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间,局势已生变。
张飞凿开兖州缺口后,刘备大举进攻。
其二弟关羽,在乘氏县附近,斩杀带兵主动出击兖州别驾王彧。
州别驾,可是仅次于州牧的二号人物!
兖州各郡震动,不敢再轻易出战。
州城昌邑紧闭城门,同时向刘岱求援!
刘备凭借庞大的民夫和辅兵队伍,直接将部队推到了昌邑附近。
这哪像打仗?
简直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
对于刘备如此大胆的用兵动作,手下的孙乾声音都发抖:“主公……我军虽已两胜,但如此孤军深入的打法,等刘岱回军号令,只怕会陷入包围啊!”
昌邑在兖州腹心地带,而刘备因为兵力匮乏,又时间紧张,根本没有能力去攻拔沿途城池。
唯一落入他手中的濮阳,也被丢在了身后几百里。
这其中,隔着乘氏、成阳、定陶、勾阳、离狐……一大串的城池!
只要他们将后路一封,等刘备吃完了粮,就得在这活活饿死。
众人依旧没有行动,无非是因为刘备那两个义弟确实有两把刷子,下手也够狠——刚来就砍了两个大的!
加之,刘备突袭迅速,又解决了留守的二号人物。
各地难以反应,更不知如何应对。
可一旦刘岱回军,这些问题都不将是问题。
对此,刘备倒是态度坦然:“我只数千之众,撼一州之地,又要逼迫刘岱回军,迟早都是要被围的。”
“那……”
孙乾似乎又想说什么,被刘备挥手打断:“然则,只要刘岱回军,我的任务便完成了。”
“至于胜负之手,从来不在我这。”
“骠骑能胜,自然可助我脱险。”
“骠骑不能胜,我便是缩在赵国,也躲不过敌人的上门兵讨!”
孙乾哑口无言。
刘岱得到消息后,果然舍下梁国战场不管,仓促北回。
然而,有一人竟抢在了他前头——黑山张燕!
张燕,常山真定人,黑山军首领,控制了常山、赵国、中山、上党、河内五郡山区地带。
麾下人口——百万!
朝廷无力围剿,而张燕也算识相,主动派人到朝廷请降。
汉灵帝刘宏借坡下驴,干脆封了他个平难中郎将。
而此番他趁刘备出兵,竟悍然行动,攻破赵国邯郸,直接掏出一封袁绍给的诏书,光明正大地吃掉了刘备的地盘!
这厮得手之后,派黑山校尉杨凤领兵万余,直取河内。
自统大兵,一路袭掠而下,奔向刘备所在!
显然,他已加入了袁绍阵营。
张燕的出手,让局势愈发混乱起来!
老家被掏,昌邑城外的刘备已退无可退。
北面来的张燕,和南面回军的刘岱,就像两口合拢的刀刃,势将刘备绞杀在内!
——梁国方面——
东边,继周氏兄弟后,陶谦方面也派出了援军;
西边,赶来的蔡瑁还没杀到战场,便和汝南的贼盗势力合兵一处,成为袁绍的援军。
曹操,被东面援军封在谷熟城内,难以外出。
孙坚、刘宠面对多面围剿,难以承受压力,只能分头突围。
结果,孙坚被蔡瑁和汝南贼的何仪、黄邵等人堵住后路,无处可去。
陈王刘宠打算先回陈县,结果退到武平县时,被王匡率部重重包围。
原本身陷包围的袁绍,彻底脱困而出。
其人带着天子,进入了梁国都城睢阳,总揽大局。
从被动到主动、从仓皇而逃到群雄相助,袁绍自是心中得意难捱:
“陈王、孙坚、曹操,还有那个突然蹦出来的无名刘备,都是取死有道。”
“如今这几人已各自陷落,等将他们吃了,看看天下还有谁作他皇甫奇的助力!”
袁绍笑意冰冷:“等我安下身来,振臂一呼,天下哪个不应?”
“彼时,群雄联手,我看你这关西儿如何应对!”
——南阳,宛城——
作为距离皇甫奇最近的人,袁术自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按照原本计划,他是打算在皇甫奇离开后突袭雒阳。
然而,此刻皇甫嵩、张辽等人正在北面大规模聚拢人马。
这无异于在袁术头顶磨刀,他岂敢乱动?
但要他坐视皇甫奇出袭毫无动作,那是绝无可能的。
“关西儿胆子不小!”
看完消息,袁术冷笑不止:“出了陉山,便不再是他的地盘,看这架势,他想孤军深入盘活全局?”
“这关西儿目中无人,可真是嚣张,谁敢去截断他后路?”袁术问道。
“末将愿领一军前往!”一人应声而出。
说话之人,极为年轻,只有二十出头模样。
袁术皱眉思索一阵,方想起此人是谁:魏延,字文长,南阳本地一个游侠头子。
为了对付皇甫奇,袁术在南阳广招人马。
不少游侠、武夫,统统被其纳入麾下。
他摇了摇头,道:“你尚年轻,更没有带兵经验,如何能统领一军?博茂!”
“在!”桥蕤应声出列。
“你领兵两万人,带着魏延等人一同去吧!”袁术大手一挥:“记住,截断他后勤辎重便是!”
“末将领命!”
数日之后,皇甫奇率部经过颍川郡阳城县。
杨腾快马来禀:“君侯,颍水以西出现敌人!”
“有多少人?”皇甫奇问道。
“隔河相望,约有两万之众。”杨腾回答。
“想来是袁术的部众。”马超抱拳:“君侯,请给我五千骑破之。”
“先不急。隔着颍水河,等你杀过去他早跑了。”
皇甫奇笑了笑,道:“袁术短时间内,便拉起七万大军。如今还要防备伯父他们,这派出的两万人又能有多少战力呢?”
“他不敢与我正面交锋,无非是想斩断我后勤罢了。”
“他既然想断,那便让他来吧!”
皇甫奇偏离颍水,向东又走了半日。
桥蕤见距离过长,不得已率部跨越颍水,继续跟了上来。
刚歇下来,他挥手招来斥候队率:“皇甫奇部怎样?”
“依旧在前进!”队率回答。
“辎重队伍呢?”
“也在前进!”
“怎么这么快!?”桥蕤惊问。
“所部皆三骑甚至四骑,辎重都用驽马或骡马拉在后头,因此进军神速。”
皇甫奇没有久战,或说一路攻城略地打过去的打算。
其军身后,也没有漫长的民夫和辅兵辎重队伍,更无往返运输的粮草军。
“真奢侈啊!”
“难怪雒阳不断传出他缺钱粮的消息……这么个花法,怎么会不缺钱粮?”
诸将听了都啧啧连叹。
两万骑兵,一人三四匹马,这成本太夸张了!
“此人用兵,确实胆大。”
“若是能截断其后路,再于前路坚壁清野,使其军中无粮,岂非不战而胜?”
魏延则抱拳道:“将军,这是大好时机,直接出击吧!”
“那也要能截断才行啊!”桥蕤摇头,目中泛起回忆之色:“平凉州叛乱时,我是跟着主公一块去的。”
“对于这位皇甫骠骑的用兵之能,我可是亲眼见过的。”
“那时叛军何等雄壮?军中上下为之无奈,其人竟敢雨夜出击,以数千之众截断数十倍之叛军,一战而胜……”
回忆起那夜光景,桥蕤眼神复杂无比。
诸将听了,都一时沉默。
“其人固然了得,但我等既领命而来,难道要错失战机吗!?”魏延继续道。
“够了!”桥蕤不悦,呵斥道:“我知道你自以为有些本事,想要出人头地,立功心切。”
“但军机大事,岂能由你而断?若是送了全军性命,你担得起责任么!?”
建议不被采纳,还让骂了一顿,魏延只能讪讪而退。
然而,随着山势渐少,进入平原地带后,皇甫奇所部凭借马匹,越走越快。
这样下去,桥蕤就要眼睁睁送他远去。
辛苦从南阳跑来,结果做了一波观光团,袁术面前,如何交代?
“将军,该动手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头铁不怕骂的魏延再次提议。
这一次,不止他一人。
其余将领,也纷纷表示赞同。
“不管怎样,我们也要先靠上去,否则距离越来越远~”
“不错,靠近一些,找机会好下手。”
“斥候今早回报,说后面有大批骡马队伍,只有少数骑兵看着……”
听到众人开口,桥蕤也按捺不住。
动手捞一把,这样在袁术面前也有个交代。
还有……皇甫奇部这么多马匹,随便抢点马也是一笔大财啊!
于是,极为谨慎,甚至称得上胆小的桥蕤,终于下达了进攻命令!
恰好,正值午时,皇甫奇的部队难得停下歇息。
两军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靠近。
二十里……
十里……
五里……
桥蕤都觉得自己要看到骡马那动人的屁股时,前方的动静发生了变化。
原本,停歇下来的骡马突然开始躁动。
旷野之间,急躁的马蹄声从远处奔腾而来。
轰——
轰轰——
大地像一面巨鼓,随着敲下的马蹄之锤越来越多,声音愈发震撼,敲得桥蕤等人面色苍白。
一名斥候跨马奔回,背后还插着一支箭矢:“将军……敌军骑兵忽然,向我们杀来了!”
“撤!”
桥蕤立即拨马,大吼一声。
“不能撤!”
魏延扯住了他的缰绳,喊道:“现在布阵迎敌还来得及,一旦撤被追上,那就会真的沦为全军溃败!”
一名四十多岁的健壮男子,亦手指南面:“南边有一座丘陵,地势稍高,可以抵御骑兵。”
“布个屁阵!能抵御个屁!”
桥蕤破口大骂:“我军距离敌尾部有五里,皇甫奇主力骑兵距离我们少说还有二三十里,现在跑还来得及!”
只要等天黑,骑兵再快,也得停下来。
天一黑,他们就安全了!
来得及吗?
自然不可能!
皇甫奇一直往东走,一是为了让桥蕤脱离颍水,让他失去河流的庇护。
二是为了进入平原地带……平原,人无论如何都是跑不过马的!
而且,仓促的撤退,势必会导致军队序列的崩溃。
逃,从来就跟‘有序’相互对立。
没走几里地,桥蕤的队伍已逐渐失去原有秩序。
走到五里,队伍间的间隔越来越大,开始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了。
等到十里之后,大军裂成了无数个小队。
就在这时,两侧出现了四五百人的骑兵队伍!
“等待多时了!”
“就是现在!”
马超等将,怒吼着率军杀入,给了处于崩溃边缘的大军最后一击。
两万人,轰然崩散开来!
冷兵器的军队,一旦差距过大,往往等不到刀砍在肉上,胜负便已见分晓。
一人未伤而全军溃败的,史书之上,数不胜数。
今日,又多添一笔罢了。
桥蕤坐拥两万大军,但此刻跟在身边,能有效指挥的,也不过两百骑而已。
拿什么打?
逃!
逃到天黑!
或者逃回颍水西岸去!
骑兵部队进攻极快,大批桥蕤的人被踩翻在地。
奔腾起来的战马,就是嘶吼在战场上的屠杀机器。
即便是跪地投降的降兵,也会被无情的践成肉泥!
“快看……骠骑大将军的大旗!”
“是皇甫奇……是皇甫奇本人来了!”
混乱之中,桥蕤听到军士慌张的呼喊声。
匆匆回过头去看,只见在一群绣衣直指的拱卫下,玄甲高大青年横槊而进。
他与去年并无多大变化,依旧年轻英武,其年龄和身份格格不入。
只是他的气势变了,变的愈发沉稳了。
随着战马不断推进,落在桥蕤眼中,像是不断压过来的黑色大山,让人喘不过气来。
桥蕤失神片刻,忽地坐下战马翻到在地!
不远处,杨腾收起手里的弓,兴奋的提刀冲来!
“拿头来!”
杨腾兴奋骤马,挥刀直砍桥蕤。
落地的桥蕤仓促拔剑相迎。
当!
一阵金铁之声。
因仓促出手,持剑不当,导致抵剑的左手虎口被割开,大拇指与手掌只剩一点筋骨连着。
“再来!”
杨腾呼喝着,勒住战马,返身冲锋,又是一刀竖劈!
“我命休矣!”桥蕤内心叹息。
嗖——
忽然,一箭爆发。
冲锋的杨腾身子一斜,身上血光喷起!
【注:不知前文说过没有,国=郡,国都=郡治城。】