策献策,不要顾虑太多,更不需藏着掖着。”
“你放心,便是我皇甫奇在斗争中败亡了,也绝不牵扯你,如何?”
心思被皇甫奇揭穿,贾诩登时老脸一红,连忙拱手:“君侯仁心,诩甚是惭愧!然天时难逆,请君侯千万三思!”
“你就瞧好了吧!”
将近傍晚,马云禄派出一从骑来到叛军营前,指名点姓要找马岱。
不久,马岱带着一封“家书”回来。
马腾这边刚拆开,韩遂就已登门。
这种情况,马腾哪能捏着自己看?
只能拆开,两人一块看:移营至高点,当心水攻……
信件之中,多有涂抹。
能够认出的,只有这九字而已。
“怎么涂改这么多?”韩遂直接问道。
“我亦不知啊!”马腾茫然摇头,表示信来便是如此。
韩遂盯他半晌,随后哈哈笑了起来:“看来云禄到了那边,还是惦记寿成兄的。”
“只是,此信中说提防水攻,如此季节,何处水来?”
“再有,寿成兄是移营,还是不移呢?”
马腾直瞪眼:我他吗也不知道啊!
这女儿自从去了夫家就没来过信。
好不容易写个信来,还说了这么一句没用的屁话?
大面积涂抹,又引得韩遂怀疑。
这女儿,坑爹啊!
时,成公英在侧,见二人一筹莫展,便将信要了过来。
他是韩遂最为倚重的谋士。
看了半天之后,他捋须笑了起来:“此乃敌人诈谋,借小姐之手罢了,我已识破!”
二人忙问:“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