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诏书,等同于将皇甫奇疑似有罪,确定为一定有罪。
差的,就是证据。
再借助所谓的证据,击碎皇甫奇的威名。
那口悬而忌惮的屠刀,便能斩落!
坐守皇甫家院中的武人们,得知这个消息后,自是坐不住了。
“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张绣一把握住了长枪。
院中枯坐的绣衣们纷纷起身。
贾诩蹙眉不言,似在沉思。
徐晃初加入不久,虽然实力不俗,但毕竟地位还没上来。
其人生性谨慎,便多问了一句:“佑维兄是打算去劫天牢?”
“不错!”张绣颔首:“先将君侯救出,再从城门杀出去!”
“城中禁军虽众,现在是夜里,他们还来不及反应。”
“出城之后,一路向西撤回便是。”
徐晃点头:“行,一起走!”
他也抄起了斧子。
这时,院门口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西园军抵达!
“来得真快!”
诸多武人,登时神情一凝。
冲出门的两帮人,正在对峙。
西园军最前方,蹇硕穿着黑色甲胄,骑着高头大马,被一群甲士团团护卫。
他神情镇定,带着一切在握的笑意:“怎么,诸位这是要去哪啊?”
徐晃侧头看向张绣:“怎么做?”
张绣扫了一眼,见出现的西园军不过二百余人,便道:“下手快一些……你带着众人突击其部,我寻找机会,直接挑了此人。”
“好!”
两人同时小心向前。
蹇硕十分机敏,忽然将佩刀抽出,并喝道:“看来你们还是太过自信!”
言讫,四处脚步声愈发密集。
一队一队的西园军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并发出整齐的喝声。
走在最前面的人架着橹盾,后面跟着长枪,再往后是汉帝国最为精湛的弓弩。
西园禁军,或许战力不是大汉顶尖,但装备一定是!
一队接着一队……直到层层叠叠,将众人彻底包围!
接下来,便是弓弩机拓拉开上弦的声音。
“退回去!”
张绣战斗经验丰富,当即大声喝道。
绣衣善战而勇,持盾者自觉向前,队伍呈倒三角开始后退。
他与徐晃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自然。
对于这一切,蹇硕非常满意。
“诸位不必急着走,陛下素来仁慈,今日让我来也不是厮杀的。”
“这里有诏书一封,你们不妨先听了再说。”
张绣一阵犹豫,似乎又拉不下面子。
这时,贾诩从里面一阵小跑地挤了出来。
这老棺材板跑到蹇硕马前,恭敬行礼:“武威贾诩,恭迎圣旨!”
还有个识相的……蹇硕微笑则宣诏:
“天子有召:皇甫家与马家勾结一事,只追究皇甫家责任,不罪其他。”
贾诩老脸一皱,挤出惊喜之色:“这……真的吗?”
“君无戏言,你没听过么?”
蹇硕呵了一声:“非但如此,西凉诸将平叛有功,有赏无罚。”
“之前为皇甫奇效力,是受其蛊惑,概不追究。”
“当然,要是谁还执迷不悟,那就只能以叛逆之罪论处了。”
“我看你是个识时务的,去与他们说清楚吧!”
贾诩点头哈腰:“您稍待!”
不久,贾诩说服众人来降。
蹇硕问道:“院中可还有人固守?”
“全数在此。”贾诩回答。
闻言,蹇硕一时没能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忠诚?
一个是死路一条的皇甫奇,一个是天下之主……在这样的对比面前,忠诚就是最大的谎言!
蹇硕也说到做到,当场让人放下三箱黄金让众人瓜分了。
为了获取张绣等人信任,他准许一半人暂时观望,另一半人先进西园。
重要人员,可获得天子召见。
刘宏体弱,只是隔着帘子夸了几句,又给贾诩、张绣、徐晃等人封了些官,便让众人退下了。
“谢陛下!”
得到天子加印,张绣、徐晃终是松了一口气。
蹇硕发现贾诩很上道,便又询问一事:“我听说皇甫奇领了三百骑往洛阳而来,还有一批呢?”
“入城之时,遭城内外伏击,走散了。”贾诩眼神闪烁,接着又有些神秘道:“不过,在此之前,他便有类似安排,防备在城中出事。”
“哦?”蹇硕眯起眼:“这群人很特殊?”
“颇为特殊。”贾诩点头:“他们多是凉羌各部酋领的子侄,既为皇甫奇效力,又在他手下做人质。”
“原本,他说是带着这帮人来觑见陛下,讨要陛下封赏,以使得凉羌太平的。”
“入城之前,却故意将他们安排在后方,只怕别有目的……”
如此重要的讯息,让蹇硕无比满意:“先生到底是个实诚君子,等陛下稍歇,我会将此事告知他。”
召见凉羌酋长首领之子,这是一种功绩,必能使刘宏欢喜。
再则,这群人彻底向刘宏低头后,还怕凉羌闹出乱子来吗?
轻松拿下贾诩张绣这帮人后,蹇硕信心十足,毕竟——人都是现实的!
皇甫家外,人影绰绰,时有幸灾乐祸之声。
“这小子活该啊,让他狂!”
“嘚瑟不到半日,自己进了天牢,部曲也被带走了。”
“听说是进了北宫接受封赏……人心啊,说跳就跳了。”
“嘿嘿!皇甫家这艘船是沉定了,傻子才不跑!”
在一片嘲讽声中,曹操唏嘘摇头:“可惜了。”
“人言可畏,人心可恨!”夏侯渊怒哼,面带不屑,为皇甫奇而不忿。
他是战争的参与者,他清楚知道一切经过,打心眼里佩服皇甫奇的能力和敢战。
这样的人,未入京城就先被扣帽子,长辈全家被拿下。
自己刚入城,又被连环设套。
带着身边的部署,也被人一口吞了。
夏侯渊是个纯粹的武人,见之怎能不怒?
此刻,他又忍不住问道:“西城亭侯,还有活路吗?”
“陷落天牢,带入城中的人手都被带走,已然与外隔绝……”
曹操摇头叹气:“多方都见不得他好,暂时不动他只是顾忌名声而已,下场还能好到哪去了呢?”
夏侯渊嘴唇动了动:“我们……”
“我们无能为力,差了太远!”
尚书台。
诏书送至后,袁隗喜道:“此贼可恶,罪该万死,然则有虚名在外。”
“要除此贼,需先破其名!”
吏曹尚书卢植大怒:“袁次阳!他是平定叛乱的功臣,护佑万民的关西名将!你身为士林泰斗,怎能如此污蔑他人!?”
袁隗怒哼一声:“卢子干!这是陛下的意思,莫非你在质疑陛下吗?”
“陛下高坐北宫,自有被奸逆蒙蔽之时!我等为臣,要做的就是进直言、明君目!”
卢植愤然指责:“利益固然可取,但袁氏既称海内第一望族,如此作为,不怕落人口舌吗!?”
听到这话,袁隗声音变得阴冷起来:“卢子干,你是要毁我袁氏名声?为这不相干的小子,和我袁氏作对?”
“那又如何?你们也要将我陷落天牢吗!?”
卢植拂袖而起:“誓不与小人同流合污!”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袁隗、张让是既恨又无奈。
和皇甫嵩还不同,卢植的名将属性更像他的兼职。
他的主业是当代鸿儒,门人弟子满天下。
为官清廉又极有能力,能文能武,在整个大汉的总体成就和影响力,还在皇甫嵩之上。
他今日的表态,显然是用自身的名气,为皇甫奇站队!
无疑,这是在提前反制袁隗等人的手段!
阴谋,不会因他一人而受阻。
作为天下最大的世家势力,袁氏的号召力和话语权,是决然不容忽视的。
自当日开始,疯狂的舆论池中冒出了另一种声音:
“什么时候功劳成了他一个人的?那是靠的诸多征西将士好吗?”
“不错,建功的兵是朝廷之兵,所谓的威也是朝廷之威,与他何干?”
“皇甫奇不在时……以往的凉叛就平不了了?”
“凉州乱了这么多年了,叛军拿下长安都难,更不要说打过函谷关来威胁我们了,有人刻意危言耸听,在此造神罢了!”
“几次征凉,董仲颖都参与了,而且颇有功勋,也一直是朝廷忠臣。”有人冷笑揭露:“怎么,皇甫奇一来,一贯打胜仗的人就开始不行了?数十年的功臣就成了叛逆?”
“照这样的屁话,那再过一个两年,岂不是要说董仲颖祸乱超纲、擅杀忠良百姓、欺凌皇室了?”
人群是盲目的。
当另一种声音大面积出现时,原本狂热的人就会陷入迷茫。
迷茫之后,要么继续坚持己见,要么开始迅速跳到另外一面,抨击原先口中的英雄,以此彰显自己过人的智商。
第二日的发酵后,这批队伍成功扩大,新的舆论重磅也落了下来。
“你们怕是不知道,皇甫奇带进城的部曲,都接受了天子召见,得了封赏。”
“这说明什么?说明皇甫奇不得人心!”
“我还听到消息……说朝中之所以确认他有罪,就是他部下说的。”
“啧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先前还真让他骗了!”
第三日……
“小道消息!”
“皇甫嵩之所以提前进京,是为了稳住朝廷。”
“皇甫奇没有过来,就是去募集叛军了!”
“你们想想,如果他跟叛军没有猫腻,哪能这么快抚平凉州?”
“还真是叛贼啊?”
“不然呢,还是英雄不成?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